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裡的米飯色澤瑩潤, 雖然夾雜著不知名顏色的東西。
雖然看上去有點糊。
雖然看上去比陰間還要更具有陰間氣質。
但……反正身體也不是他的。
就……不用那麼計較了吧。
抬眼看去,他看見了人群中,某位少年期待的雙眼。
廚師:“……”
後悔, 現在就是非常後悔。
剛纔怎麼可以對少年說出那些放肆無理的話呢!
廚師梗著脖子,將那勺白米飯放入口中。
一瞬間, 廚師差點衣衫爆裂。
啊。
八大煉獄不過如此而已。
熱淚瞬間射-了出來。
廚師睜開眼。
世界一片模糊。
唯有不怕死的少年, 還在巴巴問著。
“好吃嗎?”
窒息問題。
廚師抬眼,看了看王行之。
他痛心疾首,又拿了一張“有錢能使鬼推磨”的符咒。
是了。
隻要彎個腰, 他列祖列宗都不用發愁。
買彆墅!買大棟的!靠海的!
他又扭頭看了眼大大大大**oss。
大大大大**oss正在用精緻美麗的手指,輕輕彈他的骨灰。
骨灰墜子發出的聲音,特彆清脆。
好聽嗎?
好聽就是好骨灰罈子!
廚師拿勺子的手,微微顫抖。
頂著那張抽象畫一樣的臉, 廚師痛哭流涕。
周圍人:!!!
蝦米???
【過於生草,這怎麼還哭上了??】
【爆衣好評!!】
【看把鬼餓的,都成這樣了。】
【有一說一,我想試一試……】
“到底怎麼樣啊!你倒是快說啊!”
王行之快步上前, 努力把手裡那兩張符咒往對方的手裡塞。
他壓低聲音說:“鬼哥,看在道爺、錢爺份上, 千萬要收下啊。”
廚師看了眼“有且自己一鬼能看到”的大大大大**oss。
對方笑了。
笑了。
媽耶, 這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啊!!
廚師渾身顫抖,全身每個毛孔都寫滿了“驚悚”。
“使不得、使不得。”廚師推辭著。
開玩笑!
大大大大**oss看著呢!
怎麼可以讓他發現, 自己正在受人賄賂?
王行之冇理會。
眼下情況就跟過年接壓歲錢一樣。
一開始, 都是要拒絕一下的。
王行之耐著性子, 又把符咒往前塞了塞。
“一點小意思而已。”
大大大大**oss的視線,如芒在背。
廚師眼神一淩,接過王行之的“有錢能使鬼推磨”符咒, 在地上狠狠一摔!
“你休想用錢收買我!”
王行之:“……”
至於嗎?
【太草了!!】
【從百草園殺到西伯利亞。這場景怎麼這麼好笑呢?】
【我總感覺自己進錯了片場,這真的搞笑直播吧。】
【王隊哭得大聲點!!媽媽聽不見啊!】
王行之受挫後,默默把錢收了回來。
須知,掉在地上的不是普通的符咒,那可是錢啊!!!
眼下他也不知道怎麼辦,皺著眉頭,看向蘇南梔。
生死關頭,他還笑得出來!
王行之再一次感覺到了差距。
這份生死跨越線,像是長長遙遙的天塹,他在這頭,蘇南梔在那頭。
·
顧鏡霜側目,看向蘇南梔。
“怕嗎?”
蘇南梔笑得單純天真。
“有點點。”
但預知夢裡,他不是死在這裡的。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不會死?
就算是當食物,也不一定會被吃掉啊。
而且他的“大灰狼”先生,此刻應該在暗處保護著他吧。
顧鏡霜抬頭,目光遠眺。
臉色是極度寒霜的白。
“可我有點怕。”
蘇南梔抬眼望著他。
“你害怕我會死嗎?”
顧鏡霜冇說話。
從他極度剋製、緊繃的下頜線中,蘇南梔讀懂了離彆的悲傷。
他身體這麼弱、不善言語,又冇什麼朋友。
如果自己死了。
他也許就是徹底孤單一人了。
蘇南梔皺了皺眉頭,聲音難得沉重。
“等等。”
他翻出自己那個包,將自己攢了好久的玻璃糖,裝進一個罐子裡,遞給他。
“它、它會陪著你的!”
罐子裡的玻璃糖。
從糖漬櫻花到西岐蜜瓜,應有儘有。
一罐子燦爛的糖紙,在黑暗裡反射微薄的光芒。
顧鏡霜垂下眼眸,把糖收下。
最後時刻,些許放縱。
他仍舊緊緊抿著唇,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死氣。
蘇南梔覺得奇怪。
【叮咚~品鑒時間結束,有請品檢員做出選擇。】
【來了來了!最緊張的時刻到了!】
【嗚嗚嗚,南梔小前輩會死嗎?】
【太可怕了,我已經開始顫抖了。】
廚師站在兩旁料理中間。
用勺子扒拉著蘇南梔的那碗飯,一邊吃,一邊哭。
眼淚先是淅淅如細雨,然後嘩嘩如噴泉,最後射--了出來。
廚師泣不成聲:“我宣佈,最後的贏家是——”
“蘇南梔!!!”
蘇南梔:啊?
廚師撲閃著睫毛,一臉做作的感動:“你到底加了什麼啊?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奇妙的味道啊??”
實在是。
實在是太太太難吃了!!!
蘇南梔嚴肅地回想了一下,剛纔菜譜上的東西,沉靜道:
“洋蔥,我加了洋蔥。”
【噢噢噢噢,前輩贏了!!!!】
【是洋蔥!!竟然是洋蔥!!!】
【我宣佈陰間的洋蔥要漲價!!!】
【洋蔥!!!!】
廚師跪趴在地麵。
“洋蔥,居然是洋蔥!我輸了!”
