羅行木十指屈起宛如鷹爪,一雙眼睛漆黑,溝壑縱橫的麵孔早已扭曲變形。他並冇有馬上發起進攻,嘴唇囁嚅了一下,低聲道:“當年的許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方克文道:“你不記得,我卻記得清清楚楚!”
羅行木忽然衝了上去,他啟動速度之快讓人毫無反應,方克文右腿已跛,行動本就緩慢,冇等他逃離,頸部就已經被羅行木抓住,羅行木大吼道:“告訴我?告訴我!”
方克文嗬嗬笑了起來,笑得如此開心如此暢快。羅行木此時方纔感到自己的頸後有些異樣,卻是那隻藍色的人麵蝴蝶不知何時停在了他的頸部。
方克文道:“天目千足蟲,作蛹千年,方纔化蝶,想不到我方克文今生有緣得見,真是萬幸,萬幸啊!”
羅行木卻不感到絲毫的幸運,因為一隻天目千足蟲正吸附在他的心口,另外一隻蛻化的人麵蝴蝶停在自己的頸部。他咬牙切齒望著方克文道:“我隨時可以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將你殺掉!”
方克文淡然笑道:“我這個樣子生不如死,誰殺了我都是我的恩人,而你這麼怕死,卻難免一死。”
羅行木因他的話內心一顫,望著方克文無所畏懼的醜怪麵孔,忽然雙手一鬆將他放開。那隻人麵蝴蝶仍然靜靜停在他的頸部,癢癢的,羅行木強行抑製住將它一把拍死的**,歎了口氣道:“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個明白。”
方克文道:“既然難免一死,又何必非要弄個明白呢?”
羅獵和顏天心悄悄向後方退去,眼前的一幕實在太過詭異,或許保持距離纔是明智的決定。
方克文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們進入這座地洞之後彈儘糧絕。”
羅行木點了點頭。
方克文道:“咱們被餓的氣息奄奄,就在瀕臨絕境的時候,你是不是想和麻博軒聯手加害於我?”
羅行木苦笑道:“我忘記了!”
方克文道:“本來你想殺我,可就在那時咱們發現了冰宮,你看到了冰宮前方的冰俑。”
羅行木皺著眉頭,苦思冥想,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點了點頭道:“好像……好像……記起來了……”
方克文追問道:“你記得什麼?說來聽聽?”
羅行木向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道:“我又好像不記得……”
方克文哈哈大笑道:“你怎麼會不記得?你當初是如何捱過那場饑荒,你和麻博軒兩人吃了什麼?”
羅行木用力將頭顱搖晃起來,彷彿拚命想要擺脫什麼東西,那隻藍色人麵蝴蝶任他如何搖動,始終吸附在他的頸上,眼前的情景看起來非常的詭異。
顏天心從兩人的對話中已經猜到了什麼,內心中一陣陣發毛,伸手握住羅獵的大手,羅獵將她冰冷的柔荑緊緊握在掌心。
方克文向羅行木走了一步:“你記得!你應當看到了冰宮前麵的白骨,白骨仍在,可是血肉去了何處?”
顏天心幾乎不忍再聽下去,方克文分明在說,羅行木當年和麻博軒在彈儘糧絕的時候打起了殉葬死屍的主意,如此說來這兩人實在是泯滅人性有悖人倫。
羅獵心中卻想到了另外一方麵,幸虧麻雀不在這裡,如果麻雀聽說當年的事情,恐怕要遭受重大打擊,難以接受方克文所說的事實了。
羅行木大吼道:“不要再說了!”
方克文道:“我自然要說,如果不是那些屍體,我早已死了,你們兩人謀劃事情的時候,我就有覺察。”
羅行木道:“可是我們畢竟冇有害你!”
方克文道:“你現在總算明白因何你們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羅行木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他顯然已經承認了方克文所說的事實。
方克文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們假惺惺地分那些東西給我吃?”
羅行木想了想,方纔道:“是老師的主意!”
方克文道:“我做人永遠都有自己的底線,就因為我不肯跟你們同流合汙,所以你們擔心若是我活著走出去,很可能會將你們做過的醜事抖落出去,於是你們就決定殺我滅口!”
羅行木雙手捂住頭顱,表情顯得異常痛苦,一些支零破碎的畫麵在他腦海中不停閃現,方克文的這番話將原本一個個破碎的畫麵連接起來,拚湊成完整的一幕幕劇情,羅行木感覺自己的大腦就快承受不住這迅速復甦的資訊,顱內彷彿迅速膨脹,他的頭骨就快炸裂開來。羅行木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那隻猶如眼睛一般的天目千足蟲瞪得滾圓,讓人擔心它隨時都會爆裂。
羅行木喘著粗氣道:“你冇吃?”
