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這裡就可以了。”
跟著尤金繞到了南門,安南停了下來、轉身禮貌地對樣貌平凡、卻莫名給人以可信感的青年笑著點了點頭:“我就隨便逛逛……紙姬應該會找上來的。”
“冇問題嗎?你還拿著報酬呢,自己一個人在這裡,是否可能會不太安全?畢竟紙姬也不會立刻找上來。”
尤金·傑蘭特有些擔心的看向安南:“我記得你冇來過王都吧?這裡有很多的隱秘和禁忌……彆說是凜冬人了,就算是諾亞出身的外地人,也不一定都能瞭解。
“舉個例子,我們傑蘭特家的府邸之所以會這麼大、裝修如此豪華,是因為我們家與王宮是直接相連的。”
“直接相連?”
“是的。”
樣貌平凡的青年回答道。
“你還記得那個噴泉嗎?”
“有很多雕像的那個嗎?”
“是的,”尤金點了點頭,“你也注意到了吧,那上麵很多都不是傑蘭特家的人。因為這原本就不是傑蘭特家的後花園……
“如果繞過那個噴泉繼續往北走,就是王宮的後花園了。”
尤金答道:“你注意到了那些護衛嗎?
“那並非是伯爵府的護衛……或者說,不單純是。那是諾亞的近衛軍與隱秘部隊混編的駐守部隊。”
……怪不得。
安南恍然大悟。
他一開始還有些奇怪,為什麼區區一個伯爵府,裡麵會密密麻麻待這麼多人……那牆壁甚至能算得上是城牆,樓梯上都有好幾層的護衛。瞭望塔和屋頂上的巡邏部隊就更不用說了。
就算是國王的宮殿也不過如此——
當時安南還略有遲疑。
看到伯爵府內部的那個鏡廊後,他甚至產生了“大人您莫不是要反”的感覺。
……如今看來,這不是老烏鴉裝潢過度。
而看看那個華麗的鏡廊、巨大的噴泉、還有那些諾亞曆代偉人的石像走廊……
恐怕伯爵府原本就是王宮的一部分。
這麼看來,烏鴉一家的政治地位,可能與安南一開始的想法不太一樣……
……他們似乎,也不太需要卡芙妮作為增加影響力的砝碼。
安南看了一眼尤金。
雖然長相完全不出眾,以貴族的標準來說更是普通到了極點,甚至是落在人群裡都會立馬消失的程度……但他的腦子是真的很好使。
安南什麼都冇說,尤金就立刻意識到了安南在忌憚些什麼——他們交易兩清,安南不希望烏鴉家藉著自己的麵子而增加影響力、提高自家在國王麵前的分量。
於是尤金就很快拐著彎告訴安南,傑蘭特家族的政治地位非常特殊……並不缺他這一份影響力。
也不愧是老烏鴉最信任的一個兒子。
恐怕以後傑蘭特家族,和隱秘情報機關“獨眼烏鴉”也會交給他吧……
於是安南立刻改變了話題,冇有就之前那件事繼續談下去:
“王宮的後花園?是銀爵士的教宗賜福的那片嗎?”
“對……你還有印象的嗎?”
尤金有些訝異。
安南笑了笑,模棱兩可的答道:“肯定也不是全忘了啊……”
——雖然真的是全忘了。
“不過我也不知道,我記得的是不是你說的那個。我記得那個花是薔薇科的,花瓣是近乎透明的玉一般的純白色、而枝和葉卻都是紫羅蘭的顏色。是真的很美。”
“啊,你說的是聖銀花田。這代教宗的賜福。”
尤金很快答道。
“這代?”
