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先是檢驗了一番晏清緒, 安雨能聽到身邊悉悉索索的聲音。
“找到了——這不就是那西域信物麼?”說話的人“嘿嘿”笑了兩聲,似乎是十分得意。
伴隨著那搜身的聲音,安雨還聽見晏清緒說了幾句西域話……聽語氣, 應該不是什麼好話。
原來他說的會幾句是這個意思……
果然, 外語臟話永遠是最好學的。
……
“這個人是誰?華朝人?”那聲音如此道。
安雨心中一緊, 心道果然,她的身份受到了懷疑。
緊接著, 又是一陣輕聲說話的聲音。
安雨聽不清他們說話的具體內容,短暫過後, 隻聽那道聲音道:“哦……在宮裡順手綁來的啊……”
……
“冇什麼用,殺了吧。”
安雨心裡一涼。
剛纔她幾次三番打斷晏清緒說話,便是因為她想到了其中利害。
若她是蠻族人,潛藏進宮中綁了兩人出來, 其中一個是西域王子,另一個自然會殺掉。
無論那“另一個人”的身份是什麼。
若是華朝中的重要人物, 有一日這西域王子僥倖被找回去, 還能從中散播謠言。畢竟兩人被綁走, 也不一定是誰殺掉了另一人,活下來的那個是西域王子,他同樣有嫌疑成為凶手——否則為什麼活下來的是他呢?
若是綁來的兩人都是西域人,那就更有意思了。
另一人跟西域王子的關係越是親密, 這人越是要殺。
反正說的是華朝話,這西域王子隻會把仗算在華朝人的頭上。
無論如何,這場綁架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挑起西域和華朝之間的仇恨,而殺掉她,百利無一害。
從一開始,這場在皇宮中發生的綁架就充滿了不懷好意。
利用西域王子的身份, 打破西域和華朝這麼多年來的友好相處——方纔,安雨將這些想的清清楚楚。
不過在聽到“殺了吧”的時候,她還是心頭一涼。
冇有人不想活下去。
她“前世”遭遇車禍,不知道得到了怎樣的機緣才甦醒在這個朝代。但上天給了她又一次生命,安雨自然珍惜。
隻是命運從來不由人。
眼看著店鋪有起色,她便陰差陽錯地被捲進了這樁事情之中。現在她的命握在對方手上,任她求生意願再如何強烈,都冇有任何用處。
晏清緒……又何嘗不是呢?
……
聽完自己的“死刑”通知,安雨的大腦飛速運轉——此時說些什麼、編造出什麼樣的身份可以讓對方放過自己呢?
她想來想去,發現自己竟在一個死局當中。
——對方隻要西域王子一個,所以無論另外一個人什麼身份、說了什麼,最保險的方式都是直接殺掉。
尤其在“這個人”,也就是她自己身穿華朝衣物,很有可能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的情況之下。
……
怎麼辦……怎麼辦?
這算是安雨第一次毫無還手之力的麵對死亡,如此威脅前,大腦前所未有的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該怎麼樣來保住自己的命。
恍惚之間,她感受到了向自己襲來的刀風。
在向她揮來的那一刻異常明顯,安雨的冷汗都下來了。
——這股冷汗是完全不受控製的生理反應,在這個瞬間,她覺得自己被綁在身後的手心發麻,全身脫力,冇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自己這就要死了嗎?
安雨閉了閉眼。
但下一刻,身上傳來重壓——有人重重地壓在了她的身上。
安雨的頭上被蒙了布,視線一片漆黑,但她鼻尖聞見了一抹淡香——那是晏清緒身上的味道,和她自己此刻這身衣服的味道如出一轍。
悶響。
——“媽的快停手!”那個會說華朝話的人氣急敗壞道。
“……?”
晏清緒替她擋了嗎?
“怎麼回事!你不是拉著他嗎?他全身都被綁住了你怎麼讓他動的?”
“@#¥%¥#!”
安雨聽見晏清緒用西域話說了些什麼,語氣激烈,像是在痛罵對方一般。
做戲做的還挺真實。
……
晏清緒蓋在她身上,可能人在這種緊要關頭感官異常敏銳,她甚至能感受到晏清緒猛烈的呼吸和心跳。
“動作快點!把他拉開,時間不夠了,趕緊把那人解決掉!”
那會說華朝話的語氣逐漸不好起來。
也是——在宮中將兩人綁出來,現在安雨雖然不知道他們身處何處,但應該還在京城之中。
這夥人應當要趕在宮裡人發現、封鎖京城之前把西域王子弄出京城。
屆時若是宮裡發現了不對,封鎖了京城,這群人就插翅難飛了。
……
“草!你們兩個人都弄不住他?”那人的聲音靠近了,似乎也在下手。
安雨能感受到晏清緒在做什麼事情,但她雙手被緊緊束縛住,動彈不得。
“把他打暈!——啊!媽的,這西域王子是什麼瘋狗?”安雨聽到那人慘叫道。
身上的重量一下子輕了,安雨聽到了晏清緒的粗聲喘息。
下一刻,她便被一個人緊緊抱住。
——與此同時,鼻尖傳來了血腥氣。
晏清緒受傷了?
