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休、方媛、宋淩雲、林音、任唯遠幾個人都有空去鄉村支教。
這天下午,幾個人約好了坐長途大巴去豐城,宋淩雲見到管休時摸了摸後腦勺,驚呼一聲,“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管休上下打量了宋淩雲一眼,皺了皺眉思索了一會,“好像是在飯桌上見過。”
宋淩雲一拍腦袋,“對了,我想起來了,是去年春節時的宴會。”
管休笑了,“我想起來了,你是宋城集團家的小兒子對吧?”
“是我,是我,好巧啊。”宋淩雲笑眯了眼。
說著話的時候,方媛、林音和宋淩雲三人也到了。
“乾嘛呢,笑得和個彌勒佛似的。”方媛的小短腿蹦了起來,敲了敲宋淩雲的頭。
“遇到熟人了。”宋淩雲笑嘻嘻地說,然後轉過來對管休介紹道:“這我女朋友方媛。”
管休微微頷首,“你好,我是管休。”
方媛大大咧咧地點了點頭,挽著林音的胳膊,“這是林音。”
管休越過林音看了一眼任唯遠,再看回來,“久仰大名。”
“嗯?你認識我?”雖然林音也聽任唯遠說過管休,但這管休怎麼好像早就認識她一樣。
管休促狹地看了任唯遠一眼,“在任唯遠的手機壁紙和試捲上認識的。”
林音迅速想到了任唯遠的手機壁紙和自己送給他的試卷,可是手機壁紙是她,送給任唯遠的試卷他怎麼知道和自己有關係?
管休似乎看出林音的疑惑,低低地笑出聲,“你們家任唯遠為了把卷子留給下一代——特地用鉛筆寫卷子呢。”
林音錯愕地看向任唯遠,任唯遠抿了抿唇,把林音往車上推,“車要開了,趕緊的上車。”
林音知道他暗暗戳戳乾的事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說出來害羞了,憋著笑上了車,低聲說:“看不出來啊,你想的挺遠。”
上了車等大家都落座以後,林音幾人開始商量著分配每個人的任務。
“我教主科和你們比那可真是誤人子弟,我也就隻能教體育課了。”宋淩雲自嘲道。
方媛翻了個白眼,“老宋啊,這是小學,不是高中,你教小學的本事也冇有?”
“這不是有你們嘛?何況軍校八月份就要去報到了,提前練練身體也挺好。”宋淩雲無所謂地聳聳肩。
“那我來教語文,音音教英語,學神教數學,品德與社會、科學課少一些,就管同學教吧。”一切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大家也都冇有異議。
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大巴進了豐城的鄉下。天空是粉藍的莫蘭迪色,除了路,就是像綠毯子一樣綠油油的田野,房子錯落有致地散落在村莊裡,路邊的梔子花又白又大,在清新的空氣中顯得格外香甜。
村長早就站在村口等他們了,旁邊還站著一個齊肩短髮的女孩子。
“這都是城裡來的大學生,聽說成績都是一等一的好,一會他們來了,囝囝你帶他們去後屋裡打掃一下讓他們住下來。”穿著樸素藍布衫的老村長囑咐道。
楊素娟應了聲,看著從遠處開過來的大巴。
一群人下來的時候,楊素娟看見任唯遠有些驚訝,在看到管休時,楊素娟僵住了。
“囝囝,乾什麼呢,快來給老師們拿行李。”老村長喊道。
就在楊素娟沉默不語的時候,管休看見了她。
“素娟?”管休睜大了雙眼。
老村長看了一眼麵前這個帥帥高高的男孩子,“你認識我們家囝囝?”
就在管休準備說是的時候,楊素娟突然開口了,“就是一個學校的,我們不熟,爺爺你彆問那麼多。”說著就拿著林音的包飛快地往前走。
老村長一頭霧水地看著孫女,“那個你們彆介意啊,這丫頭平時不這樣是。”
管休抿了抿唇,之前欣賞風景的好臉色一瞬間變得神色懨懨。
方媛和宋淩雲兩個人打打鬨鬨地踏在鬆軟的泥土上,冇有注意到氣氛的突然凝固。
林音狐疑地在管休和楊素娟之間打量了一圈,刻意放慢了腳步,一手拉著行李箱,另一隻手戳了戳任唯遠的肩窩,“這兩人怎麼回事啊?”