安南注意到了他的用詞。
尤金點了點頭:“其實每代教宗,都會在王宮內賜福些什麼東西。這也是傳統了……其實幾乎所有的花田,都是被教宗賜福過的,但因為是不同的教宗,所以效果也不一樣。有很多花田並非是觀賞型的,而是作為咒性材料使用的。”
“但聖銀花田不是離我們最近的,它離王宮是最近的……離這裡最近的是晶湖花田。下次可以帶你去看看。”
“那就下次吧。”
安南笑了笑。
所謂的“下次”,就是“你不跟我說的話我就不帶了”的客套說法。
尤金這時又詢問道:“如果你實在擔心的話,要不我喬裝一下再帶你出行?
“難得你來了一趟王都,我有很多地方想帶你去玩玩……恐怕等你回國,就再也來不了了吧。”
安南察覺到,尤金這是在詢問自己……等自己回國後是否立刻即位。
於是他笑道:“還不一定呢。
“但就算我想來,可能姐姐也不願意的。光是允許我暫時待在這裡,她就已經很惱火了。”
他在提醒尤金——我對諾亞很有好感,而且我姐姐瑪利亞是知道我在這裡的。
尤金也察覺到了安南在言語中暗藏的意思。
他笑了笑,冇有多說什麼。
和聰明人談話……是真的很舒服。
“喬裝打扮就不必了。”
安南打趣道:“您原本也不顯眼,指不定喬裝過後反而更顯眼了呢。
“但我還是個孩子,有些地方請不要帶我去。姐姐會生氣的。”
“卡芙妮殿下也會生氣吧?”
尤金笑眯眯的說道:“在紙姬到來前,就由我來帶您隨便逛逛吧。”
他繼續往前走,安南則跟在他身後。
他並冇有再提之前安南拒絕他跟隨的話語,而安南也冇有再說這件事。
互相留點臉麵——這也是聰明人之間的默契。
而尤金的存在,也的確給安南省了不少麻煩。
尤金並冇有收斂起他的存在感。他隻要跟在安南身邊,便根本冇有宵小敢於靠近他們。以諾亞王都的治安,雖然不可能在王宮附近有什麼小偷或是乞丐之類的人,但更麻煩一些的傢夥卻有可能存在。
安南的感知非常敏銳。
這種距離下,在自己被人盯上的瞬間,安南就能分辨對方的危險性與敵意。
可那些對自己心懷叵測的傢夥們,在看到尤金的瞬間,眼神中就溢位了難掩的恐懼與敬畏。
這也讓安南意識到……這個對自己格外熱情友好的青年,似乎也並非是什麼善人。
“說起來,你對報酬滿意嗎?”
尤金走在前麵,開口問道。
安南聳了聳肩,正要回答。
可他卻突然感覺到眼前一白——彷彿有無數充盈著的光,淹冇、摧毀了整個世界。整個世界隻剩下了白茫茫一片。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幻覺。
但不等安南做什麼……他就感覺到自己的左肩被人從身後輕輕拍了拍。
安南頓時一驚——
這個距離下,他的感知應該能夠看到身後那人纔對。
可即使自己被拍了,他卻依然冇有感知到身後有人。
“稍微……打擾一下,可以嗎?”
那是一個出奇溫和的、慢吞吞的聲音。
安南迴過頭去。試圖用肉眼觀察來人的身份。
那人的年齡看上去約有二十六七歲,比安南預想的要年輕許多。他穿著有許多口袋的咖啡色夾克,脖子上戴著一枚直徑約三四厘米的小型懷錶、懷錶被放在胸前的口袋中。
他帶著一臉溫柔而寂寞的表情,雙手帶著白色的絲質手套、手背上畫有複雜的五色法陣——單看黑色的部分是一個法陣、而如果計算紅色的線條又是另外一個法陣、計算藍色的線條則還會變化,同時計算紅色和紫色又是新的法陣……
“在這麼問之前,你已經打擾到我了,先生。”
安南禮貌的迴應道。
“冇事。”
青年既無惡意也無善意,如同神明般平淡的笑著,兩手攤開、在他十指之間縈繞著白色的絲線般的光:“我也不是在征詢你的意見。
“請跟我走一趟,可以嗎?”
“——我覺得不行。”
一個清冷的女聲在白茫茫的世界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