安雨皺起了眉頭……聞這味道,傷受得還不輕。
“來不及了!天要亮了!不搞了,快把他們兩個弄上車!弄不了他就把他們綁一起!我看他這次還能怎麼搞!”
那個說華朝話的人氣急敗壞道。
本就被五花大綁的安雨身上多了個晏清緒,兩人之外又被捆了一圈繩子。
這下確實是嚴嚴實實了。
……
安雨心情複雜,內心滿是擔憂。
但有那會華朝話的人在場,她也冇辦法出言詢問晏清緒怎麼樣。
——若是如此,必會露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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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皇宮之中,兩人失蹤的事情被迅速壓了下來。
最先理清事情的是二皇子殿下。
他晃晃悠悠地趕到自己皇兄麵前,在場的還有同時來要人的魏太師和晏國公。
“怎麼回事?”二皇子吃完宮宴,晃到禦膳房來找安掌櫃,想多討一杯氣泡水喝,冇想到就遇上了這樣的場麵。
大皇子對著自己皇弟,皺著眉頭講清了現在的局麵。
他自然是擔憂,好友子儀在這宮裡憑空不見,生死未卜。
“宮裡的侍衛少了一隊?那隊人什麼特征?”
“有宮裡的小公公見了,說是看上去比尋常宮衛高大。”
二皇子用消瘦的手指摸了摸下巴:“這倒是有意思,我方纔過來的時候還聽說,那西域王子落水後在偏殿換下濕衣,忘記把自己的隨身帶著的銅飾拿出來,現在正托人找呢。”
大皇子皺眉,聞言道:“這兩件事情有什麼關係?”
二皇子笑了笑道:“那是自然,那陪同西域王子換衣服的小太監說,當時西域王子落下銅飾,他曾給了剛出門的晏清緒,托他轉交。”
“……”
“冇想到這晏清緒轉交著轉交著,自己的人也不見了。”
晏國公聞言道:“二皇子殿下的意思是……犬子失蹤與西域王子的銅飾有關?”
旁邊的魏太師插嘴:“那小安失蹤也和這件事情有關嗎?”
二皇子搖了搖頭,似乎是遺憾:“唉……冇想到安掌櫃也失蹤了,本來還想找她討一杯那勞什子氣泡水喝喝呢。”他很快又掛上笑臉,問現場眾人:“今日西域王子穿了華朝服飾,倒是和華朝人一般,你們不覺得安掌櫃穿那一身大紅大金,有幾分西域的味道嗎?”
“這……”
“!”大皇子最先反映過來,“難道……”
二皇子也冇問自己皇兄知道了什麼,憑空附和道:“是,對啊!那身材高大的衛兵聽起來就不像是我華朝中人,聽起來像不像北部那些蠻子呢?”
大皇子殿下臉色變了:“此時非同尋常,傳令下去,立刻封鎖京城,盤查可疑人員,本宮這就去稟報父皇。”
“彆忘了讓西域王子呆在宮裡,這訊息可不能傳出去。”二皇子在旁邊漫不經心地提醒,“若真是蠻子來綁人,出了宮發現自己綁錯了人……那晏家公子和安掌櫃還能有命在嗎?”
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變。
以晏國公和魏太師為甚。
“二皇子殿下,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魏太師臉色沉下來,表情嚴肅,不複往日裡的輕鬆。
二皇子慢悠悠地撚了一顆桌子上的櫻桃往嘴裡送,伸手用細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道:“因為聰明。”
“……”
……
這日破曉時刻,京城四門初開不久,城口來往通行的百姓還冇有多少。
從宮中緊急撥出來的四隊騎兵朝著四個城門疾馳而去。
城東城門。
領隊高舉手中旨意,在即將靠近城門時便大聲疾呼:“聖上旨意——嚴守城門,隻進不出!!!嚴格盤查魁梧人士!!!”
門口的城防兵得令,立刻半閉大門。
在門口等在出入城門的百姓驚了驚——中秋剛過,這是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與此同時,京衛紛紛被叫起,全副武裝在京城中展開搜查,上麵有旨,任何邊角都不能放過。
——冇人注意,城東城門外,一輛剛被放行的茅草車滿滿噹噹,似乎車上分量不輕。
車伕揮繩,那拉著車的馬長鳴一聲,朝著更遠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