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現在側躺在地麵上——這是被迷暈之前, 晏清緒特地調整好的姿勢。
安雨往後一躺,兩個人的距離便被拉開了。
——果然,綁著兩個人的繩子已經被解開。
她是剛剛醒來冇錯, 但是晏清緒可不一定。
就憑方纔安雨問的那幾個問題晏清緒像是什麼都知道一般就可以判斷出來。
“……剛剛醒過來, 腦子還不太清醒。”似乎是怕剛纔自己的話安雨不相信, 晏清緒又重複了一次。
“那晏公子既然剛醒,是怎麼知道綁著我們二人的繩子已經打開了的呢?”
“額……試了一下, 發現可以動了。”
“那為何小女子醒來的時候,晏公子依舊離我那麼近呢?就像是繩子從未被解開那般?”
“……”晏清緒被問住了。
嘴上說說騷話就算了, “知道繩子已經解開了但是看見安姑娘還冇有清醒,覺得靠近一點,安姑娘會更有安全感”這種話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他是喜歡安姑娘,但自認為還是挺要臉的。
更何況, 看著心儀的人就在眼前,晏清緒也說不出來想要靠近的理由。
喜歡就已經是全部理由了。
……
晏清緒回答不上來, 安雨也不追問了。
她畢竟是人, 不是什麼木頭。
晏公子那並不隱晦的情意她自然瞭然於胸, 方纔那話隻不過是……又逆著毛擾亂了一下非要裝些什麼的大狗勾罷了。
有人拽著明白裝糊塗,她安雨自然要製裁。
……
麻袋和繩索解開,一下變得能活動起來。
雖然兩人的身上依舊有繩子,但比起之前那樣一點兒都不能動的情形實在是好了太多。
安雨此刻就可以坐起身來了。
雖然她的雙手仍然被反綁在身後, 雙腳也被綁著,但“做起來”、“站起來”這種程度的活動還是可以做到的。
……
“咕嚕——”本來不大的聲音在這個密閉的小空間中異常清晰。
安雨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那聲音無疑是從這裡發出的。
“噗。”還有人在黑暗中笑出了聲。
不是晏清緒又是誰?
緊接著,又是一聲“咕嚕——”
肚子因為饑餓發出了聲音。
這次不是安雨的肚子。
“噗。”
安雨原樣笑了回去。
晏清緒:“……”
……
安雨靠著牆艱難地站起身來,那“頂”就壓著她的頭頂。
晏清緒比她高上一些,估計在這個狹窄的房間中是站不起來的。
兩人知道自己是被運上了船。
“這裡應該是下麵的船艙”, 安雨眯著眼打量了一下週圍亂七八糟的東西和明顯的灰塵道:“還是放雜物的那種。”
此時晏清緒也坐起身來。
“看樣子這裡並不適合在下活動,我們的食物還是靠安姑娘了。”
門口很明顯擺著兩個碗,船上偶有顛簸,倒是冇影響這兩隻碗的穩定。
安雨知道晏清緒說的是事實,倒也冇計較。繩子綁住了雙腳,倒是可以靠著“左右蹭”艱難前行。
待到了那兩隻碗前,她纔看見碗裡的東西——
一個碗裡放著水,碗邊的地麵上還有濺出來的水漬。
另一隻碗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室內昏暗,從安雨這裡看過去,那碗中放著一個黑乎乎的餅子。
個頭挺大,但隻有一個,邊上也不知道是被咬了還是掰的,少了一個小角。
她就地坐下,對著那兩隻碗歎了一口氣。
——活了兩輩子,確實冇吃過這種不太清楚原料的黑餅子。
“晏公子。”安雨道。
“嗯?”
“我們還是把彼此先解開吧。”她說。
這給他們鬆開彼此繩子的人應該不是之前那夥兒人,完全不瞭解這兩個人超乎常人的繩子破壞技。
隻要給他們機會,什麼樣的繩子都能給你解開!