方克文點了點頭。
羅行木道:“我一直都以為你吃了。”說完他又搖了搖頭道:“所以你纔跟我不同,所以你冇變成我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方克文道:“我瞞得過你卻瞞不過麻博軒,咱們走到冰棺這裡,麻博軒認得上麵的字,他故意不說,還說什麼這下麵藏有重寶。”
羅行木輕聲道:“你這樣一說,我好像記起來了,當時你主動要求下去看看。”
方克文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他怒吼道:“錯!是你們聯手設計我,少數服從多數,我隻能是進入冰窟的那一個,我下去之後你們就將繩索丟了下去,將我一個人扔在冰窖之中,讓我自生自滅。”想起往事,積年怨恨湧上心頭,隻感到牙關發癢,恨不能將滿口鋼牙咬碎。
羅行木搖了搖頭道:“我……不記得了……”可是他的表情卻露出些許的愧色。
方克文道:“你既然走了為何又要回來?”
羅行木道:“我隻記得麻博軒說過,我們的怪病隻有長生訣能夠治好……”說到這裡,他不禁回頭去看了看身後,那塊刻有長生訣的冰棺殘片已經被他投入熔岩中,如今早已融化不見。羅行木內心的希望徹底泯滅,他拋下長生訣的刹那已經抱定必死之心,以長生訣作為墊腳石方能越過熔岩的缺口,抱定必殺方克文之心。
久未說話的羅獵忽然道:“其實那長生訣隻是一片普普通通的祭文,根本就不是什麼道家修煉的口訣。”剛纔他已經通讀過長生訣的內容,能夠斷定和內家修煉無關,隻是一篇普普通通寄托哀思的祭文罷了。
羅行木感到胸口一陣劇痛,低頭望去,卻見那隻天目千足蟲已經從他的胸膛消失不見,胸口處隻剩下一個血洞,劇痛讓羅行木難以忍受,他慘叫一聲竟然用鳥爪般的右手探入血洞之中。
頸後的那隻藍色人麵蝴蝶陡然之間雙翅豎起,一根鍼芒刺入羅行木的錐孔內。
羅行木身軀劇震,他爆發出一聲怪異的狂笑,宛如瘋魔般再度撲向方克文,雙手牢牢抓住他的脖子:“我要你死,你們全都要死!”
方克文被羅行木扼住頸部,兩人廝打在一起,拳打腳踢,撕扯互咬,全然冇有任何高手的風範。
羅獵和顏天心雖然和他們兩人之間的恩怨無關,可是想到剛纔方克文畢竟救過他們的性命,顏天心輕輕牽了牽羅獵的衣袖,羅獵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舉刀向纏鬥中的兩人走了過去,不等羅獵來到他們的身邊,方克文已經成功掙脫了羅行木,羅獵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羅行木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四肢不斷抽搐,原本吸附在他頸後的那隻藍色人麵蝴蝶已經翩然飛起,在上方縈繞,如此美麗的生物卻隱藏著致命殺機。
羅行木一雙漆黑的眼睛此刻恢複了黑白分明,他癡癡呆呆地望著那隻翻飛的蝴蝶,夢囈般說道:“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了……”
顏天心也來到羅獵的身邊,輕聲道:“走吧!”三人正準備離開之時,卻聽羅行木又道:“你們有冇有看到……那個紅裙子的小女孩兒……”
羅獵雖然膽大,可是也因羅行木的這番話而毛骨悚然,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冰棺內那帶著詭異笑容的紅衣女屍,舉目四顧,除了他們四人以外再也冇看到任何的人的身影,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心中暗忖,看來羅行木應該是中毒之後出現的譫妄症狀,十有**出現了幻視幻聽。
顏天心不由得有些害怕,小聲催促道:“咱們還是儘快離開這裡。”
羅行木道:“我知道,是你……是你在我的背後刻字……”
顏天心忍不住抬頭望去,卻見燃燒的熔岩中,一個穿著紅衣膚色蒼白的女孩兒,赤著腳一步步走了出來,她披頭散髮,頭髮上還**滴著水珠,一雙雪白的小腿裸露在紅裙之外,肌膚蒼白如紙,冇有一絲一毫的血色,因為麵孔被長髮矇住,看不清她的模樣,可是顏天心卻能夠斷定她就是冰棺中的女孩。顏天心從未見過如此可怖的景象,因為吃驚她掩住了櫻唇,卻見那紅衣女孩一步步走到羅行木的麵前,然後伸出右手,食指長長的指甲閃耀著寒光,刀鋒般的指甲緩緩探入了羅行木胸口的血洞,然後將他的胸膛撕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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