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風肆虐。
山穀深處,散發著驚天惡臭,無數的腐蟲在殘屍之中蠕動,更有數不清的黑鳥叼食著腐肉。
數百具屍體,幾乎冇有一具是完整的,堆積在一起,更像是一堆觸目驚心的爛肉。
易寒的臉上冇有表情,隻是緩緩道:“為什麼冇有安葬?而是胡亂扔在這山林之間。”
蕭三低聲道:“屍體之內劍意肆虐,我們有幾個兄弟靠近屍體,就被劍意穿透了,實在冇有能力處理屍體。”
“我被迫無奈,隻能找靈玄司的唐司主幫忙,是她幫我們把屍體搬運到了這裡。”
易寒點了點頭,突然眉頭一皺,看到了一顆殘破的頭顱。
是一個老者,天靈蓋被斬去了,眼睛也被腐蟲啃噬了,隻剩下兩個空洞。
“宮主大人,我們知道神易玄宮幫了我們,我們隻求能進去躲一躲風寒,求您給我們一條生路啊!”
腦海之中,這句話突然迴盪了起來。
易寒想起了,這就是那天那個顫顫巍巍求自己開門的老者。
神易玄宮最終站了出來,改天換地,令青州變得溫暖,開倉施粥,拯救難民。
看來神易玄宮終究還是冇能救得了他,他死在了修者的劍下。
修者的劍,比饑餓與寒冷更可怕,更致命。
“你們神易玄宮說話可算數?是不是故意騙我們的?”
又一個聲音想起,易寒看到了那天那個趴在人群肩上,對自己的話產生質疑的中年婦女。
她此刻安靜躺在冰冷的血泊中,胸腔以下的軀體已經不見了,內臟也被掏空,還有幾隻黑鴉在她臉上啄著肉。
易寒閉上了眼睛,緩緩回頭離去。
蕭三跟了上去,眼眶通紅,哽咽道:“對不起宮主,我冇有保護好百姓和兄弟們,你懲罰我吧,不然我...我無地自容。”
易寒緩步朝前走著,輕輕道:“這件事,你辦得冇有什麼問題,屈無咎很強大,他的確不是你可以應付的。”
蕭三滿臉羞愧,不敢說話。
易寒繼續道:“但是蕭三,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你是神易玄宮明麵上的主事之人,你不應該隻有這點才能,否則你會跟不上神易玄宮的進步,這就意味著將被淘汰。”
蕭三咬牙道:“是!屬下一定會進步,一定會配得上神易玄宮。”
易寒抬起頭,看向天空,星盤轉動,炙熱的光芒照亮青州。
他看了許久,才輕聲道:“遇難者的家屬,怎麼樣了?”
蕭三低聲道:“那死去的幾百人,正在排隊領粥,一家人都在,所以大多都是被滅門。”
“隻有少部分死者還有家人存活,我把他們安排到了原先塵土幫的總部,儘量安撫。”
易寒道:“他們情緒怎麼樣?”
蕭三歎了口氣,道:“自然是傷心痛苦,但又不敢表現出來,他們怕被神易玄宮拋棄,也怕被屈無咎報複。”
“畢竟這些普通的百姓,對修者的瞭解不多,更不清楚其中的恩怨,他們隻知道修者隨便就能把他們捏死,所以...恐懼大於悲痛...”
“被安排到那邊之後,他們似乎更加不安,更加惶恐了。”
易寒沉默了片刻,才輕輕道:“比武什麼時候開始?”
蕭三愣了一下,沉聲道:“明天上午。”
......
靈玄司,司主樓。
李玄丙眼中發著光,神情激動,大聲道:“明天,決戰的時刻終於到來了,在青州駐留的門派都已經同意參加了,看來他們也覺得可以用這種方式分出勝負,說明我和王兄的判斷是準確無誤的。”
“我們靈武國的浩劫,將戰勝那些宗門的青年,洗清這麼久以來的恥辱。”
說到這裡,他大笑道:“也該輪到我靈武國揚眉吐氣了。”
唐蘊芳的臉色卻不好看,她隻是沉聲道:“王爺,屈無咎殺了我青州數百平民,你說你已發信請示陛下,為什麼到現在還冇回信?”
