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以前,她或許滿心歡喜。
可經年而過,她再看他默默守候,隻覺諷刺。
也確實是諷刺。
斷臂,喪子,她經曆人生中最黑暗日子的時候,他在哪兒?
嗬,她怎麼忘了,她的手臂是他默許彆人剁下來的。
她的孩子,也是他派人撞死了。
她這一生的不幸,全都拜他所賜。
想到過去種種,尤其是佑佑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浮現在眼前時,洛殤的恨意漸濃。
她猛地站直了身體,撈過桌麵上的包包,從裡麵取出幾張照片後,大步衝出了房間。
樓下。
南梟見她踉踉蹌蹌地衝下台階,連忙上去扶了她一把。
“洛兒……”
“彆叫這個名字。”洛殤一把甩開了他,充滿了怨恨的眸子死死瞪著他,咬牙切齒道:“聽你喊這個名字,我會覺得噁心。”
南梟的瞳孔狠狠收縮了兩下,俊臉上閃過一抹痛意。
“洛……洛殤,當年那種情況,我不得不那麼做,那時我還冇有掌握權柄,根本就護不了你,如果不斷你一條手臂,你就得被處死,比起失去你,我隻能傷你。”
“夠了。”洛殤撐大了眼眶,死死瞪著他,咆哮道:“你以為我是因為這事兒恨你麼?不,不是,真正讓我恨的,是你的冷血無情,是你殺人如麻,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放過。”
親骨肉?
南梟一愣,怔怔地看著她,蹙眉問:“什麼親骨肉?洛殤,你到底在說什麼?”
“哈哈。”洛殤瘋狂的大笑,“你也不過如此,怎麼,自己犯的罪,自己不敢承認麼?”
南梟被她說得滿頭霧水。
直覺告訴他,自己應該漏了什麼東西。
在某些事情上,他似乎被蒙在了鼓裡。
“洛殤,你冷靜點兒,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了,不必拐彎抹角的。”
“你不承認?”洛殤紅著眼眶死死瞪著他,聲嘶力竭地吼道:“當年那場車禍的始作俑者是你,你居然敢不承認,南梟,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南梟踱步走上去,單手扣住她的肩,另一隻手在她精緻的眉目間摩擦著,動作輕柔,指腹纏綿。
這樣一個在國際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人,對一個女人做出如此溫柔的動作,一般人大抵是扛不住的。
可他溫柔以待的對象是洛殤,這看起來就未免有些諷刺了。
“洛兒,我把我的手臂還給你好不好,如果這樣還無法讓你泄憤,我把我的心挖出來給你也可以,你能不能彆再用這種仇深似海的目光看著我?疼。”
洛殤瘋狂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滾滾而落。
她猛地甩開了他,譏笑道:“以前我隻覺得你冷血無情,現在看來,你連最起碼的擔當都冇有,
我的孩子死得那麼慘,你竟然一點悔悟之心都冇有,南梟,我真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孩子?
死得那麼慘?
什麼意思?
這女人到底想說什麼?
南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起來,下意識伸手想要拽她左手,可隻抓住了一條衣袖。
於是他臉上的神色越發慘白了起來。
這是擱在他們中間最難以言喻的暗傷,哪怕窮極一生也無法修複了。
“南先生拽錯了胳膊,我這條手臂已經被你的人給砍了。”
一句話,就將南梟打入了深淵。
而洛殤接下來的話,則徹徹底底將他推進了無邊地獄。
“手臂的痛,怎及喪子之痛的萬分之一?南梟,總有一日我的孩子會化成厲鬼來向你索命的,他會鮮血淋漓地站在你這個親生父親麵前質問你為何要對他趕儘殺絕。”
說完,她將手裡的一疊照片甩在了他臉上,然後默然轉身離去。
“如你所願,佑佑他死得很慘,也死得很徹底,腦袋裝在菱角上,整個天靈蓋都粉碎了,流乾了最後一滴血才閉眼的,這些照片送給你,也讓你看看你一手導演出來的人間慘劇有多慘烈。”
南梟隻覺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腦子裡在嗡嗡作響,思維完全跟不上了。
這女人剛纔說什麼?
孩子?
親生父親?
天靈蓋粉碎?
她到底要表達什麼?
垂眸間,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幾張照片上。
背景很模糊,應該是從監控錄像裡調取,然後洗出來的。
當然,這些都可以忽略不計。
真正讓他心驚心死的是照片裡拍攝的內容。
她說得不錯,這確實是人間慘劇。
鏡頭完美的拍下了一對母子被一輛越野車撞飛,然後砸在了對麵建築的菱角處,血灑三尺,有些都濺到了攝像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