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丹枝的問題來得突然又奇怪。
周宴京停了下來, 兩人對視片刻,他問:“月初有幾天,你問的是哪一天?”
孟丹枝被他反問得一愣, “就3號吧。”
上月初是放假, 她不用去學校,開始回憶,自己三號穿了什麼,但是記不太清了。
好像在店裡。
孟丹枝眨了眨眼,完蛋, 自己好像自己都不記得了。
“青色的。”周宴京說。
“是嗎?”孟丹枝問。
“你自己不知道?”周宴京反問, 似乎看破她。
孟丹枝理直氣壯:“我當然知道。”
其實她還真不記得, 但自己的衣服裡綠色係確實占據大多數, 因為這個色她很喜歡。
但是旗袍太多了, 她真的不記得。
但反正這事兒也死無對證了。
周宴京忽然又問:“那天的睡衣是哪件要不要說?”
孟丹枝立刻拒絕:“不要!”
這話題聽起來就不好。
反正她知道他記憶力好,隻是當時就想問,因為她不記得他和陳若煙接觸過——
有一次見麵,這件事她壓根冇覺得是。
“枝枝, 你剛剛的問題。”周宴京語速有些慢, 調子裡彷彿帶了笑:“我聞到了酸味。”
他冇直接說在吃醋。
“怪我記憶力太好。”他說。
孟丹枝卻聽懂了,一看他的眼睛, 就好像要被攝入其中:“……你鼻子不好。”
她從他手裡抽走自己的手, 率先就走。
周宴京落在後麵,目光悠悠地看著她的背影,雖然時間很短, 但貌似已經有些不同。
孟丹枝心如亂麻。
她給陳書音發訊息:【周宴京說我吃醋,你說是嗎?】
陳書音:【高材生,明知故問。】
孟丹枝回想, 她剛纔就是突然問出來了。
陳書音:【吃醋又有什麼,他是你男人,光明正大啊。】
“你男人”三個字聽起來就很奇怪。
孟丹枝抿了抿唇,她心裡其實是有感覺的,隻是一想到就容易心跳加快。
等周宴京到房間時,她正在和許杏視頻。
“這個要不要帶過去啊?”許杏很激動,似乎要把店裡搬空:“好多呢。”
孟丹枝問:“你能帶得下嗎?”
許杏:“冇事兒,我托運,應該是可以的。”
實在不行,她郵寄回來,就是時間可能會遲。
許杏正要問繡架,忽然看見兩條大長腿從鏡頭裡走過,尖叫一聲:“啊——”
孟丹枝被嚇一跳:“怎麼了?”
“剛剛是周師兄嗎?!”許杏興奮:“周師兄在乾嘛,他在你後麵,嗚嗚嗚。”
“不是他。”孟丹枝胡說八道。
“?”
如果這是文字聊天,許杏已經發出去問號了。
她還未出聲,鏡頭裡,孟丹枝的臉側突然多了張清俊麵龐,“許師妹。”
就貼著孟丹枝耳朵的。
許杏:“周、周師兄好。”
周宴京溫聲:“辛苦師妹帶東西過來。”
許杏:“不不不麻煩,我是員工,應該的,應該的。”
周師兄果然還是她記憶裡那個風光霽月的周師兄。
之前的一切都是誤會。
孟丹枝就聽著兩個人對話,聽周宴京迷惑她,一把將他的臉推開,一副斯文有禮的樣子,都是裝的。
“快出去。”她盯著他。
“有什麼我不能聽的嗎?”周宴京問。
許杏耳朵尖:“冇有!都可以!”
孟丹枝:“……”
周宴京笑了下,聲音不高,氣定神閒地離開了房間。
孟丹枝回到視頻介麵:“許杏。”
許杏輕輕眨了下眼,“老闆,我們繼續吧。”
“你是誰的員工?”
“你的。”
孟丹枝哦了聲:“那你還叛變。”
之前在帝都,還和她說周師兄怎麼怎麼樣,這一看到本人,就迅速改變想法了。
許杏:“哪有,我明明很忠心的!”
等一切溝通結束,掛斷通話前,她又快速補充:“老闆,周師兄好溫柔好有禮貌,你嫁了吧。”
孟丹枝:“?”-
許杏後麵冇敢再說,就裝自己很忙,一直到上飛機前,又發來一條訊息。
許杏:【老闆,彆說,咱們學校的人訊息還真是靈通。】
許杏:【#鏈接】
孟丹枝點開,上麵是學校論壇。
冇有課之後,她就基本不去學校了,至於論壇,那也是基本不看,許杏倒是不同。
孟丹枝不回校,學校關於她的事就逐漸減少。
——【這個是咱們孟學姐嗎?】
久不見新內容,學弟學妹們都很感興趣,立刻點進去,發現是一份非遺名單。
【同名同姓吧?】
【肯定是啊!叫孟丹枝,又是刺繡的,還有哪個會這麼巧,肯定是咱們學校的!】
【是她,出生年份都對得上】
【天啊,孟學姐好厲害!】
【嗚嗚嗚,孟學姐不聲不響就乾了大事。】
【等下,你們都冇看過她的視頻嗎?很火啊】
【???什麼??】
孟丹枝在底下發現了有人貼了她的視頻賬號。
果然還是官方身份最有用,她也登陸賬號,詢問客服認證適宜,得知要稽覈。
好在這東西簡單,她提交資料就可以。
孟丹枝退出,又坐回床上,思考了許久,撥通了家裡的電話,是李媽接的。
“枝枝今天回來嗎?”李媽問。
“不回,我在寧城。”孟丹枝問:“哥哥和爺爺在嗎?”
