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推杯換盞，一番暢飲。/p
這程公穎自稱乃是龍虎山張天師門下，隻是早年犯了錯，被逐出師門，這才流落江湖機緣巧合投靠到張亮帳下。不過張亮也懶得去探查程公穎的真實來曆，他隻要清楚這人的確是有一些神鬼莫測隻能就足夠了。/p
說起來，這程公穎最拿手的一門本事便是“扶乩求讖”，往往能洞悉天機，準確眼中尚未發生的事情。最靈驗的一件事，便是當年張亮收留程公穎之後，此君第一次見到當時還是秦王的李二陛下，便稱其“必是天下之主”。當時張亮嗤之以鼻，須知那時候太子李建成的功勳、威望都高出秦王李二一頭，而且高祖皇帝也更喜歡太子，身為秦王的李二怎麼可能逆襲成功？/p
然而事實證明，程公穎說的一點都冇錯！/p
自此，張亮便將程公穎奉為上賓，對其言聽計從。/p
也曾屢次試探著詢問自己的未來會如何。/p
程公穎便信口說“在夢裡的讖書上有你的名字，能成為一番大事業”……/p
張亮就像，咱現在已經是國公了，還有什麼事業能比這個更大？/p
答案隻有一個，於是張亮就心動了。拉攏收買了多位軍中的悍卒，對外則成為“假子”，便是為將來的“大事”最準備。不過他到底是個陰毒的性情，讓他玩弄一個背地裡的花招冇問題，但是坦坦蕩蕩真刀真槍的乾一番大事，成則上九天攬月，敗則下地獄抓鱉，又著實冇那份氣魄……/p
不過近日張亮是真心高興！/p
自打來了這華亭鎮，張亮的臉麵是一層又一層的被剝掉，他就是他臉皮厚，若是換了一個人，要麼跟房俊不死不休，要麼乖乖的夾著尾巴回長安。/p
張亮就偏偏來著不走，這一賴，還真就給他等來機會了……/p
誰也不敢想象房俊能夠膽乾出這麼一件大事情，那可是傳承了幾百年的江東豪強，就被房俊一夜之間踏平，家中男丁斬殺殆儘！/p
張亮不管房俊到底是怎麼想的，也不管房俊是不是甘當皇帝陛下的馬前卒、劊子手，更不管房俊事後會在皇帝那邊得到什麼樣的補償。他隻知道，房俊這次將要麵對天下世家門閥的圍剿，關隴、山東、江南……各大門閥實力老牌豪強群起而攻之，死不死不知道，這個大總管的位置是絕對保不住的！/p
想想這幾天探聽到的海邊的鹽場那海量的財富，再看看這市舶司龐大的占地、成百上千的倉庫，一旦運營起來，錢財就好比流水一樣滾滾而來！/p
所以，張亮第一時間給長孫無忌寫了書信，許下了無數的承諾，就等著長孫無忌將這個職位給他爭取過來。以長孫無忌再朝中的地位和影響力，這個職位幾乎已經穩了！/p
財富、權利，全都在眼前招手，唾手可得，張亮如何不得意？這一得意，酒就喝的冇數，兩人不一會兒就有點醺醺然。/p
程公穎斟滿酒，卻發覺酒水溢了出來。他定睛去看，心裡驚奇，這酒杯的一側分明還有些許空間未滿，但是另一側的酒水卻已經溢位了杯沿……/p
這啥情況？/p
程公穎有些懵。/p
人逢喜事精神爽，張亮喝得一張臉膛紅撲撲的，催促道：“看啥呢？倒酒！”/p
程公穎使勁兒眨了眨眼：“不是……大帥，這酒杯有毛病啊。”/p
張亮不解：“酒杯有毛斌？本帥看來，你纔有毛病！你個傢夥是不是當道士把自己的卵子都給當冇了，每次喝酒都拖拖拉拉偷奸耍滑，恁地不痛快！”/p
程公穎急道：“冇有，這次貧道當真冇有耍奸，這酒杯倒不滿酒水啊，總是差著一截兒，這怎麼回事？”/p
張亮也向酒杯瞅來，見到那酒杯一側尚淺了一些，一側卻已經溢位，也瞪圓了眼睛。不過他腦子快，一拍大腿，叫道：“這跟酒杯有什麼關係？是桌子，是桌子不平，一定是這樣！不信將桌子翻轉過來瞅瞅，定然是四條腿不一齊……”/p
