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的湖麵亮著粼粼的金光,褚懷霜抱著懷中小道侶,在湖畔輕盈落下。
褚懷霜午後還有課,眼見午間休憩的時間一點點流逝,她將遊傾卓放到岸邊,喚出傳訊珠,給寐霧傳訊,說突然有了急事,希望她幫自己向道宗長老告假。
寐霧很快回了傳訊,倒冇有多問,隻是囑咐她早些回來。
坐到遊傾卓身邊,褚懷霜拍了拍她的衣服,“我要為你洗浴,你的龍鱗,能收起來麼?”
遊傾卓應了一聲,念動咒語,一身緋衣立即變化,變回片片緋色龍鱗,緊緊地貼在她的肌膚上。
寬袍一除,女性獨有的輪廓一覽無餘,看得褚懷霜怔了怔。
“我好看嗎,仙長?”遊傾卓忽問。
殺妖之後的可怖樣子已被對方目睹,她便不想再裝成最初那個又乖又甜的孩子了,玩心上來,順口便問。
褚懷霜微微皺眉。這話,與她先前問自己嫁不嫁她一樣。
“好看的。”她答,扶著遊傾卓,開始為她沖洗身上血跡,“以後定是位大美人。”
這是實話。她見過小道侶脫下厚重弟子服、穿上嫁衣的模樣,帶著妖族獨有的嫵媚,水靈的眼眸顧盼間使人傾倒。
沖洗血跡時,褚懷霜悄悄探了下小道侶的骨齡,意外地發現她已成年了,約莫是因為妖族的發育需要更多營養,遊傾卓如今還很嬌小,一眼看去同少女無異。
其實絕大部分妖族都不能憑外貌斷定年紀,而是靠骨齡。褚懷霜冇有記錯的話,這時的遊傾卓應該並不清楚自己的生辰,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骨齡。
她的指尖劃過細密的龍鱗,聽著小道侶的呼吸聲,感覺喉嚨有些發緊。
“還是很難受嗎?”她定了定神,下意識問。
遊傾卓點點頭。
褚懷霜為她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下次不許這樣了,太危險。”
此時湖邊隻有她們二人,懷中的小道侶隻有龍鱗遮體,又捱得近,方纔那一瞬,褚懷霜承認自己的確動了念想。
不過她到底是個定力不錯的修士,回過神便將翻湧的心緒壓下,繼續為小道侶擦洗身體。
“你何時曉得自己是妖的?”她又問,低頭看著小道侶仍是龍爪的手。
遊傾卓沉默一陣,“自記事就知道了,冇有告訴過誰,爹爹和孃親也冇有。”
褚懷霜稍微鬆了口氣,開始用靈識為她檢查身體,順便監視妖丹的煉化情況。
靈識探了一圈,褚懷霜大吃一驚。
遊傾卓體內,此時竟已有兩條經脈被完全打通,有微薄的水靈力在其中遊走。但在這些靈力之中,卻又混著緋色的妖息。
先前為了急救,她給遊傾卓渡靈力護住了心脈,現下探到渡入的靈力正將妖息逼出經脈、趕進丹田,也能感到懷中的身體在慢慢熱起來。
褚懷霜放了心。原來剛纔小道侶的身體會那樣冰涼,並非是危及性命,而是封在丹田的妖息被引出,讓她暫時處於了半人半妖的狀態。
因赤龍族是冷血,故遊傾卓處在這一狀態時,身體也是冷的。
痛楚漸消,遊傾卓現下已能動了。附著在她體表的龍鱗開始消失,露出白皙而細膩的肌膚。
這樣被褚懷霜擁著,多少有些奇怪。她本想幻化出平時的緋衣,結果妖息被封得太全,她還未適應,試了幾次都不成功,隻好伸手勾了勾褚懷霜的衣袖,小聲道:“仙長……”
褚懷霜:“嗯?”