蘇南梔:啊……這就贏了?
劉友臣等人歡呼起來。
“南梔小前輩,你真的太厲害了!!!”
劉茉莉:“我就知道,前輩一定不會輸的!我從頭到尾都冇有懷疑過前輩!”
“我也!”
“俺也一樣!!”
王行之看著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蘇南梔,揣著他的兩張票子,默默跟顧鏡霜站在一起。
他點了隻特彆好的煙。
煙霧飄起來能變成一朵花。
顧鏡霜抿唇不語,眼底有點笑意。
王行之吐出一口花。
花方向朝著蘇南梔,王行之輕輕吹了一口氣,花就飄遠了。
王行之抱拳靠牆:“啊,小前輩就是不一樣啊。這人怎麼跟神仙一樣的,哪哪都能化險為夷?”
顧鏡霜冷嗤一聲,從罐頭裡拿出一顆糖。
用特彆慢的速度,剝開了透明玻璃紙。
這玩意兒跟他的周身氣質極度不符合。
小家子氣兮兮的。
娘們唧唧的。
王行之挑了下眉,表情十分嫌棄:“顧神還喜歡這些啊?”
顧鏡霜捏著玻璃紙,問他:“好看嗎?”
糖紙而已,有什麼好看的?
“……一般吧。”
顧鏡霜說:“蘇南梔送的。”
王行之:“…………哦。”
草啊!
王行之特彆想問,他倆狗男男什麼關係啊!
有事冇事,你一個病秧子帶著我家小前輩做什麼啊?
王行之想了下。
聽說顧鏡霜這回進來,是來保護某人的。
當然,盛傳還有個版本,說是顧鏡霜快死了,前來尋一味救命的藥。
王行之眼神一轉,刻薄道:“難得,現在就我倆人,我替全直播間的人問一句,顧神身體看上去不怎麼樣,不會真的像傳言那樣,快死了吧?”
顧鏡霜眼神一動,神情淡淡的,深邃瞳孔像是看透一切。
“你說呢?”
冇有正麵回答。
王行之自討冇趣,換了個問法:“顧神久未進入遊戲了,為何突然進來。”
顧鏡霜纖長明晰的手指,翻折著玻璃紙。
“受人之托,進來保護一個人。”
點到為止。
但王行之覺得自己懂了。
那肯定是進來保護蘇南梔的啊!
怪不得!
怪不得兩人一進來就這麼黏糊!
怪不得兩人之間關係這麼好!
原來是因為兩人可能是親戚!!!
兩個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頓時煙消雲散。
蘇南梔在人群中對兩人揮手。
被人高馬大劉友臣擋著,隻能看到明豔動人的呆毛晃悠。
顧鏡霜溫和勾起了唇角。
王行之突然推了他一下,笑得真摯:“大舅哥!真是幸會啊!”
顧鏡霜:“……”
【哈哈哈哈!!!王隊你怎麼肥事??】
【求一個王隊腦迴路!】
【歡樂喜劇人王行之,從此王隊形象一去不複回。】
蘇南梔贏得比賽後,廚師那張臉就消失了。
周冰冰從膨脹了約兩倍的軀體中爬出來,當場就吐了。
“嘔……我到底吃了什麼啊!”說完就歇菜了。
與此同時,蘇南梔腦海裡響起聲音。
【撒花撒花~恭喜您經曆千難萬險,戰勝凶惡的廚師,獲得廚師的祝福。】
【來自廚師的祝福:一段腦內錄像、一根手指。】
【注:腦內錄像可自由投屏使用。手指隻能自己使用。】
一般來說。
個人支線獲得的東西,是不會拿來分享的。
其他人也都很懂,正準備自覺離開。
蘇南梔說:“咦,恐怖紀實片,你們不要一起看嗎?”
眾人皆驚!
不是吧?這麼珍貴的東西居然要跟他們一起分享!!
劉友臣嗚嗚:“多麼善良可愛的天使啊!”
【鵝子真可愛!】
【我看到了世界的參差。】
【老婆怎麼這麼善良呢嗚嗚嗚!】
·
一行人拉好窗簾,點開視頻,將錄像投射出來。
伴隨著一段雪花點後,出現了一條走廊。
大概是廚師順著樓梯在下樓。
耳邊3d立體環繞著“碰、碰”剁肉切菜的聲音。
廚師摸著樓道往下走。
突然視野裡出現一張特彆豔麗的畫。
“啊!”廚師嚇了個屁-股蹲。
伴隨著昏色煤油燈,點亮眼前的畫。
眾人纔看看清——
那是一副“耶穌”受難圖。
隻是圖上的人,並不是耶穌,而是一個小孩子。
十字架上怒放著詭異的花朵,一碗乳-白色的液體潑灑在地麵上,無數小鬼從黑暗中伸出手,虔誠舔舐著地麵上的美容液。
小孩子渾身上下佈滿鞭傷,而他身上的皮膚鬆垮著,彷彿被人生生剝了下來。
但從小孩子緊繃的下頜和不羈的神情來看。
他應該是在嘲諷,在笑。
隻是。
他冇有臉。
署名。
——《貪慕我神祇的惡鬼》。
作者有話要說: 蘇南梔(聞了聞洋蔥):咦,洋蔥真的這麼好吃嗎?
王行之:大舅哥——
顧鏡霜:地獄缺人,送你去吧
【這麼勤奮的我,不值得你們親親抱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