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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恥辱(下)

沈棠差點兒被那口未嚥下去的茶嗆到。

“咳咳——原、原來這就是龔氏被抄家滅族的真相?”端看祈善說的內容,沈棠感覺龔氏還真算不上正派無辜,“明知鄭喬是奸佞還縱虎歸山,就冇想過會有被他報複的一天?”

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會知恩圖報的。

鄭喬在辛國的遭遇完全算得上奇恥大辱。當時勢弱不得不委曲求全,如今貴為庚國國主,一朝發達有了力量,積怨心底的恨意如火山爆發,黑曆史都成了亟待湮滅的存在。

祈善道:“這個嘛,我就不知道了。”

沈棠調侃:“我還以為先生什麼都知道。”

雖說是地獄難度開局的穿越,但祈善這位“引導NPC”卻是非常儘職儘責,五星好評!

祈善故作驚訝,假兮兮道:“能得沈小郎君這般高看,在下榮幸之至。”

沈棠:“……”

論臉皮她還比不過祈元良,於是低頭戰術性吃茶,倒是祈善一邊吃茶一邊暗中觀察沈棠的反應——他一直好奇,沈小郎君與龔氏究竟是什麼關係?方纔聽到龔氏滅門源頭來自鄭喬的報複,沈小郎君既冇有憤慨也冇有憎惡,平平淡淡,彷彿此事於己無關。

但是,此事怎麼可能無關?

若說沈小郎君薄涼無情,昨夜又怎會為了個一麵之緣的癡兒雨夜奔波?

此人反應完全超出了常理邏輯。

因為庚國士兵還未離開,沈棠也不想這時候出去引起注意,便讓茶肆老闆給添了一壺茶,二人繼續待在茶肆消磨時間,順便打聽打聽囚車上的囚犯身份。

店家膽怯回首,偷瞧茶肆外的士兵,掐著嗓子小聲說:“據說是什麼禦史中丞……”

沈棠不解喃喃又看向祈善:“禦史中丞?”

彆怪她文盲,作為失憶人士真不知道。

祈善:“店家口中的禦史中丞姓‘田’?”

“似乎是姓‘田’?那幾個兵爺還罵罵咧咧什麼‘姓田的老東西’、‘禦史中丞又如何’之類的。”店家也不懂這些,莫說這些大官兒,即便隻是看守城門的老兵也能輕而易舉弄死他們這些小老百姓,他給沈棠添了一壺茶,歎氣道,“二位郎君還是彆好奇了,免得喪命啊!”

辛、庚兩國打仗,受影響最大的就是兩國百姓了,庚國百姓稍微好點兒,除了賦稅比往日重了一半,將他們壓迫得無法喘息,但好歹餓不死,辛國百姓就慘了。

兩國主戰場在辛國。

辛國百姓不僅要榨乾血提供軍需糧草讓辛國打仗,還要麵對庚國士兵的燒殺劫掠。

本以為打完仗能消停一陣,誰知道庚國國主秉持“不能虧兄弟”的原則,縱容跟他打天下的下屬到處為非作歹。

百姓看到庚國士兵就瑟瑟發抖。

店家見兩位郎君生得好看俊俏,忍不住提醒一句,免得兩個後生小輩魯莽丟了命。

“店家放心,我們有分寸的。”祈善笑著應了店家的好意,待店家去彆處忙碌,臉上笑意散儘,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陰沉,“禦史中丞為禦史台長官,受公卿章奏,糾察百官。”

沈棠心有靈犀:“如此說來那位禦史中丞冇少彈劾鄭喬?估計也把人得罪夠嗆……”

想到剛纔那段中氣十足、讓人充分領略語言藝術魅力的破口大罵,鄭喬豈會放過這家?

祈善歎息:“豈止是得罪那麼簡單……”

“那位田姓禦史中丞還做了什麼?”

“聽說那位禦史中丞性格耿直爆裂,奉法察舉、無所不避,管你是公卿貴胄還是旁的什麼人,被他抓住把柄就是一通彈劾,自然不會漏下鄭喬。自從鄭喬成為辛國國主外寵,這位禦史中丞是百官之中罵得最狠的,還曾禦馬堵住鄭喬上朝的路,當著百姓的麵唾麵大罵。”

沈棠道:“一點兒麵子都不給?”

祈善:“不給。這之後,都城上至百官,下至百姓,有誰不知道鄭喬是靠著什麼上位?鄭喬歸國,禦史中丞也是反對最激烈的,斷言若讓此子歸國,便是縱虎歸山、後患無窮,一連十九次疏奏都是懇求辛國國主處死鄭喬。”

沈棠聽到這裡已經猜出禦史中丞一家下場了,她道:“鄭喬一朝翻身,禦史中丞一家……不,全族上下都不好過……”

龔氏好歹還幫過鄭喬呢,也落得個死的死、發配的發配,更彆說禦史中丞了。

祈善卻道:“不止。”

“還有其他仇?”

“鄭喬歸國前,禦史中丞號召門生弟子以及家族在朝為官的族人,一起上奏懇請辛國國主處死鄭喬,而國主也一度迫於壓力以及……他對鄭喬也有意見,生過殺心的……”

聽說奏摺都寫好了,隻等發下去。

隻是鄭喬棋高一著提前獲知了情報,險而又險地將危機消弭於無形,連夜奔逃回庚國。

倘若收到訊息再晚些,他就死定了。

沈棠:“……”

該說什麼好呢?

“這故事告訴我們斬草要除根,趁其病要其命,提前下手,以免夜長夢多。”

祈善聽著沈棠一本正經地“汲取教訓”,嘴角微微一抽,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剛呷了一口茶,卻聽茶肆外傳來犯人泣血般的哭嚎,緊跟著便是犯人帶著哭腔的大罵:“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鄭喬,你這個頭錢價的佞幸,你怎敢如此——你怎敢啊!”

沈棠扭頭看向茶肆外。

“又發生何事了?”

祈善起身走至茶肆門口低聲打聽,冇一會兒寒著臉色回來,周身氣場令人生寒:“鄭喬下令讓辛國國主率領舊臣正式投降……”

沈棠詫異:“我以為已經投降了……”

“還差個儀式,鄭喬最看重這個。”

“可輸了就投降,這不是正常的嗎?辛國已滅,大局已定,為何犯人情緒反應這麼大?那名犯人被打冇半條命都硬氣冇求饒冇哭,這麼一件板上釘釘的事兒就哭成這樣……”

其中必有隱情。

祈善捏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手,喉頭滾動,聲音帶著微不可察地輕顫。他狠狠閉緊眸子再睜開,冷靜道:“國璽久尋不得,鄭喬大怒,強令辛國國主禪位給膝下唯一王姬……”

沈棠用眼神詢問:“然後?”

又是改名“重台”羞辱,又是強迫人將位置禪讓給王姬,鄭喬屬狐狸啊,騷操作挺多。

祈善神情複雜,繼續說道:“……再由王姬,行麵縛銜璧之禮,袒【身】露【體】,率領百官衰絰輿櫬,投降……”

沈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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