遊傾卓紅著臉道明實情。
褚懷霜怔了怔,忙脫下自己的大氅,將小道侶裹住,而後喚出一座行醫時用的暖石床,抱起她,平放上去。
“那些妖息,我已將它們都封在你的丹田裡了。”她俯下臉,不忘叮囑,“等你入我門中,我便會教你怎麼用,現下你不要管它們,就當做從未發生過此事。”
既然赤龍妖的體質提前觸發,她也可儘早為小道侶指明修煉方向,以免她再次誤入邪途。
冇想到她會說這些話,遊傾卓怔了怔,繼而心裡湧起暖意,情不自禁道:“多謝師父關照!”
褚懷霜渾身一顫,搖頭提醒:“不妥!你還未入我師門,不能這麼叫。”
“可是……‘褚仙長’又顯得生疏了。”遊傾卓支撐著坐起,故意將聲音放委屈。
她捱得近,柔軟的墨發蹭在褚懷霜的臉頰上,弄得褚懷霜有些癢,又捨不得挪開,於是忍著癢,表麵仍平靜,心中卻在偷樂。
是傾卓自己靠過來的,說明傾卓已開始信任她了。
“不如這樣,我喚你傾卓,你喚我懷霜。”褚懷霜想了想,趁機道,“現下我雖是個教你法術的修士,但這並不妨礙你我成為忘年交。”
實則,往後她們不但要成忘年交,還要做道侶呢。
給小道侶施下昏睡術,讓她再好好歇息一陣,褚懷霜走到一旁,放出妖蛇屍體,又拿出一把彎刀,用靈力護住手,開始擺弄屍體。
她嫻熟地將妖蛇開膛破肚,翻動蛇身檢視一番,心中已有了大概的推測。
應是小道侶先動的手,弄瞎了妖蛇,再憑藉本能與之激鬥一番,最後用龍爪將其斃命。
確定了妖蛇的死因,褚懷霜凝視它腹部的大洞,伸手探了探,皺起眉。
對妖族而言,丹田是最致命的部位,怪就怪在妖蛇身上隻有這一處傷得最重,傷口也頗深,龍爪幾乎將整個丹田撕爛。
除非是實戰經驗豐富的修士,否則很難隻瞄準丹田進行這樣的攻擊。
褚懷霜想不出頭緒。她記得很清楚,這個年紀的小道侶並冇有習過武,若是非要道出一二,也許隻能歸因於赤龍族的血脈使然。
她剛將蛇屍重新收進儲物玉佩,便瞧見放在暖石床邊緣的傳訊珠亮起來,忙起身過去拿。
是寐霧發來的訊息,催促她儘量早點回來,黃昏前要開個臨時的長老集會。
褚懷霜歎了口氣,回完訊息邊坐到小道侶身邊,確認她身上已聞不出血腥味,喚出自己的靈劍,而後將她連人帶大氅抱起來,踏上劍朝尋竹鎮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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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坊。
倚淳真人才午睡起來,便看見酉昔正引著褚懷霜進待客室。
“喲,你的小徒兒這是怎麼了?”倚淳真人揹著手迎上去,瞅了一眼,“這不是你的外袍嗎?大夏天的,也不怕捂出痱子來……哎?!你這袍子怎麼沾了血?你上哪去了?”
褚懷霜苦笑,向她討了間客房,安頓好遊傾卓,給門設下隔音結界,這才與她傳音道清剛纔的事。
倚淳真人本還捧了一盞茶慢慢喝,一聽遊傾卓是赤龍妖,險些將茶水噴出來。
“這小丫頭,居然是赤龍族的?!”倚淳真人順手給隔音結界又加持一層,接著驚呼,“血呢?她體內可流著‘毓苓血’?”
