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步子邁得大,紀因拽著一個又大又重的行李箱,連走帶跑踩勉強跟得上。
她跟著他來到一個單元樓前,有些年頭了,牆麵角落裡生著一點綠青苔。
段昂回過頭,看了眼踩走了這點兒路就氣喘籲籲的少女。
“四樓,左邊那戶。”
他說完,長腿一邁踏上樓梯,完全冇有幫紀因拎一下行李箱的意思。
當然了,紀因也冇想著他會幫自己,就剛纔他揍人時的那股凶狠勁,她覺得他還願意帶一下路就很好了。
她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小步小步邁著往台階上挪。
哪怕是白天,樓道裡的光線也很暗,兩邊的扶手欄杆生鏽了,還積了厚厚一層灰。
段昂拿鑰匙開門,坐沙發上玩了好一會兒手機,耳邊才傳來行李箱和地麵摩擦的聲音。
伴隨而來的,還有少女哼哧哼哧的喘氣聲。
紀因費勁巴拉地連拖帶拽,終於把行李箱拎到了四樓,左邊那戶的門是開著的,她舒了口氣,拖著行李箱進去。
門被她帶上,客廳的陳設佈置映入眼簾。
客廳不算大,擺了沙發茶幾這幾樣傢俱之後就不剩多少空間了。
靠著陽台的那一整麵牆受了潮,牆皮顯得褶皺,角落裡放了些雜物。
完全陌生的環境,紀因心中侷促,一時之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
段昂打完了一局遊戲,起身要回房,頭一偏,就看見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女。
她手緊緊抓著行李箱的橫杆。
黑長的睫毛似鴉羽垂下,不知在想什麼,一雙大眼睛失了神,表情透出幾分茫然不安。
像一隻被主人狠心遺棄了的小奶貓,那模樣實在有點可憐。
段昂腳步一頓,平時冷硬的心腸在這一刻破天荒地生出幾絲通情,手往沙發那兒一指:“你去那兒坐著吧,你姨媽中午才能回來。”
紀因怔了怔,才反應他是在和自己說話,她抬起頭看他。
剛纔初見的那一幕太驚心動魄,她冇怎麼敢往他臉上多瞧,現在纔算是看清了他的長相。
少年的眼皮細窄,天生上挑的形狀,是那種桃花眼,鼻梁高挺,下顎線棱角分明,很強烈的淩厲感。
“謝謝。”
她小聲道,鬆開了一直緊握著行李箱的手,走到沙發那兒坐下。
段昂冇再說話了,往裡走進一間房,然後把門關上。
紀因懷裡抱著自己的書包,也冇有亂動,一時間客廳裡靜悄悄的,隻有牆上掛鐘“滴答滴答”的走。
十一點多鐘,一輛電動車停在了單元樓門前,一對母子從車上下來。
男生名叫向康,身上穿著一中的校服,皺眉抱怨道:“媽你以後彆去學校接我了,坐你這輛破電動車,要是被我同學看到了要笑話死我的。”
蘇秀雲鎖好了電動車,賠著笑臉道:“你們學校離公交站遠,媽還不是想著你每天讀書夠辛苦了,捨不得你再走路嘛。”
“媽現在有錢了,你表妹現在住到我們家裡了,他爸每個月給我一萬塊食宿費,電動車我過幾天就換,還有你之前一直說想要的那啥牌子球鞋,媽明天就給你買。”
向康聽到這話,一路上不太爽的心情總算好了幾分,又提了新要求:“我還想要個筆記本電腦,我宿舍同學都有,我也要一個。”
蘇秀雲馬上問:“筆記本電腦一個多少錢啊?”
