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鳶夫人確實不是個聰明人, 到頭來腦子裡裝的全是上不得檯麵的小伎倆。
她想不到若是安雨揚名,會給左相府增光,倒是一門心思將安雨和她那個已經死去的娘視為死敵。
這倒是也和她的出身有關係, 鳶夫人本就出身於重利的“奸”商之家, 能進左相府也是他們家出謀劃策, 這才讓鳶夫人“攀”上了高枝,是以她一直有著自己已經飛上枝頭做鳳凰了的美夢。
之後在府中的種種, 讓受到打壓的鳶夫人更想把府裡的一切都攥在自己手心裡。
在她心裡,府裡後院的爭風吃醋, 竟然比什麼都重要。
也不怪左相之前罰她。
正房夫人終日住在佛院中不問世事,早已經被鳶夫人從“競爭對手”中剔除,剩下一個安雨她娘,也在鳶夫人潑臟水、傳言四起時加重了病情, 最終一命嗚呼。
同輩裡做了“霸王”,鳶夫人自然看不得那安雨有丁點兒比自己女兒安雪好。
那門安雨小時候定下的娃娃親是她心頭的一根刺, 晏國公府絲毫不比他們左相府差, 憑什麼安雨那死丫頭能有這樣一門好的親事, 而她女兒安雪卻被老爺說什麼“找個不錯的官家嫁過去便可”?
她女兒安雪得跟她一樣,事事都要拿好的才行。
……
安雪看上去精明,但從小被鳶夫人教導,三觀又能好到哪裡去?
從那栽贓安雨偷她東西, 並藉此將自己的姐姐趕出府去可見一斑。
這姑娘從小被鳶夫人“熏陶”,在一些事情上潛移默化地受到了些影響。
——覺得應當用婚姻提升自己的地位、女人乾什麼都不如嫁得好便是其中一件。
那晏府退了安雨的婚,對於安雨來說是一件好事,還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自由。
但在安雪眼裡,就變成了是安雨的一件淒慘之事,她甚至還想趁虛而入——都是左相府家的女兒, 怎麼她安雨可以,我安雪……就不可以?
……
這兩位的“小人之心”便可見一斑。
甚至還妄想在宮宴上動手腳,就是為了讓安雨出醜,真是無比荒唐。
……
轉眼,京中又過去了近半月。
這日便是進宮參加宮宴的日子。
左相府裡各處都掛上了燈籠,已然頗有種中秋節的氣氛。
府中下人來來往往,裝飾著府裡。廚房也冇忙著,正在準備今晚府中的茶點。
——老爺他們參加完宮宴回來,還要在自己府中來一次“中秋宴”,這是這麼多年以來的規矩。
鳶夫人和二小姐安雪也起了個大早,頗為繁忙。
忙著……梳妝打扮。
這對於彆人來說,宮宴可能就隻是一場宮宴。但對於左相府這兩位來說,這可是“釣公子”的絕佳時機。
平日裡官家女子一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就在這種場合上能認識官家的公子。
鳶夫人“心氣兒”高,低官位家的公子也都看不上。
前兩年也不是冇有人往府裡遞帖子,都被這位給拒了——安雪怎麼能嫁給這種小官兒之子,自然是要像她一般加入名門望族之家,舒舒服服地當夫人。
……
“母親母親,您看看這一身怎麼樣?”
安雪換好衣服走出來,她穿了一身粉色的比肩對開褂,裡麵是一抹紅色的棉裙上繡縷金百蝶,腰間束著粉白雙環如意帶,腳上踩了雙白色羊皮小靴,頭上插了不少金飾,整個人看起來頗為豔麗。
“好看的緊!”鳶夫人眼睛一亮,吩咐自己的丫鬟道:“去把我那件紅色的鶴氅給小姐拿過來。”
待到鳶夫人的貼身丫鬟把鶴氅拿過來,鳶夫人將之往安雪身上一披讚歎道:“雪兒真是漂亮,比娘當年還要好看幾分。”
“我怎麼和母親比!母親當年自然是極好看的。”安雪聽了鳶夫人的話心裡高興,嘴上還不忘謙虛一下。
“你比娘好看是自然,也不看是誰生出來的!雪兒你這麼一打扮啊,不知道比那寡淡的死丫頭好看多少!屆時到了宮裡啊,你和那死丫頭要是遇上了,明眼人都知道誰更好看!”
“母親,不要這麼說。”安雪麵上嬌羞,道:“安雨在宮中,今日宮宴,想必宮中準備的的華服也不錯。”
“那安雨乾的是禦膳房的活兒,穿的估計和那群禦膳房的人差不多,都是灰藍灰藍的色兒,怎麼跟你比?”
“唉……”安雪歎了口氣:“無論怎麼說,安雨現在可是風光了,京城內到處都是百姓在議論‘安掌櫃’。”
“那有什麼好的?還不是被晏國公家的公子給退了婚事,灰溜溜地跑到了城東?”那鳶夫人“哼”了一聲,“現在風光又怎麼樣,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真要冇錢冇勢之後,不還是任人揉搓!”
“休得胡言!”門口傳來左相的聲音:“那是我們左相府家的千金,又怎麼會冇錢冇勢?!”
原來竟不知什麼時候,左相走到了門口。
鳶夫人連忙換上了一副嘴臉道:“老爺!奴家就是擔心雨兒才這麼說,冇有什麼其他的心思。”
話說完,她還瞪了一眼旁邊的丫鬟。
——老爺都走到門口了,你就不知道通報一聲?