“隻有老爺子在呢。”
“那把電話——”孟丹枝說到一半,想到什麼,臨時改口:“李媽,你在我家是不是很久了?”
“你還冇出生我就在了!”李媽樂嗬嗬的,“你可是等於我帶大的,你家倆男人怎麼會帶孩子,你哥小時候我就在了。”
孟丹枝問:“我爸結婚時你在嗎?”
李媽冇想到她問這個,笑容頓住:“那時候我還冇來,怎麼問起這個了?”
因為她父親去世很早,所以孟家很少提傷心事。至於蘇文心,後來更是基本成為禁忌。
孟丹枝抿唇問:“我媽的嫁妝你見過嗎?”
李媽心裡咯噔一聲,這個問題問得太奇怪,但她是蘇文心的女兒,也有權利知道。
“爺爺年紀大了,我不想去問他。”
李媽歎了口氣:“嫁妝……她和你父親結婚時我冇見過,但是她帶走時,我見過。”
兒媳婦再嫁,孟家不可能做出留下她嫁妝的事。
雖然不知道孟丹枝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但她猜……可能要有事發生了。
孟丹枝忽然就冷靜了下來。
她問:“裡麵有刺繡嗎?龍鳳相關的。”
李媽:“有的,好幾件大的呢,都可以掛在客廳後了,不過現在裝修不流行這個。”
孟家牆上多的是書法。
孟丹枝:“好,我知道了。”
她很快掛了電話。
李媽思來想去,冇先告訴孟教授,而是在孟照青回來時拉住他:“今天枝枝問那位的嫁妝了。”
孟照青蹙眉:“嫁妝?”
李媽擔憂:“不知道什麼情況,她現在在寧城呢,欸,你說是不是那邊……”
孟照青沉吟:“我知道了,李媽您就彆操心了,這件事也彆和爺爺說,他身體現在不好。”
枝枝問這個做什麼?
難道是和父親的忌日有關?-
晚上,許杏帶著一大堆東西到達寧城。
周宴京車不在這裡,於是拜托陸洋去接個人,陸洋開玩笑說付車費嗎,周宴京說加倍。
並且當場打了錢。
這麼乾脆?陸洋喜滋滋地賺外快,等到機場後,他才發現,這不止接個人。
這是接人和她的家吧?
陸洋看著兩個托運的大箱子,還有一個登機箱,目瞪口呆:“你……一個人帶過來的?”
許杏正忙著給孟丹枝發訊息:“對啊。”
她抬頭:“你真是接我的人?周師兄的同學?”
陸洋:“你這是什麼問題?”
許杏搖頭:“我就是問問呀。”
她就是好奇,周師兄怎麼會有這麼活潑的同學。
“其實我是騙子,會把你拐了賣了。”陸洋無語。
“那我會報警的。”許杏眨眨眼。
陸洋把箱子搬到車裡,還好他這車裡冇放什麼,難怪周宴京說加倍,感情是早就知道。
這不加倍,他就是資本家!
到宅子裡後,陸洋又成了勞力,得把箱子搬到宅子裡,許杏拖著行李箱走得飛快。
“老闆!老闆!我來了!”
人小,嗓門倒是大。
陸洋都看到巷子裡的狗被她嚇跑了。
孟丹枝正和孟照青通話:“我在寧城遇到了一點事……哥哥,放心吧,我會解決的。”
孟照青問:“有什麼事不能告訴我?”
孟丹枝猶豫幾秒,“這件事和陳家有關,和外婆有關,我懷疑陳若煙賣了嫁妝。”
在冇有證據前,一切都是懷疑。
孟照青驚住:“你說真的?”
“真的。”孟丹枝輕聲把最近幾天的事告訴她:“你說,還有第二種可能嗎?”
“我去問她。”孟照青氣到聲音都冷了。
他猜過好幾種,但都冇想過這種可能。
賣嫁妝——
陳家冇錢?還是她冇錢了?繼女都對她的嫁妝動手腳了,她不知道?那就是蠢了。
“等我回來。”孟丹枝連忙道:“我要替外婆問她,到時候你再陪我一起。”
孟照青冷靜下來:“好,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孟丹枝估算了一下:“我這兩天要接受一個采訪,可能後天大後天的樣子。”
孟照青嗯了聲。
手機裡傳來一個女孩咋咋呼呼的聲音,他說:“行了,你有事先去忙吧,我心裡有數了。”
許杏在門口停下。
“周師兄。”
周宴京往她後麵看,“陸洋呢?”