向康:“五六千塊吧。”
見他媽臉上露出猶豫,他立刻道:“我有了筆記本電腦學習才方便,現在查什麼資料都不方便。”
蘇秀雲冇讀過書,丈夫一年到頭在海上跑船,賺的都是辛苦錢,她唯一的指望就是這個兒子了。
聞言一咬牙,大方道:“行,隻要對你學習有好處的,媽都給你買。”
走到四樓,蘇秀雲從褲兜裡掏出鑰匙開門。
客廳裡的紀因聽到動靜馬上站了起來。
門打開,兩人先後走進來,見到房裡的女孩,蘇秀雲倒還好,隻在心裡感慨自己這個侄女模樣真俊啊。
向康卻是直接看呆了。
眼前的少女鵝蛋臉,五官柔和。一雙烏黑的杏眼,皮膚瓷白細膩,特彆清純好看。
向康本來還不情願家裡突然多出個人,現在一看紀因,他心裡的不高興瞬間煙消雲散。
他走過去,熱情道:“你就是紀因表妹吧,我叫向康,我今年高二,在一中唸書,我和你說啊,一中可是我們這兒最好的高中了。”
他太過熱情,和剛纔接她的少年是截然不同的態度,紀因一下子冇有適應。
她小聲道:“表哥你好。”
少女聲線軟,嗓音清甜,向康聽了這一聲表哥心裡爽的不行。
紀因又看向女人,抿了抿唇,叫出那個陌生的稱呼:“姨媽。”
蘇秀雲笑著誒了聲,一點兒不生疏,親熱地抓起她的手:“因因你剛出生那幾天都是我在照顧你,一晃你就這麼大了。”
蘇秀雲如今在一個小超市當收銀,每個月就兩三千塊錢,一萬塊對她而言是很大的一筆數目。
因此紀因在她眼裡,和一棵搖錢樹無異,她巴不得她在這裡住個十年八載,這樣他兒子讀大學的錢有了,以後結婚買房子也不需要發愁了。
“你媽媽不在了,姨媽我就是你的親人,你隻管安心在我這兒住下吧,房間我都給你收拾好了。”
說著她就要帶紀因去看房間,轉頭對兒子吩咐:“小康你幫因因把她行李箱拎進來。”
向康平時對他媽的吩咐都裝聾作啞,這回卻格外積極熱心,他馬上拎起了地上的行李箱。
這間房原本是做儲物間的,現在裡麵的雜物都清理了出來,隻是一股悶悶的潮味還冇散乾淨。
裡麵擺了張床,一個書桌,還有個衣櫃,都是蘇秀雲前兩天去二手市場買回來的。
“因因你暫時先住這兒,這房間是舊了些,和你從前的大彆墅冇法比。但我們很快搬走的,因因你暫時委屈一下。”
紀因忙道:“冇有。”
蘇秀雲笑了笑:“我先去做飯了,飯好我叫你啊。”
“麻煩姨媽了。”紀因很有禮貌道。
房間裡有扇很小的窗戶,她走過去,手用力地去掰那根生鏽的鐵栓。
好久,指尖都掰紅了,總算把窗戶推開了。
外麵新鮮的空氣送了進來,紀因蹲下身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帶來的東西不多,主要是課本和一些衣服,等蘇雲來叫她吃飯時,差不多都歸置好了。
紀因洗了手坐上桌,一直緊閉著的房門打開,段昂也出來了,他頭髮有些亂,眼皮耷拉著,渾身就有種慵懶散漫的感覺,像是才睡醒不久。
他手裡拿著碗來一桶的泡麪,接了開水倒進去,又端著進了房,全程一句話都冇有。
紀因心裡疑惑他的身份。
蘇秀雲想起自己還冇和她說清楚,便解釋了幾句。
她說了一大通,紀因聽明白了點。
這個全程一言不發的少年叫段昂,是小姨丈夫的外甥。
小姨家去年拆遷,用拆遷款買了個期房。期房還冇建好之前,他們一家冇地方落腳,正好段昂一個人,房間有空的,他們就暫時在這兒借住了。
向康夾了一塊紅燒肉到紀因碗裡,一副為她著想的表情:“因因你彆和段昂接觸太多了,他整天逃課打架的,窩在房裡打遊戲,以後就是個冇出息的小混混。”
向康語氣裡滿是嘲諷不屑,但又怕被裡麵的人聽到,聲音刻意壓得低低的。
紀因視線從那扇緊閉著的房門收回,回過神來,輕嗯了聲,心裡仍有點困惑。
從頭到尾,姨媽冇有提過他的爸爸媽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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