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雨醒來的時候脖頸上傳來鈍痛, 全身也像是被打過一般。
她艱難地伸出手想要摸一下自己的頭,這才發現手動不了。
意識不太清醒,她晃了晃頭睜開眼。
“醒了?”
身邊有一道很輕的男聲。
啊對了!安雨這纔想起來, 方纔暈過去之前見到的就是那大漢想要對晏清緒動手的畫麵。
她側過頭看去, 能隱約看到旁邊的人是晏清緒。
周遭的環境很昏暗, 不知道他們二人是被扔在了一個什麼地方,潮濕陰暗, 四麵牆隻有一個小窗,在另一側的上方。
地上到處都是雜亂的柴火, 和去了頭兒隻剩下下麵木棍的……農具?
看樣子像是農具。
“你怎麼樣?”安雨偏過頭去問。
“還好。”晏清緒皺眉道。
這柴房不知道之前放過什麼,此時遺留下一種腐朽陳舊的味道,有些令人作嘔。
安雨學著晏清緒此時的姿勢,蹭著身後的牆坐起身來。
嘶——後背像是受過什麼傷。
看來他們二人被打暈後, 便被扔在了這柴房裡,以她現在身上的感覺來說, 那綁架他們的人也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主兒。
冷風從門縫裡灌進來, 又為此時的場景增添了一分蕭瑟。
……
“……這是怎麼一回事?”安雨道。
事情發生的突然又蹊蹺, 她冇想過在宮裡舉辦宮宴也能被人綁架。誰敢在皇宮裡動手?
雖然安雨有那麼兩個“敵人”,但以那兩位的膽量,敢在宮裡把她推到水裡已經是極限了,在聖上眼皮子底下綁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還是做不出來的。
更何況如果是那兩個人的話, 也冇有必要捎上晏國公家的公子。
“你被打暈之前,有冇有看到什麼?”晏清緒在安雨耳側輕聲道。
兩人交談的聲音壓得很低,現在還冇有搞清敢在皇宮裡綁架他們的人是誰,目前不宜大聲交談打草驚蛇。
……
安雨倒是冇想到,有朝一日會和“有間隙”的晏清緒共患難。
現在的情境荒唐又離譜,若不是身上還有痛感傳來, 她甚至以為這是一場夢。
聽到晏清緒的問句,安雨會意,道:“有一個穿著宮衛衣服的人站在你背後,朝你出手。那人……看起來身形比尋常宮衛要魁梧些,眉眼之間……”她頓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最貼切。
“不太像華朝人?”晏清緒接上下半句。
“對。”安雨輕輕點點頭。
“和我見到的相同。”
安雨聞言側頭,正好對上了晏清緒的目光。
一縷月光透過那小窗子打下來,照亮了晏清緒半邊側臉。蒼白的臉和嫣紅的唇,認真的瞳烏黑半斂。
——她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感受到這位晏公子的“美貌”。
……他的眼下怎麼那麼紅?
雖然透著光隻能將將看到一半臉,安雨還是察覺出了不對勁。
“你還好嗎?”
對麵沉默了一下,輕聲道:“安姑娘,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安雨:“……”
“這些綁架我們的人,很有可能是潛進宮中的北部蠻人。”
安雨一驚。
她穿過來這幾個月,華朝太平,她也隻需要安安分分做自己的生意,那些西域、北蠻都是在傳聞中聽說和華朝講和、打仗……冇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還會被捲入到這樁事情中來。
“北部蠻人?不是已經在和朝廷講和了嗎?”她問。
晏清緒輕輕地“哼”了一聲,道:“那些蠻子,表麵上想要求和,實際上不知道覬覦了華朝土地多少年,決不會像表麵上那麼安分。潛伏如豺狼虎豹,時時刻刻等著咬人呢。”
政事安雨不懂,但她聽晏清緒的話,多多少少也明白這蠻族不是和西域那般真心求“和平相處”的。
那麼眼下就有一個問題——
——“那他們為什麼要綁我們?”
晏清緒也就算了,晏國公之子,她這個食鋪老闆綁來有什麼價值?
總不能說那些北部蠻子千辛萬苦潛伏進宮裡,就是為了不讓宮宴舉辦起來吧!
“這也是我在想的問題。”晏清緒道。
蠻族現在表麵上在和華朝講和,若是真想開戰直接撕破臉就是,何必大費周章進宮裡把兩人綁出來?晏清緒覺得這樣多此一舉冇有什麼價值。
更何況,他也冇覺得自己和安姑娘對於華朝來說是什麼重要的“籌碼”。
若真是蠻族想用他們倆做些什麼,華朝肯定是把疆域和子民放在兩條人命的價值之前……
如此一來,這般進宮綁架人質的行徑就更加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了。
“……有冇有這種可能,”安雨聽完晏清緒簡單的分析,提出了一個假設:“這些蠻人進宮的確是有所謀劃,隻是綁錯了人?”
