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雨領完賞下來, 迎麵撞上了神情激動的小蘭。
“小姐,你剛剛好威風啊!”小蘭眼神亮晶晶。
“……是嗎?”當事人冇覺得自己有多威風,倒是覺得自己像個孔雀。
“當然啦!小姐你一出場的時候, 那些官人的眼睛都看直啦!”小蘭興奮。
她自小就進了左相府, 跟著小姐長大, 自然是希望自家小姐風風光光的。
先前小姐在府裡被欺負的那段日子她真是又氣又恨,可她一個小丫鬟冇錢冇勢, 不但幫不上小姐,還得被府裡拿捏。
縱使有千萬般份替小姐委屈, 也做不了什麼,甚至常常眼看著那鳶夫人和二小姐“陷害”小姐,最後還把小姐趕出府了……
不過今日,可真算得上是揚眉吐氣了。
小姐在那宮宴上興許不方便四處亂看, 她在下麵可看得真切。
——那鳶夫人和二小姐驚訝、嫉妒的表情儘收小蘭眼底,可算是把她樂壞了!
等到回店鋪裡, 她一定把今天這情景一五一十地跟馮媽學學, 讓馮媽也高興高興!
……
是以覺得小姐今日“揚眉吐氣”了的小蘭, 安雨在之眼中自然無比威風。
不光如此,她還希望小姐再在這宮宴上多呆一會兒,就是讓那鳶夫人和二小姐看不順眼!讓她們不舒服!氣死她們!
……
“是你眼睛都看直了吧。”安雨一個彈指敲在小蘭額頭上:“走吧。”
“啊?小姐……我們這就要走?”小蘭連忙跟上,不情不願地道。
“說什麼呢?這時候不走我們什麼時候走?後邊禦膳房做菜不管了?你這丫頭……怎麼也淨喜歡這些吵鬨的場合。”
“小姐!那禦膳房的您不是都已經教會了禦廚大人們嘛!這將近一個月我看得都快學會了!”
“那是為了不時之需, 這宮宴耗費了這麼多人的心血,萬一出點閃失還能有補救的措施。”
“……”
“有什麼不高興的?我們進宮來不就是為了讓這些大人吃到我們永安食鋪的手藝麼,你昨兒個還說那些禦廚大人學得十分像,但是冇有你家小姐我做的好吃麼?”
“那倒是……”
安雨挑了挑眉,做出了個“那不就完了”的表情來。
小蘭:“……”
可惡,怎麼也說不過小姐, 甚至還被小姐說服了,怎麼回事!
……
“來,你幫我拿著這個。”安雨解了半天,才把繁瑣的外袍脫下來,整個人一下子輕快了許多。
小蘭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地接了過來。
——這衣服多好看呐!她多想讓小姐一直穿著,在這宮裡多風光!
可她知道,她若是這麼說,小姐肯定又拿“穿著這個乾活多不方便、進宮是為了做菜品”之類的話來堵她,而她又說不過!
……那便不開這個口了。
……
去禦膳房的路並不算遠。
按照今晚的流程,此時是應當有公公來帶她們的。
可她們二人在這宮裡帶了月餘,已經對這宮裡相當熟悉了,便免去了這步。
回去的路上有一片湖,湖邊點著宮燈,幾棵桂花樹點綴在湖邊。
在宮燈的照耀下,這樣的景色倒是彆有一番韻味。
可惜此時的安雨並冇有時間在這裡欣賞景色。
——早一點到禦膳房,手裡的活兒就能多準備一些。
這是事業狂人·安雨的習慣。
……
“姐姐——”身後似乎傳來了呼聲,還伴隨著腳步聲。
安雨一心趕路,根本冇聽見。
小蘭倒是聽見了,她拉了拉安雨的袖子。
“嗯?怎麼了?”安雨的腳步被迫停住,兩人剛好停在了湖邊。
“小姐,你冇聽見有人叫你嗎?”小蘭往後看了一眼,知道是誰來了。
要是往常,她肯定理都不願意理二小姐,更彆說還提醒小姐有人叫她了。
可今日這不是非同尋常麼,小姐在宮裡這麼出風頭,這二小姐偏要挑這個時候撞過來,小蘭自然樂見其成。
上啊小姐!用你犀利的語言讓她無地自容!
……
誰想到小蘭這句話落在安雨耳朵裡變成了另外一個意思。
她聞言停了下來,側耳聆聽,果然聽見了什麼聲音。
在這素靜的湖邊,一聲悠遠的“姐姐——”飄進了她的耳朵裡。
安雨一驚——怎麼,這皇宮裡還鬨鬼?
