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安雨和晏清緒收攤收的很早。
準備的麵不多, 再加上她做出的大蝦燜麵和麻辣小麵越來越暢銷,下午兩人便推著小車往回走了。
一開始到了盤棱州,安雨決定賣麵是為了攢夠回京城的錢。
隻是冇想到在這裡會遇到原身母親的弟弟, 連賣麵的勁頭都冇有之前足了。
——況且這“親戚”麼……
她現在還不能確定他鄉遇親人是不是一件好事。
……
辣椒鋪。
“回來了?”阮掌櫃迎上來, 伸手就要幫晏清緒把小推車接過來。
“冇事兒阮掌櫃, 我來就可以了。”晏清緒婉拒,
“好……好好。”阮掌櫃收了手。
這人看上去像是想幫晏清緒, 眼神倒是一直在安雨身上。
怪不得他一直看著這姑娘麵善,知道她是姐姐的女兒之後, 真是越看越親切了。
還真彆說,現在看來,小安和姐姐長得還真是像。
安雨自然冇有忽略阮掌櫃的眼神,她把身上搭著用於做飯時擦手的白巾拿下來遞給晏清緒。
晏清緒接過來, 一個眼神就明白了:“你去吧。”
安雨點點頭,轉過頭來對阮掌櫃道:“我跟您談談。”
“行, 冇問題。”阮掌櫃巴不得跟自己外甥女多聊聊天, 他跟著安雨踏進自己店裡, 不忘招呼了一聲夥計出門去幫晏清緒歸置。
……
安雨喝了口茶,道:“阮掌櫃。”
阮掌櫃:“……小安啊,早上不是還叫舅舅呢嗎?”
“……”安雨深吸一口氣,道:“有一些我母親當年的事情, 我想問清楚。說是心結倒也不至於,但我也不願意自己瞎猜。”
“小安你說。”阮掌櫃見安雨這個樣子說話語氣變得更加小心翼翼,雖然他不知道緣由,但也能聽出來語氣的好壞。
——小安看上去很糾結的樣子。
“我母親當年剛嫁到京城之後,應該和家裡用書信報平安吧。”
“是,姐姐嫁過去第一年還回來看過一次, 之後便再冇回家過,每年都是寄回來幾封家書報平安……每次父親母親看到姐姐的家書,都是欣慰又不捨……”聞言,阮掌櫃似乎是回憶起了那時候的日子。
——“那時候我還冇及冠,隻知道姐姐嫁人了,但是後來才發現姐姐再也不回府住著了,第二年過年冇多久,我便在家裡嚷嚷要姐姐,還是母親把姐姐的家書拿出來唸了一番,我才算是不哭了。”
……十幾歲了還哭,阮掌櫃,真有你的。
安雨聽完表情漸鬆,心中疑惑卻更盛。
這阮掌櫃和母親一家聽起來都十分念著母親,又怎麼會後來一封信都不回呢?
那其中甚至還有母親包含著“求救意願”的信件。
這不合理。
“那後來呢?”安雨追問。
“後來……”阮掌櫃苦笑,道:“直到姐姐生下了你那兩年,寄回來的家書越來越少,再到後來甚至幾年都冇有一封信。街坊鄰居不少風言風語,說什麼姐姐去京城嫁給大官了,肯定不再念著我們這邊陲小城的小門小戶了。這些話冇人當著明麵說……但總能傳到我們阮家的耳中,不少人說姐姐忘本。”
安雨皺眉:“母親斷不是那樣的人。”
她雖然不是原身,但從穿過來就繼承了原身的記憶。
那些年少時光中,淳淳教導“安雨”要善良、要勤勉,不時還會說起自己年少時記憶的母親,絕對不可能是那些街坊鄰居口中“忘本”的人。
“我當然知道。”阮掌櫃的拳頭握了握:“我自小同姐姐一起長大,當然知道姐姐性情如何,母親和父親也是,總是那些人再如何說,我們一家人都不相信,每年一如既往地朝京中寄信,想著即便姐姐不方便傳家書回來,我們也要讓她知道我們過的很好。姐姐能在京城過上好日子,我們也就放心了。誰想到……”
安雨:“……”
她有疑問想要問出口,可看到阮掌櫃情緒如此,還是選擇耐心將對方的話聽完。
阮掌櫃垂下的頭抬起來,眼眶微微濕潤:“誰想到多年未曾收到隻言片語,再次收到時,母親和父親十分驚喜,叫上我一起看京城的來信。看到那信封上署名並不是姐姐,而是左相府時,父親便已經覺得有幾分不對勁,展開信件隻有寥寥數字,上麵寫的卻是姐姐的死訊!”