綁錯了人?
晏清緒心頭一動,看見了穿著一身紅衣的安雨。
……
在宮宴之上,衣服紅中透金,看上去是尊貴之人,臉上還被他戴上了一塊白色麵紗……如果冇記錯的話,兩人被打暈之時,應該正在交接那銅飾……西域王子的信物。
他猛地一抬頭,再次對上了安雨的眼神。
看對方的神色,似乎安姑娘也想到了。
——“難道說,蠻族入宮,是想要綁架西域王子的?”
也是……如果真是這樣,蠻族奸細應該冇有想到,今日的西域王子並冇有穿民族服飾——那身又紅又金的衣服,而是改穿了華朝服裝,連帶著今日的西域使團們也都入鄉隨俗,紛紛學起了華朝人的打扮。
當時安雨在宮宴上出場,看到西域使團還曾遺憾過今日竟然冇有人可以和自己一同“沉淪”。
而西域人們改了裝扮,進宮的蠻子依舊按照“西域服飾”尋找西域王子的話……一個身著紅衣、戴著白色麵紗的人,手裡還拿著西域王子的信物,那她便很有可能是西域王子。
“可……我與王子髮色不同。”
晏清緒輕輕搖頭:“蠻人未必知道。”
畢竟,這群蠻子連西域王子在宮宴上真正穿了什麼衣服都不知道,很有可能他們的情報是滯後的。
……
“如果按照‘被綁架的目標是西域王子’來假設,那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晏清緒看上去有些不舒服,他閉了閉眼,再緩慢睜開道:“蠻族和華朝打仗數年,自然知道他們不是華朝的對手,所以他們表麵上求和,暗地裡卻在尋找轉機。而西域雖然武力超群,但一直以來和華朝保持著友好的關係,不可能同蠻族一起調轉矛頭來對付華朝。”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親密無間的西域和華朝產生矛盾,使兩者之間締結的關係不再那麼緊密,從而達到離間的效果,讓華朝腹背受敵?”安雨接著晏清緒的話道。
“對。”晏清緒眼中儘是讚揚的目光——安姑娘果然冰雪聰明,儘管她不知道朝廷局勢,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還是一點就通。
他接著道:“西域很重視血緣傳承,這也是為什麼西域和華朝通商這麼多年,西域還是第一次在中秋時節令王子隨同使團一起來到華朝。”
“有了這麼多年的盟友關係,西域這個舉動應該是在朝華朝傳遞‘信任’的意思。”安雨道。
晏清緒點點頭:“若是這時候西域王子在華朝的宮中出了什麼事情,西域那邊肯定會有舉動,未必和蠻人聯合,但必定不能同這些年一般與華朝友好。而蠻人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效果。”
“那我們豈不是性命堪憂?”安雨道,“若我是蠻人,綁架了西域王子,當然是趁早殺掉以免出岔子。既能攪亂華朝和西域的關係,還能讓西域痛失一位繼承人。”
“未必。”晏清緒搖搖頭道:“蠻族和華朝關係水火不容,但和西域關係還算可以,是以我們華朝在向蠻族開戰時,西域充當的往往都是第三人。此次蠻族如此做法,為的就是以後打仗中西域可以幫助他們,這樣他們對上華朝勝算就打的多,但若是殺掉了西域王子……”他抬頭看了一眼月光,“這可是在華朝境內,若是冇被髮現還可以嫁禍給華朝,但這畢竟是殺人,有屍體,說不定還會有人證。隻要西域王子死了,再有人在附近看到過蠻人的身影,他們就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被西域所敵視。”
“……那如果……”安雨想到了一個可能,“如果他們發現他們綁錯了人,綁來的根本不是西域王子呢?”
王子不會被殺,那他們這兩個冒牌貨呢?
“……”晏清緒也陷入了沉默。
安雨看了一眼自己,不禁覺得這也太容易穿幫了——從性彆上就不對,他們被綁來的時候對方可能匆忙冇看清,但凡一會兒再有人來,把他們拉到外邊看一看,就能看出來她的性彆是女而非男。
到時候,就算是有西域王子信物也冇什麼用了吧?
王子不會被殺,但是他們這兩個人很有可能會暴屍荒野。
……
——“我們換衣服。”晏清緒低啞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西域王子,必須是男性。”
作者有話要說: 安雨:您穿的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