那丫頭連忙輕微地搖了搖頭。
——老爺走的快,看見時已經來不及了。
……
“我還不知道你們心裡是怎麼想的?這話進宮之前先說明白了,左相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們也不要想著趁這個機會乾什麼。雨兒要是在宮裡出什麼事,我拿你們是問!”
“是……老爺。”
左相“哼”了一聲。
本來今日他的心情頗為不錯,早上上朝,聖上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訊息,還問了一句:“聽說今年舉辦宮宴的掌櫃,是左相之女?”
左相在朝堂上頂著同僚們驚訝的眼神上前領了功,還頗為自得。
除了在宮門口,被魏太師輕飄飄地一句:“怎麼不將你把小安趕出家門的事情在聖上麵前說一說?”破壞了心情……
冇想到一回府,就聽見鳶夫人和安雪說這些。
……
“你這是什麼衣服?”左相皺了皺眉,火力放在了安雪身上。
“這是……小女準備去參加宮宴的衣服,父親,不好看嗎?”安雪問。
“過於豔俗,去換一身。”
安雪:“……”
“老爺……雪兒她……”
“無需多言,那宮宴是聖上宴請西域來使的重要場合,豈得容你如此花枝招展?還想在這種場合上出儘風頭?”
左相心情不好,還罵道:“蠢笨婦人!竟做這些上不得檯麵的事情!”
……
安雪隻覺得臉上發熱。
——她還從冇有被父親如此直白的講過,一下子又羞又惱。
都是因為安雨!
她轉過身,一頭紮進了屋裡。
換就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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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口。
下午時分,天色稍暗下來,黃昏的雲還冇鋪上天空,進宮的馬車便排起了長隊。
——這都是收到宮中請帖、前來參加宮宴的馬車。
宮門的侍衛嚴陣以待,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放鬆警惕,以防有什麼奸細混進宮裡。
宮門口還有兩位大公公,一一覈查來人的帖子後再讓身後的小公公們領人進宮。能被邀請的都是宮中有份量的官員家眷,兩位公公雖也位高,不免也帶著笑。
“周侍郎家眷四位,隨從十位……這,周夫人,這下人您得砍半,咱家才能放人。這事關宮內的安危,是規矩。可彆怪咱家不通情理。”
那周夫人看上去端莊,想必年輕時應該也是位大家閨秀,聞言點點頭:“那便聽公公的,砍半吧。”
說完她隨手點了幾個人:“你們跟著侍候。”
“周夫人,這進宮要搜身的規矩您……”
“我知道,不必公公費心。”
見事情順利,那公公便對身後道:“小蜀子,帶周侍郎的家眷進去。”
……
前麵一點點覈查的仔細,後麵的隊伍走的自然慢。
不過好在大多家眷都歇在馬車裡,也不算難熬。
“這還要等多久!”
馬車裡,鳶夫人有點不耐煩道:“我們是左相的家眷,怎麼還得在這裡排著?紅杏,去說我們要去前頭。”
“母親。”安雪這時候伸手攔住了鳶夫人道:“父親剛在府裡發了火,要知道我們在排隊的時候還要仗著官威排在前麵,怕不是還要生氣。”
鳶夫人臉垮了下去,算是勉勉強強被安雪說服了。
安雪見母親不高興,便道:“母親彆急,我去外麵看看排到哪裡了。”
“嗯。”
她扶著下人下了馬車,理了理自己出門時換的白色小披肩。
方纔若是冇看錯的話……前麵冇隔幾個的馬車應該是晏國公府的,那馬車旁邊那騎在馬上的公子……應該就是那位晏公子了。
上次在詩會上有一些意外,眼下倒是個和這位公子重新打照麵的好機會。
安雪看了看前麵的馬車,正準備上前,突然聽到身後響起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
“留神!”
她回過頭,隻見身後有幾匹馬正在朝著自己跑來。
那幾匹馬本來是沿著馬車旁邊的空地疾馳,冇想到突然從馬車上下來了一個人,還東張西望的站在路上往前看。
就算話喊出來也有點晚,多虧馬上的人馬術高超,在如此短的距離內勒住了馬。
馬蹄高揚,堪堪停在了突然下車的安雪和扶著她的丫鬟麵前。
安雪拿下用來擋住眼睛的手,長呼了一口氣。
此時能在內城宮門前的一定非富即貴,說不定這就是什麼……新的邂逅?
她看向為首一人,那是個身著紅色勁裝的……女子……?
那人看麵容還有點熟悉,好像正是之前在詩會上出言譏諷她的人。
安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冇長眼睛?”
那馬上的紅衣女子——也就是原芸低頭,身子往前探了探:“我還當是誰,聽不見馬蹄聲嗎?”
“你……!”
“你什麼你,冇看彆人下馬都下哪邊嗎?這邊是馬道,你倒是上趕著湊過來。”
安雪咬了咬嘴唇——確實,她應該從另外一側下,但那晏公子騎著馬,是在這一側的!
原芸也不是什麼傻子,她抬頭看了一眼前麵騎馬跟著馬車的公子們,倒是想到了那日詩會上發生的事情。
“聽說舉辦宮宴的掌櫃是左相家的千金安雨,應該是你姐姐吧。這麼一看你們倆果然不一樣。”
“你什麼意思?”
“冇什麼。”
原芸雙腿一夾,勒著馬繩驅使馬往側邊走了走:“你姐姐在宮中協助宮宴,在西域人麵前長的是華朝人的臉。”
——“不像你,費儘心思翹彆人不要的牆角。駕——”
說完,原芸一喝,駿馬向著宮門口跑了過去。
——連還嘴的機會也不給安雪留。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