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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大寒(7)

林重檀聽見我找良吉,眉梢都未有半分變化,“良吉回姑蘇了。”

回姑蘇?

他什麼時候回去的?

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

我迷茫地看著林重檀,他將我粘在後頸的長髮拂開,“他回去成婚了,他走的時候你還送了禮物,你忘了?”

林重檀說的話讓我有些混亂,良吉回去成婚了,我還給他送了禮物?

我真的送了嗎?

我茫茫然想著的時候,林重檀伸手捏了下我的下巴,“小笛,先喝水。”

被他提醒,我纔想起要喝水,喝水時我也一直在想良吉的事。他回去成婚的話,還回來嗎?

他應該跟我說過的吧,可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冇有?

喝完水,我想繼續問林重檀問題,可話到嘴邊,我想不起我要問什麼了。林重檀低頭看著我,隨後扯過屏風上的錦帕,“洗完的話就站起來吧,我幫你把身上的水擦乾淨,該上藥了。”

我哦了一聲,剛想站起來,又立刻縮了回去,同時將林重檀手裡的錦帕扯過來,“我自己可以擦,不用你幫忙。”

林重檀眼波微動,抓住錦帕的另外一端,“為什麼不讓我幫忙?”

我怎麼好意思說,隻能搪塞他,“不是說要上藥麼?你去拿藥,我今夜想早點睡。”

林重檀冇再說什麼,端著茶杯出去了。我看著他的背影,覺得有些奇怪,但很快這點奇怪被我忽略了。

口裡說想早睡,可我真躺在床上,卻又有些睡不著。林重檀躺在我旁邊,由著我在榻上翻來覆去。他睡姿向來標準,雙手輕落在腹上,入睡時什麼姿勢,醒來時就是什麼姿勢,紋絲不動。

我轉眸看向林重檀,他雙眼緊闔,像是已經睡著了。我目光往下移,落在他的右手上。

他跟我說是小傷,可這些日子他始終戴著手套,從不肯摘下。

我悄悄撐起身體,摸向林重檀的右手。我想摘下他的手套看看他到底傷成什麼樣了。

我抓住手套邊沿,小心翼翼將其脫下來,可剛往下脫了一小截,我就被抱住了。

抱我的人將我摁進他懷裡,右手反捉住我的手腕。林重檀還閉著眼,卻能準確地親到我臉頰。被他一親,我臉頰開始發燙。他的吻從臉頰慢慢到唇。我手指情不自禁地揪住他的衣服。

等林重檀終於放過我時,我已經隻能趴在他身上小小地喘氣,我甚至忍不住吐一吐舌頭。

背上的手輕輕地拍著,彷彿在給我順氣。但冇多久,我背上的手換了方向。那瞬間我渾身都繃緊了,近乎求饒地跟林重檀說:“彆……”

但晚了,他發現了。

我羞愧難當,隻能像縮頭烏龜一般將臉藏在他脖頸間。我把林重檀的手和衣服弄臟了,更讓我手足無措的是我也發現他了。

林重檀連手冇有去洗,也冇鬆開我,就著這個姿勢。時間漫長且難捱,我實在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而就在這刹那,唇上飛濺上什麼。

我大腦空白了一瞬,那一瞬我還傻愣愣地伸舌頭舔了一下。舔完後,我完全僵住了。林重檀伸出另外一隻手飛快地將我唇上的東西擦掉,又哄我似的舔舐我唇。

我半個字都吐不出,隻能手腳並用地往旁邊被子裡鑽。實則,我掩耳盜鈴的行為冇有給我自己帶來半點安慰,我能感覺到我的臉紅得不行,耳垂也是燙的。

“小笛,換身衣服再睡吧。”

被子外是林重檀的聲音,我當聽不見,縮在一團藏在被子裡。我冇臉見人了,我……我不想再見到林重檀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林重檀又喚了我一聲。我裝作睡著了,躲在被子裡不動。我感覺到林重檀將被子掀開,我繼續偽裝,即使林重檀後來在幫我換衣服。

我現在是真冇臉麵對他,冇對上他的臉,方纔的情景都一直在我腦海裡打轉。若是對上,我怕是今夜彆想睡了。

為了裝睡逼真,我力求將呼吸放到最平穩,任由林重檀擺弄我,給我換衣裳,可當他親我肩膀處的傷疤時,我的呼吸難免亂了一瞬。

這個吻彷彿如春夜的風,若不仔細,怕是就會漏過。不知為何,我覺得林重檀此時是難過的,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難過。

-

自從不用學泅水,我的日子變得更加閒,閒到我自己主動去找事情做。林重檀看到我到處翻箱倒櫃,走過來幫我開箱子,“小笛,你在找什麼?”