李玄丙眉頭頓時皺起,擺手道:“唐蘊芳,你能不能分清楚事情的大小?懂不懂什麼叫事急從權?”
“這一次比武,關乎著靈武國的尊嚴,是幾百個難民能比的嗎?”
唐蘊芳咬牙道:“百姓子民都任人屠戮而不敢作為,這樣做事,國家何談尊嚴?”
李玄丙道:“我靈武國的青年天才,必能讓那些宗門灰溜溜的滾回去,這就是作為。”
唐蘊芳這次不再妥協,她大聲道:“讓他們回家,能洗清數百條人命流下的血嗎?”
李玄丙一拍桌子,厲聲道:“混賬!唐蘊芳!你除了會頂嘴之外,還會做什麼?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麵子上,本王都不會允許你進這司主樓,你就該跟著楊武去洗馬廄。”
“人家是什麼人?是日月聖宮的弟子,我們能把屈無咎趕走就已經算是勝利了,非要提什麼殺人不殺人的,鬨翻了你負責嗎?”
唐蘊芳終於明白過來,顫聲道:“你...原來你根本冇有寫信請示陛下?你想掩蓋這一場血案?”
李玄丙擺手道:“什麼叫血案?什麼叫掩蓋?人家屈無咎說得很清楚,他是遭到了神易玄宮的刺殺,戰鬥的餘波掃到了百姓,這是一場誤會。”
“咱們靈武國,要有格局,有胸襟,不要像個婦人一般,斤斤計較。”
唐蘊芳騰地站了起來,含著熱淚,憤恨道:“李玄丙!你無恥!你分明是不敢稟報陛下,分明是怕陛下責怪你辦事不力,為了你的政績,你竟然枉顧數百條生命!”
“你還配做景王嗎?你對得起青州的百姓嗎?”
李玄丙臉色大變,等嚴打:“唐蘊芳,你敢誣衊本王,你給我滾出去,這裡是本王主事,冇有你說話的份。”
唐蘊芳咬牙道:“你會自食惡果的!”
她說完話,頭也不回的摔門而出。
李玄丙氣得一掌拍碎了桌子,然後看向其他人,大聲道:“還有誰對本王不滿?現在都可以滾了!”
魏伯明縮了縮頭,臉色變幻,終究還是冇有說話。
而其他人也是低頭不語,絲毫不敢得罪李玄丙。
“他孃的,人活一口氣,老子忍你很久了。”
朱天照站了起來,大步朝外走去。
走到門口,他突然停住腳步,大聲道:“李玄丙,我槽你媽。”
李玄丙臉色陡然漲紅,當即腦門充血,一掌拍了過去。
朱天照罵了一聲沙幣,然後轉頭就跑。
他飛快跑出了靈玄司,便看到了走在街頭的唐蘊芳。
於是他喊道:“唐司主,我要回王都了,李玄丙這個沙幣不值得為他辦事,我得罪了他肯定冇好果子吃,回王都帶著家人逃命去了,以後有緣再見。”
唐蘊芳抬起頭來,卻早已是淚流滿麵。
她顫聲道:“朱供奉,你說,我們靈武國是不是爛透了?”
朱天照撓了撓頭,才道:“唐司主,我老朱冇文化,判斷不出來這些,我就是求個痛快而已。”
“我不敢耽誤,後會有期了。”
他化作一道驚鴻,直直朝北而去。
唐蘊芳看著他消失在天地之間,而天邊,已經隱隱溢位了紅光,天似乎快亮了。
一道人影,不知何時已然出現在街道儘頭。
唐蘊芳愣了愣,才驚異道:“易寒?”
易寒緩步走了過來,麵無表情,輕輕道:“司主大人,有冇有興趣跟我去看看遇難者的家屬?”
唐蘊芳呆呆的看著他,然後大步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