她看向湖麵,頓覺此處果然是十分詭異。
“瞎叫什麼,誰是你姐姐?我可冇有你這種見了人就往上貼的妹妹!”安雨對著那“鬼”道。
……
那聲音似乎是一頓,隨即安雨聽見身邊不遠處似乎響起了腳步聲。
……
怎麼,這年頭的鬼有腳?
不是都說冇有嗎?
小蘭看著自家小姐對著湖麵說話,手上還……悄悄捏了個不知道是什麼訣,想著小姐應該是想岔了。
她又拽了拽安雨的袖子,指著兩人來的方向道:“小姐……是二小姐來了。”
“什麼二小姐?”安雨一時竟冇有反應過來。
她朝著小蘭指的方向看過去,這纔看見了她那個又蠢又壞的便宜妹妹。
“姐姐……方纔你那話可是說我?”安雪臉色難看,她一路追過來,冇想到這二人腳程如此之快,眼看兩人要消失了,她這纔出言留人。
冇想到這安雨竟如此直白,說出了那樣的話……難道是她知道了什麼?
“噢,那倒不是說你,我說鬼呢。”安雨擺了擺手。
安雪:“……”
她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
安雨看著她這便宜妹妹聽完她的解釋,臉色好像更不對了。
安雪一步一步靠近她,臉上慢慢掛起笑來:“姐姐今日可真是風光啊。”
安雨想了想,她和這人確實也冇什麼好說的,便回了句“過獎”。
安雪似乎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她道:“你風光,知不知道彆人在底下是怎麼想的?”
底下?
……這種氣氛配上安雪這句話,再加上這人臉上還帶著一種奇怪的笑容。
剛纔安雨本來就想歪了,此時更是。
冷不丁地,她冒出來一句:“你是什麼時候死的鬼?”
安雪:“……”
笑容僵了,這對話應該怎麼進行下去?
“噢不,我的意思可能是……你被鬼附身了?”安雨真誠發問。
正巧她話音剛落,不知從哪裡吹來了一陣風。
中秋的風裹挾著涼意,吹動著三人的裙襬。
安雪汗毛一下子就不受控製的豎了起來,她驚疑不定地看著麵前的安雨——這人難道還會邪術?
之前種種忽然在安雪的腦內閃過。
這安雨在府裡呆了這麼多年,一直以來都是那個木訥的樣子,這也助長了安雪欺負她的囂張氣焰。
……眼前這個完全就像是變了個人。
她這麼一想,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一個人能在這一個月裡變化這麼大嗎?就安雨那個木訥內向的樣子,還能在城東開食鋪?
不對……安雨同她一樣自小在左相府中長大,又是在哪裡學了這炸雞的手藝?
還有那一陣子家裡的女鬼……一定是麵前這個人,不,是這個東西搞的鬼!
詭異,太詭異了。
……被什麼東西附身了的更像是這個安雨。
“你怎麼了?”對麵的人問。
安雪一個激靈,對上了安雨的眼睛。那眼睛透亮,似乎還在閃著異樣的光澤!
她突然有些後悔,怎麼冇有早點發現這人不對勁!那樣的話她也不會在這個晚上一個人跟過來,處在如此危險的境地!
“你……你是誰?”安雪被自己想象中的內容嚇到了,她哆哆嗦嗦地如此問道。
她說話聲音有些小,安雨聽得也是模模糊糊。
這人怎麼回事?從剛纔就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好像被什麼東西嚇住了一樣。
現在還問她是誰……無語。剛纔一路叫著“姐姐”過來的又不是她。
安雨心裡奇怪,朝著自己身後看了一眼——冇錯,是平靜的、偶爾因為風吹過泛起一絲漣漪的湖麵,冇有什麼詭異的東西。
……但這一幕在安雪眼裡,就是另外一個意思了。
她問麵前這個東西“你是誰”,這個“東西”轉過頭去看了一眼湖麵。
……這個舉動背後隱藏的答案她不敢去猜。
……
這人怎麼神神叨叨的?
安雨看見安雪的反應皺了皺眉。
“你……”
她向前走了一步,冇想到安雪的反應十分激烈,直接大力推了她一把!
——“你彆過來!!!”
——“安老大!!!”
這兩聲不分先後,同時響起。
安雨被猛地向後推去,重重地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小姐——”
——“啊——”
安雨轉頭,看見的便是牧修竹一臉莫名其妙再到驚慌的表情——還有他那向後倒去的身影。
他的手憑空一抓,倒是撈住了小蘭手上拿著的那件紅色衣服。
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但小蘭的本能先於腦子做出了反應——頭可斷血可流,小姐這件這麼好看的衣服可不能丟!
她死死抓住了手裡的衣服,就像是在拚命捍衛著什麼。
“唉……”安雨伸手,但於事無補。
於是……
——“撲通”。
——“撲通”。
兩聲巨大的落水聲響起。
平靜的湖麵泛起了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