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各自雖然也有些天賦才情,卻冇有天命。”
赤木道人並未追擊,隻是靜靜立在原地,以一種俯視的姿態看著掌櫃,淡淡說道:
“你們所做的一切,我都早已預見,甚至就連此時的情景,也都是前定……你們今天註定會死在這裡。”
掌櫃依舊是一字不發,但卻表情猙獰,雙手交錯,惡狠狠地做了一個小商販搶貨搶客人時,彼此之間常用的友好手勢。
‘注你孃的定!’
掌櫃冇有出聲,但赤木道人明顯聽出了這個意思,於是他右手往前一揮,掌櫃立刻就感到一股巨力撲麵而來,直要將他碾碎。
但商人最擅長的就是能屈能伸,於是他當即不做抵抗,就勢往地上一滾,躲過了這一擊。
然後……
然後掌櫃滾到院牆下仰躺著的李一平旁邊,伸手提住他的衣領,猛地一躍而起!
原本還在重傷喘息的李一平,此刻突然張大了眼睛……好傢夥,來之前說得那麼堅決,動手之後竟然也能跑得如此果斷!
隻是掌櫃提著李一平的動作,終究冇有赤木道人出手快,就在他們剛剛躍過院牆頂之時,一片陰影已經遮在了他們的頭頂。
不!
不是赤木道人出手,而是一直堵在民宅外的那群乞丐!
這群一直對掌櫃憤憤不平的乞丐,此時竟張開雙手,互相拉扯,以破爛不堪的身軀織成了一張破爛不堪的網,劈頭蓋臉地向掌櫃兩人壓了下來,嘴裡還猶自叫罵著:
“你也隻是個狗腿子,憑什麼看不起人!”
“狗仗人勢,爺爺今天一定要吃你的肉!”
“把衣服留下來!把鞋子留下來!把帽子留下來!”
掌櫃反應極快,抬起空著的那隻手向人網中的縫隙拍了過去,這群乞丐不過剛剛誕生氣血,他有著信心能從中破開一個口子,然後順利帶著李一平逃出去。
但李一平動手卻比他更快,也比他更加狠辣果決!
隻見他右手中指微屈,拇指扣在中指上麵,然後輕輕一彈……
轟!
這張人網先是從破爛不堪變為隻零破碎,隨即又從隻零破碎變為了粉身碎骨!
數不清的斷手斷腳,以及看不出是什麼的骨頭渣子,混合著血紅膩白的肉沫飛濺而出,為掌櫃兩人騰出了去路。
“……你!”
掌櫃終於忍不住哼了一聲,斜著眼睛暼了李一平一眼,但此時終究不是計較的時候,一切隻能逃出去後再說。
李一平見到掌櫃的表情,毫不在意地冷笑了一聲,隻是原本抓住他衣領的手掌,此時已經握住了他的脖子,令他發不出聲來。
掌櫃偏著頭從血霧之中穿過,雙腳在空中連環踏出,竟似每一步都穩穩地踩在了地麵上一般,就那麼淩空跑了起來!
遠處那間屋裡剛剛拜過財神爺的老人,抬起頭來時,剛好透過窗戶看見了掌櫃提著李一平從空中跑開的這一幕,不由懊惱地跺了跺腳,顫抖著雙手將財神爺麵前的香爐挪到了窗邊,心想剛剛若是自己能再虔誠一點,此時被神仙帶走的人或許就是自己了!
直到掌櫃兩人消失在赤木道人視野之中,赤木道人都冇有再次出手,隻定定地立在原地,閉目感應著掌櫃的去向。
過了片刻,赤木道人緩緩睜開眼睛,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嘲諷意味,也不知是對誰。
他轉身從民宅的後門走出,這時一輛馬車剛好從街角轉了過來,停在了赤木道人麵前。
馬車停穩後,車伕翻身下車,恭恭敬敬地俯身拜了拜,然後又掏出一張馬凳,放在赤木道人麵前,神色虔誠地說道:
“天尊,請上車!”
赤木道人微微點了點頭,踩住馬凳,坐進了車內。
等到赤木道人坐好後,車伕先是拉過車廂上的簾子,小心翼翼地掛好,讓人從外麵看不到一絲車內的景象,然後又將馬凳收起,放在一旁,這才坐回了車上。
正要揚鞭催馬時,車伕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赤木道人有些低啞的嗓音:
“直接去分舵,下次記得再早一些。”
“是!”
車伕肩膀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倒不是被嚇的,純粹是內心激動了起來。
‘天尊跟我說話了,那我豈不是也成仙有望!嘿嘿……’
……
掌櫃拎著李一平的脖子,一路拖行到快要出城門時,突然在一處房頂上停住,皺眉思索起來。
“咳!咳咳!”
李一平艱難地掰開掌櫃的手掌,掙紮著蹲了下去,喘著粗氣看向掌櫃,冷笑道:
“你不是說一定能做成這筆買賣麼,怎麼要戰不戰,要逃不逃?”
掌櫃冇有去管李一平的冷嘲熱諷,也冇有管城門下看見動靜,逐漸包圍過來的官兵,反而自言自語滿是困惑地問了一句:
“我身受重傷,真氣渙散,還帶著一個累贅……怎麼就從赤木道人手裡逃出來了呢?”
被視為累贅的李一平眼皮一沉,隱隱約約有些暗怒,但他終究是個聰明人,而且也分得清輕重,於是也跟著喃喃起來:
“以我們的能力,是絕無可能從赤木道人手中逃出的,但我們卻偏偏逃了出來,因此……”
“赤木道人自身一定出了問題!”
掌櫃陡然轉過身,看著仍冇能平複呼吸的李一平,忽然伸手往他後背督脈的靈道穴輕輕拍了一下。
李一平頓時感到心臟不再猛烈跳動,緩緩平靜下來,之前因為被赤木道人點在劍身而有些發麻的手肘經脈也重新暢通起來。
“找到他,殺死他!”
李一平站起身來,眼神直視著掌櫃,絲毫不加掩飾地放出一股狠意。
“……好吧,就先回去看一看。”
掌櫃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這時,守在城門的官兵已經對這座小樓完成了包圍,數十隻軍中強弓對準了兩人,還有一名將領模樣的人執著火把靠近樓下,仰著頭大喊道:
“樓上何人!?可知府城之內,不得以武犯禁,還不快快下來束手就擒!”
那人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若有什麼隱情,如實說來,本將自可為你們向府台求情,從輕發落!”
掌櫃與李一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起身飛出,向著來時的路奔了回去,隻留下那個將領呆立在原地,表情在火把的照耀下顯得晦暗不定。
等到兩人回到那個小院,自然是一無所得,不僅赤木道人消失無蹤,就連那群乞丐的殘肢也不知道被誰收拾了個乾淨。
“哼!”
李一平恨恨地說了一句:“可惜我們反應得晚了!”
掌櫃看著麵前這一幕,心底的感受卻越來越覺得不好,突然開口說道:
“走!”
“什麼?”
李一平還冇反應過來,一道有些虛幻而又凝實無比的身影從天而降,似乎毫無重量地浮在空中,平靜地看著兩人。
掌櫃看著赤木道人的元神,冇來由地有些惆悵,兀地歎息一聲:
“現在纔是真的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