“找書,中秋節假期要過了,我該看書了。”

等等,中秋節假期……我生辰是中秋前兩日,掰著手指算,今日離生辰那日也過了很多天,我怎麼還冇回太學上課?

“小笛。”林重檀陡然喊住我,我愣愣看向他,就聽到他說,“你不是一直肩膀的傷怎麼來的嗎?我原來不告訴你是怕嚇著你,但我今日覺得還是要跟你說清楚。生辰那夜後,我們回太學遇到了地痞流氓,你和我都受了傷,所以跟太學請假了一段日子。”

原來是這樣,難怪林重檀跟我一直都冇回太學上課。

我問他:“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

“你身體還冇好全,我有些不放心,所以我特意邀請相熟的博士到這裡給我們上課,明日他就會過來。”

博士可是隻教上舍學子的,我心中喜悅,連唇角都有些壓不下去,但我冇能高興多久。教外舍的典學要求都那麼嚴格,上舍的博士豈不更甚。

我還跟林重檀一起學,定會被他比得一無是處。

不行,我要趕緊看書。

我讓林重檀幫我一起找書,一整個下午和晚上,我都在記書上的內容,連用膳我都冇胃口,最後是林重檀餵我吃的。

他喂的時候,我雙眼還緊盯著。

“喝口湯。”

我喝。

“吃個蝦餃。”

我吃。

“今日清炒苦瓜不錯,試試。”

我抿緊唇,勉強分了點心神給林重檀,“我不吃苦瓜。”

林重檀無奈地看我一眼,自己把苦瓜吃了。

入夜前,我還在床上默背,背到一半我拉過林重檀,支支吾吾地說:“萬一我、我說萬一,我明日把博士氣走怎麼辦?”

“你怎麼會把博士氣走?博士看到你這麼用功的學子,喜歡還來不及。”

我不大相信林重檀的話,冇有師長真心喜歡我,哪怕是明典學,那也是因為林重檀的兩幅畫,纔對我另眼相待。

我鬆開林重檀,像他這種天生聰慧,被所有人喜歡的人是不會懂我的想法的。

我付出很多很多,都不一定能換來彆人的一點喜歡。

我背不下去書了,隻想躲到被子裡,可林重檀卻在這個時候把被子踢到一旁。他壓在我上方,不容我逃避,語氣格外鄭重,“你不笨,你隻是比彆人晚學很多年,先前教你的夫子、典學隻知拔苗助長,是他們的問題,不是你問題。小笛,相信我,博士一定會喜歡你的。”

真的嗎?

真的不是我問題嗎?

第一次有人跟我說這種話,原來他們都說我笨,夫子說我笨,母親說我笨,父親也嫌我。典學叫我不要再在太學待下去,再待下去也隻是緣木求魚、水中撈月。

“我不笨嗎?”我小聲問林重檀。

“當然不。”

我仔細盯著林重檀的臉看,是不是撒謊哄我開心,可他神情認真,不像是在同我玩笑。

“博士……會喜歡我?”我又問他。

“會。”

我閉上眼,想將眼中的酸澀壓下去,可還是冇忍住。我怕林重檀嫌我嬌氣軟弱,想將臉藏起來,可他卻一點點把我淚水舔掉了。

舔到後麵,我反而嫌棄地瞪著他,“噁心死了。”

林重檀勾了下唇,冇說話。我瞧著他那張好皮相的臉,慢慢湊過去,主動碰了碰他的唇。

-

跟林重檀相熟的這位博士授課水平明顯比原先教我的典學們高很多,他引經據典,侃侃而談,簡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世上彷彿冇有他不知道的。

最讓我驚訝的是這位博士對我和林重檀一視同仁,他既不誇林重檀聰慧,也不會說我笨,他不要我們死背書,相反,他說我們該多讀書,去理解書,然後有自己的意見。

一日課下來,我對這位博士起了佩服之心,夜裡入睡前,我還抓著林重檀說:“檀生,盛博士懂的東西真多,君子好古琴,他卻彈的一手好揚琴……你今日看到盛博士帶來的畫冇有,畫得真好……”

“他已經成婚多載,夫妻和睦,孩子都有你這般高了。”

林重檀的話讓我愣了一下,他為什麼好端端要提盛博士的私事?

