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正堂內。
酒保焦急地走來走去,手裡抱著一小壺黃酒,不時滋溜一口。
李憐如端坐在主位上,臉色疲憊,似乎整夜都冇有休息。
終於,酒保按捺不住,拔腿向外走去,李憐如眼神一閃,卻冇有出聲阻止。
這時,小紅喘著氣小跑著進來,大聲說道:
“小、小姐……巡檢司的人說……說城防人手不足,不能為了一個人興師動眾!”
酒保頓足,回頭看向李憐如,想了想說道:
“李小姐,這份心意俺替尹兄弟謝過了……接下來你們就不必再插手了。”
說罷,酒保也不等李憐如迴應,徑直走出了大門。
“小姐……尹先生他……”
小紅可憐巴巴地望著李憐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李憐如先是擺了擺手,沉思一陣才說道:
“無妨,巡檢司如今不肯幫忙,無非是覺得冇了本家,我們便冇了過去的價值……等到我們自己強大起來,巡檢司也隻會忙不迭地跑回來抱我們大腿……你去通知之前派下去的賬房,讓他們帶著各莊田畝、佃戶資訊來見我。”
“是!”
小紅見到李憐如這副模樣,頓時又有了主心骨,大聲應下,興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可惜,他們卻不會知道,昨夜的巡檢司,到底是怎樣一副光景。
……
尹午緩緩醒來,隻覺得渾身上下冇有一處不痛的。
他四處打量了一下,卻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片苔蘚密佈的河道的邊。
尹午運轉真氣,想要打探一下身周的環境,卻發現自己真氣似乎被什麼堵塞住了一般,竟然無法催發出身體。
“這裡……有人嗎?”
尹午艱難地翻過身,手足並用才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邊拍著衣服上的塵土,一邊試探著向周圍喊道。
可惜卻冇有迴應,隻有河水奔騰翻湧,拍打在石頭上發出嘩嘩的聲音。
河道兩邊各有一片連綿的樹林,覆蓋著兩岸山坡,拱擠成了一個峽穀。
尹午想了想,走到樹林邊緣,折下一根長短合適的樹枝,支撐著身體,一瘸一拐地向內走去。
約莫著走了有一刻鐘,樹林中竟出現了一大片空地,中央還有一排三間的木屋,右邊那間正飄出一縷炊煙。
“莫非……抓我那人就在這裡?”
尹午眼珠子一動,有心想避開這裡,卻半晌不敢挪開腳步,終於還是隻能苦笑一聲,蹣跚著向木屋走去。
走到跟前,中間那個木屋房門似有感應一般,無聲地露出了一道縫。
尹午想了想,伸出手來,在門上輕輕叩了兩聲。
“進來吧。”
一道細密沙啞的嗓音從屋內響起,雖然隻是短短三個字,卻聽得尹午渾身寒毛倒豎,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前輩,那我就進來了。”
尹午推開門,緩緩步入,隻見屋內擺設十分樸素,除了一跳長凳外就彆無他物。
長凳上正坐著昨夜那名灰衣人,背對著尹午,似乎正在沉思著什麼。
“前輩,”
雖然對方正背對著自己,但尹午臉上仍是堆起了討好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做了個揖:
“昨夜之事乃是誤會,我完全冇有和巡檢司作對的意思,之所以抓那牟大也隻是……”
任憑尹午怎麼解釋,那灰衣人也隻是身形不動,似乎對尹午的話充耳不聞。
尹午嘴都說乾了,隻覺得喉嚨裡都在冒煙,隻好閉上嘴,眼巴巴地望著灰衣人。
“怎的不說了?”
就在尹午住嘴不言時,灰衣人反而開了口。
尹午先是神情一振,又馬上回覆成小心謹慎地的姿態,恭敬地說道:
“前輩似乎比較喜靜,我便不說了。”
灰衣人分明冇有轉過身,但尹午卻覺得對方“瞥”了自己一眼,不由趕緊把頭再低了一些,卻突然聽到灰衣人的話語:
“至靜之道何解?”
啥玩意兒?
尹午突然覺得腦瓜子嗡嗡的,饒是他進門之前心思千迴百轉,也冇想到灰衣人把自己抓來,竟是考起了修行??
這就好像匪徒綁架了一名學生,等到學生摘下頭套後,卻發現自己麵前擺了一份試卷,旁邊還有匪徒拿著槍在計時!
尹午此時就覺得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個倒計時,如果在時間截止之前冇有回答上灰衣人的問題,那下場便隻有一個……
死!
隻是……
尹午突然很想問一問灰衣人……你知不知道什麼叫道家哲學研究生啊?
實戰咱是弱了點,但要說理論……不能說舌戰群儒吧,隻能叫嘴炮無雙。
尹午突然抬頭挺胸,氣勢十足,令灰衣人都微微側了身子,露出半張看不清容貌的麵孔。
“所謂至靜之道,乃自然守靜之道,自然靜極則萬物生,萬物盜機則陰陽勝,陰陽相推複又使自然順……如此,道不可違,因而製之!”
“道不可違……”
灰衣人無聲地笑了笑,尹午則驟然感到一股冷氣浮現,卻又一觸即退,短短片刻,竟有一種從生死之間走過的感覺,令他不由自主地彎下腰乾嘔起來。
若說之前,尹午隻以為灰衣人是耿超所在邪教的中一名隱藏高手,此時他卻不用長生秘卷也可以確定,灰衣人絕對是這個江湖中最頂級的高手!
不是李一平那種縱橫後天,甚至不懼普通先天的高,而是真正的天下絕頂,無敵當世!
尹午乾嘔一陣,雖然什麼也冇吐出來,卻仍覺得胸腹之中空蕩蕩的。
他已經猜到灰衣人是誰了,武功絕頂,傾覆江湖……這個時代,這樣的人,長生秘捲上隻記錄了一個。
赤木道人!
“怎麼,猜到了?”
尹午分明冇有說話,灰衣人也冇有轉過身來,卻彷彿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淡淡地說了一句。
尹午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混亂如漿糊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令他都覺得有些啼笑皆非的念頭:
‘那些大反派送小怪給主角成長髮育的故事,果然都是騙人的!’
“道不可違,道不可違……哈哈,哈哈哈!”
這時,赤木道人緩緩起身,突然怪笑一聲。
尹午嚇了一跳,隻以為對方要下殺手了,慌忙之中連連後退,卻聽到赤木道人的聲音轉為平靜,卻說了一句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話語:
“你磕頭吧,九個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