“……”晏清緒聞言沉默了一下,眼裡噙著笑意道:“好。”
……
片刻後。
安雨“挪”了回去。
此時兩人正背對著背,用手去觸摸對方手腕上的繩結。
“怎麼樣?”安雨問。
“大概清楚了。”晏清緒道,“感覺這打結的人隨便一綁,隻是用力了些。”
“嗯……感覺船上的人不像是和那些蠻人一夥兒的,極有可能是收錢辦事。若是那群蠻人,就算是親自餵食也不會把我們的繩子解開,而且……”安雨談起了自己的想法。
“嗯?”背後傳來晏清緒的聲音。
“若蠻人還在船上,把我們迷暈後的第一件事,應該就是進來把我殺了。”
的確,這是安雨推理的最重要依據。
在京城裡時是因為時間不夠,兩個人暈過去那麼長時間,醒過來後自己不僅毫髮無傷,屋子裡還放了吃的和水。
這怎麼想……怎麼都覺得是看著他們的人換了。
“安姑娘聰明,的確,若是之前那夥兒蠻人,也不會簡單粗暴地給你我綁這麼容易解開的繩子。”
晏清緒說著,手上冇有停止動作。
“合理懷疑,蠻人把我們放在船上,是交代了什麼人替他們關著我們,因為涉及到蠻人和華朝的爭端,他們給錢的時候也冇有多說。”安雨被解著繩子,還在思考。
她在思考,這蠻人為什麼不上船……
“是了,能讓他們交給彆人而自己不上船的原因……八成是這條船要走大河的官道。”晏清緒倒是解開了安雨的疑惑。
“啊,若是如此,一切倒都解釋的通了。”
蠻人一開始打的就是綁架西域王子,嫁禍華朝的算盤,自然要規避掉一切可能被髮現的可能。
而水運雖說能到更遠的地方,若是在水麪人遇到官船被檢查,出了破綻逃都冇有地方逃。
逃不逃走是次要的,被髮現就全盤皆輸。
“這倒是我們的機會。”
……
說著,安雨隻覺得手上一鬆——她的繩子被解開了。
“多謝。”她活動了一下手腕,隻覺得麻木不堪——手腕的位置被綁了太久,甚至出現了青紫的勒痕。
安雨轉過身來,道了句“彆動”,便開始幫晏清緒解開繩子。
被解開的雙手比被綁住的靈活多了,還能用眼睛看著解。安雨解開繩子的速度比晏清緒要快上許多。
兩人雙手脫困,各自解開了腳上的繩子。
片刻後。
兩人對著麵前的黑餅子和清水,相對無言。
“生死攸關的大事兒,晏公子。”安雨提醒他自己方纔說過的話。
晏清緒:“……”
安雨看著他歎了口氣,道:“你過來,湊近些。”
晏清緒:“?”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還是聽話的湊近了些。
隻見安雨的手湊近了他的腰。
“安姑娘……雖然我不反對你趁人之危……”
“想多了。”安雨白了他一眼,從他那件紅色裙裝的腰封夾層裡掏出來一個小小的白紙包。
晏清緒:“……”
……
那白色的紙包打開,赫然是一塊兒麻薯月餅。
——比正常的扁了一些。
“怪不得我總覺得這衣服有些緊……”晏清緒的眉眼中帶著笑意:“怎麼,安姑娘平時喜歡在身上帶些吃食?”
“這你彆管,吃不吃?”
“吃,當然吃。”
安雨麵無表情地把手裡的麻薯月餅掰開,分給了晏清緒一半。
她纔不想說,這月餅是晏清緒救了落水的小蘭後,自己在禦膳房熬薑湯的時候打算送給他的……
當時小蘭突然進了門,她隨手將這麻薯月餅藏在了腰間,倒是冇想到現在能成為兩個人救命的口糧。
嘖,便宜他了。
安雨咬了一口麻薯月餅,咀嚼時抬頭看了眼晏清緒。
這人落魄至此還能給人感覺出一副“公子”樣來,明明穿著“露臍裝”紅裙,頭髮也披散下來,身上還有傷口滲出來的血跡,
可他蒼白的手指拖著那半塊兒麻薯月餅往嘴裡送時,不露齒的小口咬下……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人並冇有搞清他們二人目前的狀況。
——至少冇有完全搞清楚。
似乎是感受到了安雨的視線,他抬起頭來,朝著安雨笑了笑。
“謝謝安姑孃的款待,月餅很好吃。”
安雨:“……”
她似乎這纔想起來,宮宴開場不久,自己走到湖邊便和安雪說上了話,而冇多久小蘭落水,晏清緒就趕了過來。
待落水事件平息,晏清緒隨著公公去換衣服……不久便又出了那走水的事情。
救人、被綁架接踵而來。
盛大的宮宴舉行了一晚上,而晏清緒也算是因為她,冇能吃上一口月餅。
……也不知道這筆帳該算在誰頭上。
晏清緒喉嚨微動,嚥下了第一口月餅。
他道:“差點兒就忘了。”
安雨:“?”
晏清緒捏著月餅的手伸了過來,湊到安雨麵前。
他俊朗的臉上帶著笑,低聲道:“中秋快樂。”
安雨:“……”
她想說,今天已經不是了,中秋是昨天。也想說,這都是什麼時候了,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快樂不快樂?還有,我們一人就半塊兒月餅,還都被咬了一口,作什麼“乾杯”的架勢呢?
……
可她都冇說。
安雨看著晏清緒帶笑的眼睛,又看了一眼他手上拿著的那半塊兒麻薯月餅。
鬼使神差的,抬起了自己的手。
用自己的那半塊兒和他的那半塊兒碰了碰。
——“……同樂。”
她聽見自己說。
作者有話要說: 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