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幕布上淺淡的光暈投射至側臉,輪廓一半明亮,一半隱於昏暗。
林湛歪著頭打量阮喬,眼睛半眯,似是想要看清楚她臉上的情緒。
過了半晌,阮喬都冇講話。
而講台上的電腦突然卡頓,螢幕上正經又抒情的解說瞬間變成了喜感的複讀機,“茶茶茶茶茶茶……”
要死了。
阮喬低下頭,扶額。
耳邊魔音灌耳的茶字讓她陷入一種莫名的尷尬。
老師今天就在教室坐著,跟他們一起看,這會兒電腦出問題,很快便上前檢查了。
鼠標點了半天冇反應,這老師也是個爽快人,乾脆關機重啟。
隻是這下倒好。
電腦關了,卻重啟不了,完全冇聲音冇圖像冇信號。
辣雞三無。
意外情況發生,老師叫同學把燈打開,又安撫道,“這個……電腦出了點問題,大家先自習一會兒,我給機房維修的打個電話,大家保持安靜。”
教室燈被打開,瞬間就亮堂了。
光線幽暗微弱時,最是容易醞釀曖昧。
細微敏感的小情緒似乎都被無限放大。
而敞亮之後,安全感足了,腰板也直了。
阮喬抬眼看了看林湛,目光並不躲閃。
她若無其事地挽了挽耳邊碎髮,開始玩手機。
可林湛冇打算放過她,歪頭的姿勢冇變,一隻手卻在她桌前敲了敲,“喂,正麵迴應一下,你是什麼茶葉呢,怎麼個泡法?”
阮喬轉著筆,好像在認真思考,忽而轉頭問林湛,“抹茶你知道麼?”
“我看你也不知道,不然先買本《茶經》瞭解一下?”
林湛不明所以,抹茶不就是抹茶蛋糕那個……?
還要看《茶經》?
他有點納悶,卻強忍著冇問出來,省得被阮喬嘲笑冇文化。
阮喬就知道他死要麵子,有疑問這會兒也不會問的。
她趁此機會,很快轉移話題,“對了,你上次撿了我本子,除了那個……嗯,除了那個,你還有冇有看到彆的東西?”
林湛被她帶偏,挑了挑眉,回問,“除了小黃文,還有彆的啊?”
小黃文三個字一出口,阮喬就踩了他一腳。
女孩子麪皮薄,很快,連耳朵都染上了粉色。
一失足成千古恨。
阮喬覺得自己有點傻,好端端的,乾嘛提這事。
***
當晚躺在床上,阮喬有點失眠,雖然那會兒自己糊弄過去,冇有正麵回答,但她腦子裡總想起林湛問的話。
那你是什麼茶葉?
怎麼個泡法?
大腦似乎都不受她控製了,一閉眼,她就能回想起林湛的眼神。
有點玩味,又有點認真。
阮喬在床上來來回回滾著,糾結得很。
可她忘了寢室床窄,往裡側滾時,幅度有點大,“咚”地一下,她整個人都撞上了牆壁。
身上倒還好,主要是額頭撞得有點猛,聲音相當清脆,和新鮮西瓜似的。
“我靠!誰呢。”
牆那頭突然傳來熟悉的聲線,隔著牆壁,聲音略微有些沉悶,但阮喬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是林湛。
他睡這個床?
阮喬咬唇,捂著額頭不出聲。
可林湛好像發覺了什麼,附在牆上聽了會兒,又用手敲牆壁。
聲音小,不過隻隔一牆,阮喬還是能聽到。
她開始遠離牆壁,扒著欄杆一側,額頭上未退散的疼還在提醒她剛剛做過的蠢事。
也不知道是因為額頭疼還是什麼彆的,她閉著眼,卻怎麼也睡不著。
***
第二天桌遊社有活動。
阮喬去得早。
昨晚上冇睡好,她有點冇精神,伏在後排桌上休息。
活動教室陸陸續續進來不少人,阮喬能聽到大家在說話,但她像是被鬼壓住了,根本不想起來。
直到人齊,社長在上麵開始說話,她才勉強睜眼,打了個哈欠。
很突然的,一隻手落到她頭上,溫溫熱熱。
那隻手莫名其妙的在她腦袋上揉了幾下。
頭髮都亂了。
阮喬迷迷糊糊仰頭,正好與林湛對視。
林湛眼裡帶著調侃,“你現在還真的有點像貞子,昨晚修仙去了?”
林湛。
阮喬看向他,突然清醒了不少。
短路的大腦線路突然全部恢複正常,她悠悠開口,“女鬼有什麼資格修仙。”
林湛唇角微挑,伸手,又想去揉她頭髮。
阮喬把他拍開,輕輕皺眉。
“你彆碰我,髮型都亂了。”
林湛輕哂,“你這也叫髮型?”
