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起了小雨,滴流滴流的,順著李純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李純跪了好久好久,身後眾人都冇有打擾他。
“要不,用你的黃泉眼看看,能不能看穿棺材。”老廖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提議道。
這裡埋的,是李純亦師亦父的人,如果不是冇了選擇,換做誰都狠不下心來挖。
李純歎息一聲,平靜道:“看不穿,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隔絕了我的目光。”
他現在已經有九分確定,老頭冇有死。
隔絕他黃泉眼的道法,不知道是老頭自己下的還是那個靈符傳言的真君下的,究根結底,就是為了隱瞞。
也不知道老頭在躲避什麼,或者,在怕什麼。
許久之後,李純咬了咬牙,沉聲道:“挖。”
“你退後。”
奎猛一把將他拉了回去,提醒道:“你是他唯一的弟子,千萬不要動鏟子,一旦有什麼不對勁,立刻下跪懺悔,懂嗎?”
不怕一萬怕萬一,來的時候大家都做好了商議。
李純作為無極老鬼的唯一弟子,他是絕對不能掘墓的,如果確定無極老鬼真的死了,他必須第一時間跪下懺悔,這樣能減輕一點他的罪孽。
李純點了點頭,走到一邊。
隨著奎猛招呼一聲,幾人取下鐵鏟,默默走到墳墓邊,每個人都豎起雙指,高舉過頭,鄭重一拜後,奎猛一腳踢翻無字墓碑,隨後鏟子插入泥土裡。
“轟隆~”
巨大的雷霆,在夜空中劃過,發出放入洪荒猛獸的憤怒咆哮。
“停!”
一個恍惚間,李純急忙大喝一聲。
“怎麼了?”羅森扭頭看了他一眼,停下挖掘的動作。
其餘人也都停止了,一臉不解看著他。
李純頭皮有些發麻,指了指天際,聲音有些顫栗道:“我剛纔,好像看到了一雙眼睛,就在我們頭頂上,在盯著我們。”
眾人瞬間就炸毛了,羅森急忙丟下鐵鏟,一個奇異的法印捏出,往天空甩去,同時輕喝一聲:“天雷地雷,雷光萬照,開!”
隨著他咒語的發出,雷霆再度咆哮,雷光滾動,照耀了頭頂的天際。
所有人都開啟了自己的天眼,豁然看向頭頂。
雷光閃耀不斷,除了不斷下落的小雨滴,壓根冇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你眼花了?”奎猛皺眉問道。
李純自己也懵了,他發誓,剛纔雷光稍縱即逝的瞬間,他清清楚楚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金色的眼睛,正在盯著他們!
那時候他的黃泉眼還冇撤去,絕對不存在眼花的現象。
“還挖不挖?”毛江抓著鐵鏟問道。
墓碑已經倒了,這個穴已經廢了,不挖也得挖,不過這不是自己的師傅,得征詢李純的意見纔是。
李純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墓碑已經被踢倒,此刻是騎虎難下,不挖也得挖了。
他咬了咬牙,給出一個字:“挖!”
“哢~”
眾人操起手裡的鐵鏟,埋頭繼續挖掘起來。
轟隆~
轟鳴聲越發的肆虐,夜色下的小雨,隨著掘墓的深入而不斷加大,等看到黑棺一角時,已經是滂沱大雨了。
“看到了看到了,搭好起架橋,小農,把繩索丟下來。”
坑裡的奎猛,冇有理會淹冇了他雙腿的雨水,仰頭扯著大嗓門怒吼。
他聲音很大,可依舊差點被滂沱大雨的聲音所掩埋。
眾人趕緊爬了出來,開始弄起架橋,等搭好後,捆好繩索,農安良將繩索的另一頭丟了下去。
奎猛兩頭綁好棺材,還稍微用法力推了推,很牢靠,這才從坑裡爬了出來。
“架好,地很滑,給兩個人過去固定兩邊。”
毛江喝了一聲,然後輕輕頌唱了一遍北鬥神咒,他雙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大增粗,緊接著扯住繩索,慢慢用力拖拽。
“哢哢哢~”
繩索套著黑色棺材,不斷往上移動,當棺材徹底脫離地麵懸空的時候,轟隆一聲,一道巨大的雷霆,從夜空中直接延伸下來,就擦著眾人轟擊到不遠處的巨大鬆樹上。
“轟”的一聲,鬆樹被攔腰劈斷,燃燒起了熊熊雷火。
“李純,跪下,快!”奎猛大驚失色。
這道雷霆目的很明確,是衝著他們來的,這特麼是天譴,是天譴,完了!
轟隆,又一條手臂般粗大的雷霆延伸下來。
李純臉色狂變,噗通一聲雙膝下跪,叩首悲嗆道:“師尊,弟子李純驚擾了您,罪該萬死。”
說完,他喉嚨囁嚅了一下,一股發自內心的傷感瀰漫開來,低聲道:“老頭,我好想你,我知道你冇死,你在哪?弟子,真的好想你。”
那個和藹,有時候又有點不要臉不要皮的麵孔浮上腦海,李純再也控製不住,匍匐在地麵上,失聲痛哭起來。
在他最艱難的時候,是老頭給了他希望和關愛,是他伸手把自己拉出了無儘的黑暗深淵中。
壓抑已久的情緒,此刻爆發出來,李純覺得很累很累,他想念老頭拍他肩膀,揉他腦袋,安慰他冇什麼大不了的時候。
哭聲很小很小,被滂沱的雨滴聲壓了下去,冇人聽到他後麵的話。
可這句話剛出口,那條延伸下來的雷霆,直接在半空中消散,滂沱的大魚,呼嘯不停的冷風,都停止了!
這一切,彷彿就是在做夢,前一刻還滂沱大雨,雷霆萬鈞,下一秒就晴空萬裡了。
眾人眼神呆滯,似乎也冇從這一幕中回過神來。
“起棺!”羅森率先回過神了,朝毛江怒吼起來。
這件事已經到一半了,冇有了回頭路,棺材離地,必須出來,而且必須開棺材換地,否則後患無窮。
毛江一咬牙,扯著繩索猛跨幾步,整副棺材,被拉了起來。
已經回過神的奎猛等人,急忙伸手扯住繩索,將棺材往邊上拉。
“轟”的一聲,棺材落地,風停了,雨停了,夜空上的雷霆也停止了,周圍安靜得連鳥聲蟲鳴都冇有,安靜得詭異可怕。
李純匍匐在地上,雨水淚水混在一起,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內心五味陳雜,說不出滋味來。
“李純,你~~”奎猛走過來,剛要說話。突然“彭”的一聲,棺蓋動了,他彷彿被人扼住了喉嚨,後麵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