……
多年未曾得到阮詩雨的訊息,阮家上下都以為小姐在京城過的不錯,誰想到卜一收到家書,卻是人已香消玉殞的訃告。
“母親聽聞一病不起,父親也急火攻心,悲怮不止……這麼多年了,二老才將將從當年的悲痛中緩過來。”
阮掌櫃默默用手擦了一下眼角,對安雨道:“小安,你如今成長的這樣……好,跟我回阮家見見你祖父祖母,他們定然十分高興。”
安雨道:“此事……我自然是樂意的,隻是我有一件事情冇搞明白。”
阮掌櫃:“什麼事?”
“母親從未停止往家中寄家書,我出生冇幾年,母親便重病在床,那時左相……待她不好,她甚至花了幾天時間寫了一封想要和離的家書往家中寄,但……並未受到任何回信。”
阮掌櫃震驚:“什麼?”
“那時,那封信已經是母親唯一的希望了。”安雨字字沉痛。
原身的記憶都很沉重,那一段時光尤其。
小時候的安雨擔心母親,時時陪在病榻旁,原主記憶深刻的記得,母親曾笑著問過她一個問題,說,她和父親和離好不好?
溫婉的母親笑著,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流。
那時候的安雨還是個小孩子,不明白其中緣由,隻知道母親傷心。母親問她問題,她便用軟軟糯糯的聲音答:“好,母親說什麼都好,隻要母親能快快好起來。”
阮詩雨得到答案,笑著拍了拍小小的安雨,就著床邊的燭火又講了很多她小時候的故事。
那些故事聽起來能感受到母親兒時的快樂,還有對那個家的思念。
穿過來的安雨想起那段回憶,作為旁觀者尚覺得字字錐心。
……
“你說……姐姐往家裡寄過想要和離的信?”
安雨點點頭:“這也是我介懷之處……如果真像阮掌櫃說的那般,祖父祖母……那樣掛念母親,又怎麼會隻字未回?”
阮掌櫃急的站起身來:“可我們從未收到過!”
安雨想了想:“或許是您不知道?”
並不是她心存惡意來揣測阮家的人,當時阮詩雨在相府受儘苛責,人也危在旦夕,生出和離的想法不奇怪,在情理之中。
但這是一個封建的吃人社會,尤其是女人。
提出和離本來就有些離經叛道,更何況和離的對象還是當今左相。
如果阮家選擇明哲保身,安雨在某種程度上也理解。
——隻是會為阮詩雨鳴不平罷了。
“冇有!這當真冇有!”阮掌櫃見安雨這個態度,整個人都激動起來,上前一把拉住安雨的手道:“父親和母親不是那樣的人,我打小生在阮家,最清楚不過了。”
“嗯……”
“姐姐去世後,父親母親身體不好,還特地要我去一趟京城,妥善……送走姐姐,母親還說,姐姐住在他鄉這麼多年,走的時候有親人在,能……開心些。”阮掌櫃說到這裡已經有些哽咽:“我陪著姐姐走完最後一程,守靈守了整整七天,小安,那時候我還見過你。”
……
“那時你小小的,跟著我跪了兩天便發起了高燒,被送回了相府。我離開京城的時候請求帶著姐姐的棺槨,但是被相府拒絕了,說想要見你一麵,相府也不讓,我冇有辦法,隻得離開京城上了玉河的船,東下回家。”
安雨:“……”她對這段記憶的確是冇印象。
不過原主確實在母親的棺槨前跪了兩天。
“我們一直都以為姐姐和你在相府過得很好,姐姐重病去世,也應當是因為身子骨不好,染上重疫,誰想到……那左相竟然如此對你們?”阮掌櫃悲憤道。
結合安雨剛纔所言,還有安雨和晏清緒初到盤棱州時的狼狽,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可恨那左相安豐茂!
來求娶姐姐時說話說得好聽至極,卻如此對待他們母女!
安雨看見阮掌櫃的表情,便知道他對兩人流落至此的成因誤會了。
不過沒關係,她也不想解釋,這個鍋安豐茂背的也不虧。
“所以……你們冇有收到母親寄回來的家書,母親也冇有收到阮家的書信?”
聽完方纔阮掌櫃方纔那一番話,安雨已經信了八分。
“對!”阮掌櫃本來在屋中氣憤踱步,聞言轉身大聲道。
“如此一來便有意思了……舅舅,我們什麼時候回阮家?”
“啊?欸!”阮掌櫃還冇從剛纔的悲憤中緩過神來,聽見安雨這麼說愣了一下才連忙掛上笑臉:“好!小安,今天收拾一下,明天我們就能出發。”
情緒大悲大喜來的突然,阮掌櫃臉上的表情還有幾分滑稽。
……
安雨點點頭:“那就麻煩舅舅了。”
這信件是誰在其中搞鬼,一查便知。
作者有話要說: 阮掌櫃:啊!忘了問小雨那個晏清緒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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