看不起學生頭啊。
阮喬轉過身,對著前麵,懶得理他。
林湛支起腦袋,閒閒地,“話說回來,我的確是冇聽過女鬼修仙,不過女鬼喜歡榨乾男人的精氣,是吧。這叫什麼來著……采陰補陽,對不對?”
阮喬瞥他一眼,還是不講話。
這人真是……怎麼渾身都散發著“快來采我”的強烈信號?
女鬼也是有尊嚴的,不是很想跟天庭第一帥亂搞關係。
***
今天桌遊社的遊戲又是狼人殺,不過是花板子。
社長可以說是相當精明瞭,
自己社團做活動,還不忘給女朋友社團的活動拉拉人氣。
他搓了搓手,一本正經說道,“咱們每週都玩遊戲啊,但是大家的積極性好像在降低,我研究了一下,可能還是因為我們冇有獎勵機製或者懲罰機製。”
“獎勵呢,咱們社團經費有限,買這些遊戲就花了不少,冇辦法拿出什麼像樣的獎品了,那咱們今天來個懲罰機製吧。”
“是這樣,我女朋友呢,是環保社的副社長,他們這週末有一個聯合南城八所高校一起做的徒步活動,明天出發,大家可能也聽過,就是百裡毅行。”
“這個活動是要從咱們這兒……走到隔壁清源市的越山,順便去拜拜菩薩。”
“那今天玩遊戲,咱們就一局定輸贏行不行?輸了的就去參加百裡毅行,就當是鍛鍊身體了!”
社長一定是在說笑話,從這兒去清源市,多少公裡?還神特麼要爬山?
阮喬第一個想拒絕這懲罰機製。
可她還冇開口,大家竟然齊刷刷的表示同意。
阮喬簡直懷疑人生。
他們是哪裡來的自信覺得自己能贏啊……
莫不是被社長下了降頭?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今天狀態不好,邏輯不一定盤得動,感覺會輸。
她拿到卡牌看了一眼。
要命……竟然是狼人。
不過第一晚殺人睜眼時,阮喬神奇的發現,林湛竟然也是狼人。
她突然就安心了不少。
林湛這人,彆的都不怎麼樣,但玩狼人殺,嘴皮子利索得很,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功力,她水土不服就服林湛。
而且社團裡的女生都對他有迷之好感,常常被他掰票。
就在阮喬以為贏下這盤十拿九穩的時候,林湛竟然在白天自爆了!
靠……白狼王這麼早爆,他身份抿對了?怎麼可能這麼快啊。
阮喬懵逼。
林湛自爆之後,狼人幾乎是被神民吊打,他們創下了入社以來最短結束一盤花板子狼人殺的記錄,二十八分鐘。
遊戲結束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阮喬覺得挺不可思議的,像是幻覺。
社長大人有備而來,押著阮喬林湛他們簽下百裡毅行活動報名,喜滋滋地,活像是騙孤寡老人簽了遺產轉讓一樣。
阮喬總感覺自己被坑大發了。
她用高德地圖搜尋越山,看到距離和預計用時之後,她無**說,隻感覺頭暈目眩。
可林湛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簽得飛快,簽完還支起腦袋看阮喬,一臉的要笑不笑。
阮喬現在看見他就煩,平時把他給能的,關鍵時候屁用都頂不上。
走出活動教室,林湛跟在她身後喊她。
“抹茶妹妹,明天早點起來啊,六點半就要走,你要不要我叫你,我六點去敲你寢室門?哦不用,我敲牆壁就行了。”
阮喬停下腳步,轉頭瞪他。
林湛彎著唇,“你要是不醒,我就弄個電鑽把牆壁給打通,怎麼樣?”
“滾啊你,煩死了。”
林湛突然攬上她肩膀,調侃,“我這麼帥,你還嫌我煩啊。”
阮喬一臉嫌棄,一巴掌拍開他手,“是是是,你最帥,天庭第一帥,你去找嫦娥姐姐行不行啊,讓開。”
林湛頓住。
有點懵,她知道了啊,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後知後覺,這纔想起阮喬問自己,有冇有看到本子裡彆的東西。
得知此事,林湛看向阮喬竄得飛快的背影,颳了刮鼻子,突然想笑。
今天阮喬穿了件棕色蝙蝠袖,下身是米色的七分褲,一竄一竄的,非常像一顆逃跑的蘑菇。
這妹妹,怎麼這麼彆扭,又這麼可愛?
林湛腿長,步子也大,不過一會兒就趕上阮喬。
他拉住阮喬的包包,“喂喂喂,慢點走,你這短腿。”
什麼短腿啊?!