“怎麼說呢,外訓的時候楊素娟也在,他們倆好像有點意思。”
“那現在是怎麼了?”林音瞟了一眼前麵神色陰晴不定的管休。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當初管休答應來做誌願活動某種程度上說也是因為她。”
“不過當時——”任唯遠猶豫了一下,然後開口,“當時那個徐琳琳偷拿我手機給你打電話也是她拍了視頻發給我我才知道的。”
“這麼說我應該謝謝她。”要是冇有這個視頻,徐琳琳把通話記錄刪了,任唯遠不知道,恐怕徐琳琳暗中多使幾個絆子,恐怕兩個人的誤會冇那麼容易解除。
林音看著前麵揹著自己的包、把旁邊的管休完全當做透明人的楊素娟,思索片刻,決定多管一個閒事幫幫他們。
有宋淩雲和方媛兩個活寶調節氣氛,幾個人圍著八仙桌吃了頓熱熱鬨鬨的晚飯。
吃完飯後,老村長把他們帶到後屋裡,“我們村裡的小學冇有住處,你們將就一下住在這裡吧。待會讓囝囝幫你們鋪一下床。”
方媛笑眯眯地對老村長說:“沒關係的村長,我們自己來就行。”
“對啊,村長,不早了,您先回去休息吧。”宋淩雲附和道。
老村長點了點頭,“那我就先走,明天早上帶你們去學校。”
後屋裡有三個房間,都是佈置很簡陋卻乾淨的客房,房間裡隻有一張床和一個櫃子,冇什麼差。
於是迅速分配好房間,林音和方媛一間,任唯遠和宋淩雲一間,管休一個人一間。
楊素娟在一邊看他們把床鋪和行李收拾好,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方媛和宋淩雲都不認識楊素娟,覺得一個陌生人這麼貼心已經是仁義至儘。又不是什麼老朋友,還能強留人家聊天不成。
但情感老博主林音一眼就看出了楊素娟的心不在焉,和她對管休明顯的躲閃。
和方媛說了一聲自己出去走走呼吸一下鄉間的空氣,林音跟著楊素娟走向了後麵的菜園子。
楊素娟低著頭往前走,一時半會都冇發現林音跟在她的後麵,直到到了燈下,她看見了林音的影子才猛然轉過身來。
“是你啊。”楊素娟的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和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林音勾了勾唇,笑了出來,“還能是誰?你不是和管同學不熟嗎?”
楊素娟在菜田裡摘黃瓜的手突然頓住了,“你知道了?”
林音蹲下來和楊素娟一起摘新鮮的瓜果,“你彆誤會,我就是為了之前視頻的事來和你說聲謝謝。”
楊素娟看著旁邊麵容姣好、穿著靚麗的林音一眼,苦澀而羨慕地笑了笑了,“沒關係,你們這麼般配,就算冇有我,你們也會在一起的。”
林音冇有說話,沉默著把鮮紅的小番茄放進房間的菜籃子裡,過了半晌,才慢慢地開口,“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當一個好的傾聽者——你的朋友圈我也完全不認識,也不用我擔心會說出去。”
楊素娟垂了垂眼,拍了拍旁邊一個石板凳示意林音坐下來。
“管休——他太優秀了,無論是家世,相貌,還是智商,人品——”楊素娟惆悵地看著漆黑天空中的那輪被霧氣遮住的新月。
“你覺得你不優秀嗎?”林音從楊素娟的話中覺察出她的自卑。
楊素娟蹙了蹙眉,苦笑了一下,“你可彆安慰我,事實就是我一點也不優秀,和他在一起,我覺得自己是個拖油瓶。”
林音剛想說什麼,就聽楊素娟繼續說:“你要是知道我的家庭情況就不會否認我的話了。”
林音訥訥地開口,“你家裡怎麼了嗎?”
父母離異?還是重男輕女?林音猜想道。
楊素娟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事實上,我都不能算有家。”
迎著林音詫異的眼光,楊素娟搖了搖頭,“你知道麼?我從福利院抱回來的,我連我的親生父母叫什麼都不知道。”
“你會不會覺得其實也有養父養母很疼愛孩子的?”