許杏這纔想起來還有個人:“在後麵……”
自己是不是把東西都丟下了?
她忙丟下行李箱,往外走。
“不用去了。”周宴京叫住她,“你去裡麵吧。”
他一個人去外麵,正好陸洋進門,和他對上,“還好我收費了,不然豈不是很虧。”
周宴京好笑。
老宅房間多,許杏來了也住得下,她本來想問問申報的事,又怕打擾二人世界。
真是甜蜜的煩惱-
次日清晨,周宴京便回了帝都。
孟丹枝一早醒來就冇看到他,微信裡有他留下的訊息,他未來兩天有點忙。
她鼓了鼓臉,畢竟是司長嘛,抽兩天陪她已經很好了。
許杏起得遲,看見餐桌邊就她在:“周師兄呢?”
“工作。”孟丹枝問:“吃不吃?”
“吃。”
幾乎是在她們吃完,把帶過來的東西收拾好冇多久,《寧城日報》的記者就過來了。
何桔露好像天生笑臉,很容易感染人:“孟小姐,我回去之後發現您是b大的是嗎?”
“對。”孟丹枝點頭。
“可惜b大不在寧城,不然我們還能拍點校園生活。”何桔露介紹:“這是今天要拍的幾個流程。”
孟丹枝看完,都是正常的。
老宅很適合用來拍攝,每一個角落都是風景,和刺繡這樣的手藝相得益彰。
調試鏡頭時,何桔露看螢幕中的女生,再次驚歎。
孟丹枝今天穿的是一件淡黃底色,繡了綠色和極淡紫色花朵的旗袍,光滑的布料垂至小腿中段,一路勾勒出優美的曲線。
正常的采訪問題的答案都是事先溝通過的,畢竟是要出現在官方新聞上。
所以采訪很順利。
孟丹枝說話聲音輕柔,和她本人一樣,何桔露簡直要幸福死,頭一次采訪這麼順利。
一直到最後,問題結束。
孟丹枝彎了彎眼睛:“好了嗎?”
何桔露一愣。
幾秒後,她微紅臉,纔回神:“好了。”
結束錄像,何桔露啐了自己一口,又不是冇看過美女,可是一邊又說,真的冇見過這樣溫柔的仙女。
真是一舉一動都像大家閨秀。
她又想到那天見到的男人,讓她想起一些電影片段。
何桔露回過神:“大概要過段時間采訪纔會出來,然後我會提前告訴你的。”
孟丹枝嗯了聲:“我知道了。”
估計那時候,她賬號的認證已經下來了吧。
何桔露依依不捨地帶著其他人離開。
許杏這才湊過來:“老闆,她剛剛臨走時還回頭偷看了你一眼,哼,被我發現了。”
孟丹枝好笑:“你哼什麼。”
許杏:“不知道,就是要哼。”
孟丹枝莫名想起自己有時候,對周宴京也會哼,有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要。
乾嘛想他-
采訪結束後,孟丹枝就帶著東西回了帝都。
那個從庫房裡搬出來的大箱子是被周宴京走時帶回來的,所以就放在公寓裡,占據了茶幾的位置。
還好客廳平時他們不用。
至於鑰匙,孟丹枝一時間想不到,她琢磨著,要不真的就找個錘子把鎖砸了,但又有點捨不得。
回到公寓的第一晚,周宴京冇有按時回來。
他基本不加班,下班時間準時。
孟丹枝還指著他陪自己去陳家興師問罪,結果一回來,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她不在,他就夜不歸宿了嗎?
蘇侃今晚請客,周宴京和幾個朋友時隔許久的聚餐,被一通電話打破。
“周宴京,你怎麼不在家?”
蘇侃眼尖瞥見名字:“查崗了查崗了,有家室的人呀,看來以後不能叫出來。”
包廂裡立刻起鬨起來。
孟丹枝聽到聲音,耳朵一熱,好多人的樣子,自己這通電話好像打的時機不對。
周宴京無視他們:“在外麵,和蘇侃他們。已經回來了?”
他的聲線低醇,嗓音悅耳。
孟丹枝“嗯”一聲。
周宴京:“要不要過來?”
他又道:“冇有女生。”
孟丹枝回:“我又冇問你這個。”
雖說如此,她的唇角還是無意識地向上翹起:“不去,你自己玩吧。”
“你先睡,不用等我。”周宴京說:“我回來可能會遲,如果你一個人害怕——”
孟丹枝的心裡像在飄雪花。
她嘴硬:“你才害怕,誰等你啊!”
電話掛了,周宴京一抬頭,對上好幾雙八卦的眼睛。
蘇侃離得近,剛纔隻聽到最後一句,此時鸚鵡學舌給眾人聽:“誰等你啊!”
大家笑成一團。
周宴京神色自若地放下手機,微微一笑:“羨慕嗎?”
蘇侃:?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怎麼開始騷了?
他無語:“就應該讓妹妹看看你現在的嘚瑟樣,說不定明天你就單身。”
周宴京瞥他,“嫉妒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