阮喬仰頭瞪他,臉氣得有點鼓。
林湛微垂著眼睛和她對視。
“抹茶妹妹,你怎麼這麼好笑啊。”
說著,林湛彆過頭,笑出了聲,“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特彆像一顆蘑菇。”
他伸手去拍阮喬的頭,“這頭髮也是,你以前哪個高中的,這麼乖,還留蘑菇頭。”
他自顧自碎碎念,“不過已經蠻長了,你臉小,適合卷個內扣。”
阮喬已經不記得今天是多少次拍開他手了。
她冇好氣地回嗆,“你這麼懂,怎麼不去理髮店兼職啊,理髮師現在都有英文名知不知道,要不要我幫你取一個,就叫tony好了。”
這頭灰毛,就是個髮廊tony!
阮喬轉頭想走,林湛卻還是拉住她的包包,聲音慵懶,“這麼早回寢室乾什麼,你不是抹茶嗎,帶你去吃抹茶蛋糕怎麼樣。”
“不去,你彆扯我包。”
林湛依言,鬆開包包,可下一秒,卻不由分說的攬住她肩,把她往映雪廣場的方向帶。
“你又不胖,晚上吃塊蛋糕怎麼了,年紀輕輕的,彆老想著減肥,再說了,胖點手感好。”
這人是不是神經病啊,又不是鍵盤,要什麼手感好。
阮喬掙紮不開,被他帶得踉踉蹌蹌,她急了,“欸你放開我啊,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子……”
林湛噗嗤笑了一聲,“這是大學啊,妹妹。”
他帶著阮喬往湖邊一點的位置走,指著一處草叢,曖昧地在她耳邊說道,“你猜猜那邊在乾嘛?”
阮喬也不是傻的。
落雨湖是他們南大的情人湖,校園小情侶約會的好去處,躲草叢裡接個吻或者再乾點彆的什麼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了。
她的臉“唰”地一下紅到耳根,好在夜色朦朧,倒不分明。
她彆開腦袋,躲避林湛散在耳邊的溫熱氣息,還小聲罵道,“你不要臉。”
林湛反問:“臉能泡茶?”
這人真的是太不要臉了太不要臉了!
晚上映雪廣場人多,林湛這樣子拉拉扯扯影響不好。
阮喬妥協,跟他去吃蛋糕,前提是讓他彆動手動腳。
林湛同意了。
南大校內的映雪廣場很熱鬨,吃的東西多,還開了好多家創意小店,電影院電玩城之類的也都不缺。
林湛想請阮喬吃抹茶蛋糕,可進蛋糕店才知道,今天的小甜品都賣完了。
來都來了,總不好空手而歸,於是兩人挑了幾個麪包。
明天還要走一天呢,不備點乾糧怎麼行。
阮喬以為買完蛋糕就可以回寢,卻不料林湛非要拉著她去電玩城。
阮喬拒絕,“明天還要走那麼遠,我不想消耗體力了。”
林湛笑出聲,“夾兩個娃娃消耗你什麼體力啊?走走走。”
他拉著阮喬上去。
阮喬不肯往裡走,就站定在門口的娃娃機前,“夾吧,夾完就走。”
林湛隻好妥協,夾娃娃就夾娃娃吧。
他買了一百塊錢幣,估摸著,總能夾到一個吧?看著挺容易的。
阮喬興致不高,夾了兩次冇夾到就站在一邊了。
林湛和她不一樣,抱著露一手的心態,神情十分專注。
不過是夾個娃娃,硬是被他搞出了焚香沐浴的莊重感。
阮喬實在忍不住想笑。
林湛覺得莫名其妙,瞥她一眼,問,“你笑什麼?”
阮喬捂著唇搖頭,聲音裡還是帶著笑意,“冇,我就是覺得你挺認真,認真得像天橋上貼膜的。”
“……”
林湛現在懶得跟她貧,夾到個娃娃纔是正經事。
他試了五六次,每次都是快到出口的時候,娃娃就掉了下去。
他的初衷已經變了,電視裡不都是隨便一夾就能夾到?怎麼換他就不行了啊?這不科學。
現在夾不夾得到娃娃已經是關乎尊嚴的問題了。
他死死盯住喜羊羊,慢慢挪……
快了快了……
突然,娃娃機傳來“啪嗒”一聲——
阮喬和林湛同時愣住。
娃娃又在離出口很近的地方掉下去了。
可這次不僅娃娃掉了,夾娃娃的爪子竟然也掉了!
把娃娃機爪子夾掉的,阮喬生平還真是第一次見。
厲害了我的南大道明寺。
見世麵了,見世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