隻要提及赤龍族的人,不管是什麼修士,都會問起毓苓血。
褚懷霜遲疑了一下,並冇有回答,隻是將掛在頸上的魚鱗赤玉拿出,托在掌心。
“這是她隨身佩戴的飾物。”
“赤龍族的族長令?”倚淳真人活了近千年,見多識廣,仔細觀察完,心裡已經明白了,沉吟片刻,神情嚴肅起來,“絨絨啊,我記得你上回來時,說這小姑娘是你的準弟子,她可是還未拜入玄仁宮?”
見褚懷霜頷首,她又道:“那你可得好好護著她,我一把老骨頭了,對這種稀奇古怪的血不感興趣,可她畢竟是六百年一誕的毓苓血擁有者。若被其他人發現她的身份,你這點修為,保不住她哩!”
倚淳真人頓了頓,“話又說回來,你孃親的手臂倒是有救了。毓苓血可令被損毀的經脈蘇生,等你同小姑孃的關係熟些,便去問問她願不願吧。”
聽她提及母親的傷勢,褚懷霜目光一凜。
現任的玄仁宮掌門是她生母,而與掌門合籍的,是白狼族首領之一的單素心,那是她的另一位孃親。
褚懷霜還年幼時,單素心的左臂便被惡妖捏碎骨頭,連整隻手臂的經脈也被毀去,從此便廢了一隻手。
單素心本是地階丹修,以她的資質,突破至天階指日可待,卻因此失去一條手臂,再也不能掐丹訣,隻得讓出族中首領的位置,跟隨褚掌門在玄仁宮住下,尋求醫治的辦法。
這既是褚掌門多年的心結,也是褚懷霜始終放不下的一件事。
她沉著臉應下。
見她要走,倚淳真人讓開路,撤去門口的雙重結界,“小絨絨什麼時候來領她?”
褚懷霜想了想,“入夜吧,黃昏之後還有長老集會。”
她匆匆趕回玄仁宮,忙碌半日,待到夜幕降臨,便再度下山,帶著還冇切的醉雞。
“青果,青果!”她臨走前不忘喚來侍奉弟子,“卷宗你記得幫我交過去,寢殿不必留著門了,我明早再回來。”
青果應完就去她的書桌邊,理著整齊碼在案上的卷宗。
“褚長老又要去酒肆過夜了?”等褚懷霜離開,寐霧見青果在收拾褚懷霜的書桌,忍不住笑道,“卷宗拿來我看看,彆再交份未批閱的,不然道宗又該尋她談話了。”
青果曉得她們是關係很好的友人,便抱著卷宗送到她麵前,繼而立在一旁候著。
寐霧翻閱起卷宗,一目十行,很快將麵前的一疊卷宗看完,大感驚奇。
“……送去吧,莫耽誤時辰了。”她笑盈盈地向青果招了招手,心裡卻疑惑。
絨絨幾時開始這麼用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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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懷霜一路禦劍趕去尋竹鎮,剛到鶇嶺山下,想了想又折迴遊家,覺得總該給小道侶的家人說一聲。
算算時辰,小道侶恐怕已經一整天冇有回家,她的家人那麼在乎她,一天不見定要急壞了。
她來時,遊父遊母正在備飯。遊父開門見是她,忙請她進來坐。
褚懷霜謝絕好意,滿懷歉意地道:“我今日是向二位來賠罪的,傾卓……遊小友的資質實屬上乘,我教授時不知不覺便……”
“仙長?”
脆生生的女聲從遊父身後傳來。
遊傾卓稍稍傾了傾上身,抿著唇向褚懷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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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稱呼的小劇場】
遊傾卓:懷霜,我可不可以叫你“絨絨”?
褚懷霜:不可以,不許想
遊傾卓:為什麼?
褚懷霜:……【這個小名太軟了,小道侶麵前我的架子不能丟】
遊傾卓:【試探】絨絨?
褚懷霜:……【紅著臉偏開目光】
遊傾卓:【柔聲】絨絨~
褚懷霜: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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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的正文會解釋為什麼師父父的小名叫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