程公穎覺得有道理，兩人當真就俯下身去，檢視桌子腿。/p
看了半天，四條桌腿怎麼看都是齊刷刷的，再回到桌上細看那酒杯，上下一般粗，也冇有明顯的哪邊高哪邊低，重新放到桌上，斟上酒，還是一側未滿，一側溢位……/p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無言。/p
特麼見鬼了！/p
程公穎頭髮根兒都有些發炸，他是個裝神弄鬼的窮術士，這神鬼裝扮得時間一長，心裡就難免對那些汙七糟八的事情堅信不疑。眼前這種狀況根本冇法解釋，除了見鬼了，還能是啥？/p
程公穎一下子就從凳子上竄起來，退後兩步跪在地上，抬頭衝著頭頂，雙手合十神神叨叨：“各路神仙勿怪，勿怪……弟子誠心修道，不曾有片刻忘記三清道尊。今日弟子許願，來日定然為道尊請塑金身，修建道館……”/p
張亮冇心思搭理這個道士，他盯著桌麵，發現不僅僅是酒杯裡的酒水會溢位來，剛剛還算正常的一大碗燉菜，這會兒也漸漸一側越來越淺，另一側則緩緩溢位菜湯。/p
酒杯冇問題，桌子冇問題，難不成是我的眼睛有問題？/p
他伸出手，沾了沾桌麵溢位的菜湯，嗯眼睛也冇問題。/p
那是誰的問題？/p
張亮迷茫了，難不成……是船的問題？/p
可是船怎麼可能不平呢？無風無浪的，不可能傾覆的角度如此之大。/p
等等……傾覆的角度？/p
張亮腦中電光一閃，一個可怕的可能出現，他大叫一聲就往艙外跑，直接跑上甲板，放眼四顧，頓時傻了眼……/p
往常站在戰船的甲板上向下一跳，就能跳到碼頭的棧橋上。可是現在呢？那本應該近在眼前的棧橋卻足足離開有二三十丈遠近，而且目測那棧橋的高度跟他的鼻子一般高……/p
張亮從冇乾過水軍，所以船隻傾斜了他也冇反應過來，還傻乎乎的去摸桌子腿，看看四條桌子腿齊不齊。此刻終於反應過來，卻是有些遲了。/p
錨繩不知何時斷了，船隻被江水帶著遠離的碼頭。/p
最糟糕的是……船隻在不停的下沉！/p
左側的船舷已經無限接近水麵，隻要再過一小會兒，就將整個沉到江裡去。/p
特麼老子不會水啊！/p
不會水的人在水中所承受的那種恐懼，絕對是會遊泳的人想象不到的……/p
張亮扯著嗓子大叫：“來人，來人！船沉啦，船沉啦，都特麼死哪兒去了？趕緊來人……”/p
尖利的嗓音在午夜寂靜的江麵遠遠傳出去，猶有餘音……/p
兵卒們不耐船上生活，這些時日以來各個被折磨的精疲力儘，晚上留下放哨的兵卒也在午夜的時候偷偷的眯一會兒。反正這裡是華亭鎮，不遠處就有皇家水師的軍港，那個賊寇敢到這裡來打劫？/p
至於水師的官兵，兩方不對付是肯定的，但是趁夜下殺手的事情，絕對不可能。/p
因此，所有人都懈怠了，船是如何沉的、幾時還是沉的，一概不知。此刻所有的兵卒都泡上了甲板，幾條戰船漏水的速度差不多，不至於被人察覺，卻也在緩緩的沉默。/p
兵卒頓時就炸了窩！/p
都是張亮多年以來征戰沙場拉攏收買來的步卒騎兵，若是衝鋒陷陣，還真就不一定怕了誰！可是現在在江麵上麵對不斷下沉的戰船，這群人就像是三兩歲的毛孩子一樣，驚慌失措失聲尖叫……/p
冇辦法，就冇有幾個會水的！/p
折騰了一會兒，江水已經漫上了甲板，戰船眼瞅著就要沉默，這些衝鋒陷陣的悍卒，馬上就要餵了吳淞江裡的魚蝦蟹鱉……/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