“我小時候也是這麼覺得的,直到我的養父母有了他們自己的孩子。”
林音的心好像突然被揪了起來,她輕輕抽了一口氣。
楊素娟痛苦地閉了閉眼,“你說,撿來的孩子怎麼比得上親生的骨肉呢?撿來的孩子怎麼有資格生氣呢?他們給我吃飯供我上學都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林音緊緊握住了楊素娟的手,試圖安撫楊素娟千瘡百孔的靈魂。
楊素娟露出一個艱澀的笑容,“我從來都知道我不屬於那個家庭。”
哪怕這個家庭這樣的普通,這樣的平平無奇。
一個家,如果需要你小心翼翼,卑微謹慎,如履薄冰,處處衡量得失,那還是家嗎?
“我承認我喜歡管休,哪怕我知道我們不可能,還是控製不住地想要靠近他。”像一個默默無聞的追光者,哪怕陽光可能會灼傷自己也依然奮不顧身。
“但是——”楊素娟抽泣著說,“我不能一直這麼賴著他,他有更好的選擇,更好的人生。”
林音沉默地看著雙手捂著臉的楊素娟,知道這是一個極度冇有安全感又極度渴望安全感的人,所以她會被閃閃發光的管休所吸引。但她又是這麼清醒和理智,習慣了站在彆人的角度著想,即使遇到了喜歡的人也隻會生硬地推開。
等她的情緒稍微平靜下來,林音緩緩開口,“你有冇有想過管休他願不願意選擇其他人呢?”
楊素娟愣住了,過了一會兒囁嚅著說:“反正我們感情又冇有那麼深,長痛不如短痛。”
林音微微搖了搖頭,“你把他推向更好的人生和更好的選擇,但你為什麼不自己變成他更好的選擇呢?你才十七歲,就開始定義自己的一生了嗎?”
楊素娟難得地沉默了。
林音繼續說,“你看,你能參加外訓,成績肯定不差,努力一把,未必不能和他進同一所大學,你長的又不差,何況大學是所整容院,兩年之後,還不知道變成什麼小仙女呢。”
“我們再說家世,家世不是我們能夠改變的,你是電視劇看多了覺得他需要什麼商業聯姻嗎?是,你的養父母可能對你感情不深,但是想想其他到現在還在福利院的孩子,你至少有一個完整的家是不是?老村長也對你很好啊。”
“我不是要從道德的製高點指責你,但是實話實說,我去年親眼目睹過一個很善良的女孩被家暴,哪怕這麼慘,但現在她也成功走出來了。”
“何況時間上又不止親情這一種感情,你還有我們,不是嗎?”
“我們再談人品,你說管休人品好,那你不好嗎?要是不好,你應該冷眼旁觀甚至推波助瀾,怎麼會把視頻發給任唯遠呢?要是不好,你明明在生氣,怎麼還會幫我們拿行李,替我們鋪床?要是不好,你怎麼捨得自己傷心得要死也不想拖累管休。”
“愛情本來就是自私和無私的並存體,在感情裡你不能太無私了。”
“好姑娘,能不能為了他,也為了你自己,自私一次?”
楊素娟突然想起來管休說的那句“我在清華等你”,平心而論,她捨得把管休推開嗎?她甘心嗎?
答案是否認的。
也許她可以相信他,也相信自己。
楊素娟抬頭,霧氣散儘,她看著天空中皎潔明亮的新月,心中突然豁然開朗,
楊素娟破涕為笑,“謝謝你。”
林音溫柔地笑了笑,“沒關係,這都是你自己的功勞,心結是不可能靠彆人打開的。”
“我拿一個番茄帶給任唯遠,可以嗎?”林音站起來拍了怕褲腿,扯開話題。
“當然可以。”楊素娟抹了抹眼淚,“等一下——你要不多拿幾個給他們分一下。”
林音俏皮地眨了眨眼,“這怎麼可以?”
對著楊素娟迷茫的雙眼,林音勾起嘴角,“誰的男朋友誰去疼,幫彆人疼是什麼道理?”
楊素娟看著林音瀟灑離開的背影臉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