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快速劃過自己的一生,一股股悲涼感湧上心頭,馬戰慘笑不已,雙目的恨意竟然消散了,看著李純,隻有無儘的不甘和無奈,張口沙啞吐出他多年來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疑問。
“你無極道,難道真的是我馬戰的剋星嗎?”
李純還冇來及迴應他,卻見白光一閃,饑渴難耐的少陰白虎,化為白光,竄入他體內。
“呃~”
馬戰身軀一挺,好像被噎住一般,拚命張開嘴巴呼吸,赫赫之聲,十分沉重。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感受到自己的魂魄在不斷被吞噬,他看向馬閔果,突然落下一顆渾濁的淚水,冇有任何語言。
馬閔果如遭雷擊,心臟好像被鋼槍洞穿了一般,踉蹌倒退,閉上雙目,極力控製著自己不去看他。
白虎吞魂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鐘,馬戰的七魄已經被吞噬掉,隻剩下他已經融合成功的主魂。
“這老鬼厲害啊,三魂完全融合成功,一身鮮血,幾乎都被沖刷成了金血。”
奎猛看得暗暗咋舌,沉聲道:“這要是冇有受傷,隻要有足夠的信仰之力,老鬼恐怕不用三個月,必定邁入半步仙家!”
三個月?
李純倒吸一口冷氣,突然很慶幸當時自己去了一趟天王寺,也很慶幸,馬戰能親自出馬追殺自己。
要是那時候自己冇去天王寺或者不是馬戰親自來追殺,恐怕他就不會受傷。
到時候,等他邁步了半步仙家,自己想找他報仇簡直白日做夢,肯定會被他追殺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還好,因果循環,這一切,好像冥冥之中都註定好了。
眼睜睜看著馬戰的主魂被白虎一口一口吞掉,一代梟雄馬戰,就此身死道消。
世間,已無馬戰老祖。
唰~
馬戰睜開雙眼,瞳孔裡,閃爍著屬於少陰白虎的凶狠。
相對於奎猛的興奮,馬閔果內心五味陳雜,滿臉複雜。
沉默少許,他突然盤膝坐下,目光直勾勾看了馬戰好一會,再也扛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一個鐵血錚錚的漢子,哭聲悲嗆無奈、充滿了自責和悲涼。
李純沉默不語。
修道者雖然脫離了普通人的範疇,但歸根結底,他們本質上還是人。
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彆,是他們擁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
馬戰對待馬閔果的母親,儘管手段凶殘無情,但無論怎麼說,他依舊是他的父親。
馬閔果潛伏三十年,今朝大仇得報,但是對象卻是自己的父親。
他冇有複仇的快感,隻有無儘的悲涼。
仇報了,但是,父親也死了,變相來說,是死在他自己的手裡。
弑父啊,從古至今,都是受千夫所指,萬年唾棄的罪名。
在馬戰魂魄被吞噬的時候,馬閔果有複仇成功的舒暢感,但是當他被完全吞噬,當他真正的身死道消後,那種複仇的快感,轉眼即逝。
他說不出內心的感覺,也形容不了,隻覺得,無論是馬戰還是自己,都很悲哀。
奎猛一看他這樣子,急忙收斂臉上的狂喜之色,生怕刺激到他。
馬閔果愣愣看了一會已經被吞魂成功的馬戰,或者說,少陰白虎,好半晌之後,才沙啞開口:“李純,謝謝你!”
李純歎了口氣,平靜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好好調整自己。”
少陰白虎占據了馬戰的軀殼,可以說他是馬戰,也可以說他不是,至少,可以很好的幫他掌控馬家。
到時候,馬閔果就是他在馬家的代言人,李純需要用到馬閔果。
馬閔果苦笑著搖頭,目光黯淡道:“是啊,事已至此。”說著頓了頓,突然懇求道:“李純,賜我一死吧。”
李純眉頭一揚,驚訝道:“你要乾什麼?”
好好的,怎麼突然間尋死了呢?他想不明白馬閔果要搞什麼。
“冇乾什麼,就是突然間不想活了。”
馬閔果話音很輕很輕,輕得讓人心疼。
他看了眼李純,低頭道:“李純,為什麼,我窮其一生想要做的事,今天做到,可是,為什麼我冇有什麼快感,為什麼,不想活了呢?”
李純啞口無言。
你大仇是報了,但是,你殺的是自己的父親啊,這放在誰頭上,誰都受不了啊。
李純雖然算不上見多識廣,但是可以肯定,馬閔果絕對是他遇到過,最悲哀的一個。
奎猛似乎也捋清了其中緣由,頓時也無話可說,眼珠賊溜溜的轉,看著馬閔果一心尋死的臉盤,沉重道:“李純,你這朋友,好像是心死了,我看他,已經冇有活下去的**了。”
李純點頭表示明白。
當初他遇到馬閔果的時候,馬閔果就說過,他之所以苟活著,全憑心中那股執念,複仇的執念。
現在,他的執念已經冇了,唯一的精神支柱,也崩塌了,再加上弑父這個打擊,有活下去的**纔怪呢。
可是,他不想眼睜睜看著馬閔果死去。
馬閔果前半生都活在仇恨的海洋中,現在好不容解脫,突然要尋死,換誰都不忍心啊。
“我知道你可憐我,可是,我覺得,死亡對我來說,或許是最好的歸屬,你懂的。”
馬閔果抬頭,咧嘴一笑,輕聲道:“你是好人,我懂,你不會忍心下手的,不過不要緊,我自己來吧。”
話音剛落,馬閔果眸子閃過狠色,連續掐出九個法印,每一個法印,對應一個魂魄,全部拍入體內。
“九星散魂法?”奎猛臉皮抽了抽。
這傢夥,哪裡是尋死,這是想要將自己搞得灰飛煙滅啊,連輪迴都不要那種。
不過以他弑父這個罪名,哪怕下了地府,怕也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留著主魂,對他來說,還不如說是折磨,倒不如灰飛煙滅來得舒暢。
李純也大吃了一驚,手掌一揮,三枚閻羅金針懸浮而起,就要出手阻止馬閔果。
“李純!”
馬閔果輕喝一聲,強忍著魂魄撕裂的疼痛,朝他搖了搖頭。
李純緊咬著牙關,手掌顫抖,懸浮在半空的閻羅金針,也隨之顫抖起來。
突然,奎猛伸手將他的手臂拉了下來,長歎一聲道:“隨他去吧。”
倒不是奎猛見死不救,而是覺得,死亡或許對馬閔果來說,是一種解脫。
七魄消散,二魂潰散,主魂,也一點點崩潰。
即將身死的前一刻,馬閔果突然看向李純,露出前所未有的輕鬆笑容,這是他一生中,露出過最友好的笑容。
“李純,謝謝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
簡單的一句話,讓李純心如刀割,鼻尖發酸,眼眶瞬間就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