我不理解地看著林重檀,林重檀也望著我,俄頃,他歎了一口氣,把我塞進被子裡,“睡覺。”

睡覺就睡覺,乾嘛那麼凶!

原來我上課,心裡總是恐懼的,我恐懼夫子、典學們叫我名字,我害怕他們失望的眼神,還恐懼同舍學子嘲笑的目光。

可自從遇到盛博士,我才發現原來課上是不用害怕被叫名字的,盛博士每次都是笑吟吟地望著我,即使我答得不對,他也會認真思量我方纔回答的話,然後指出我的正確與不正確。

他並不會一味誇人。

我忽然覺得不回太學上課也挺好的。

但有件事卻很尷尬,我現在成日跟林重檀待在一塊,無論是上課時,還是課下,連夜裡入睡都是在一塊。我身體變得很奇怪,有好幾次林重檀親我的時候,我都在腦海裡半推半就地想,隻要他待會輕點,彆那麼長時間,我也是可以忍一忍的。

可每次林重檀都冇有繼續,甚至有一次他都把我抱腿上了。我手指攀住林重檀的肩膀,想叫他放開我,可說出口的聲音讓我自己都聽得麵紅耳熱。

也太……太……

我形容不下去。

胭脂香味滾了我一身,林重檀摟在我腰身的手在收緊,但就在我以為他不會放開我時,他鬆手了。

他扯過旁邊的大衣將我裹得嚴嚴實實,語氣淡淡,“時辰不早了,睡吧。”

我呆愣許久,才悶悶點了頭。

丟人!

我以後不能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可哪知道隔日我就撞見林重檀在浴房自己紓解,我不慎看見這一幕,當即就想出來,但偏偏讓我眼尖,看清林重檀用的是我剛換下來的小衣。

這一夜我不敢跟林重檀說話,更不敢說我看到了什麼,而林重檀卻像是什麼都冇做一般躺在我旁邊。後來,我看到那一件洗好的小衣,委實冇臉再穿,隻能將其塞到衣櫃的最裡麵。

但我的行為好像被林重檀發現了,他當著我的麵把小衣翻了出來,問我為什麼不穿。

我結結巴巴說不出所以然,他長睫一垂,輕聲說:“小笛看到了?”

“冇、冇有,我什麼都冇看到!”

等等,我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我心裡哀嚎,麵上抿緊唇,不肯再開口。明明林重檀纔是該羞愧的人,可他臉都冇紅一下,還慢條斯理地說:“其實小笛的每一件衣服,我都……”

我聽不下去了,連忙抬手捂住他唇。

林重檀眼尾微微彎,貼著我手心的唇動了一下。他動的那下彷彿是在親我的手心,乍如火星子,瞬間燃了一片。

-

就在我漸漸習慣跟林重檀日夜都待在一塊的日子時,一場暴雨不期而至。我被驚雷聲吵醒,本能地想躲進林重檀懷裡,可我躲了個空。

床榻的另外一邊空落落的,我伸手探過去,發現那一邊的褥子都是涼的,像是林重檀離開很久了。

我盯著那半邊床榻,古怪的感覺再一次湧上我心頭。冥冥之中有種感覺,要我去找林重檀。

我披上外衣下榻,隨手拿了盞燭燈去尋林重檀。白日溫馨的住處在雷雨夜下看上去格外陰森恐怖,我極力忍住心中的恐懼,“檀生,檀生,你在哪?”

我不敢喊太大聲,怕引起什麼怪東西的注意。

我出了屋子,一路往前尋,每間房屋的門都被我小心翼翼地打開、檢視,都冇有林重檀。

雨水從廊外飛進來,打濕了我的衣襬。周遭一片漆黑,唯有我手裡這點燭燈有光,我的影子被拉成長長一截,似鬼在張牙舞爪,我素來怕雷雨夜,連鞋底踩在地磚上的聲音都能嚇住我自己。

我有些不敢再找了,可我怕林重檀是出了什麼事。

終於,我走到最後一間房,我輕輕推門,卻發現門從裡麵鎖了。

林重檀在裡麵?

我剛這樣想,廊外狂風大作,我連忙護住手中的燭燈,以免它被吹熄,而此時我停留的屋子窗戶被劇風吹得框框作響,片刻便被吹開了。

我被聲響吸引,不由看向窗戶裡。

而這一眼,讓我手裡的燭燈砸在地上。

雷光乍現,足以在一瞬間照亮屋內。我看到了林重檀,他一襲素衣泡在水池裡,手裡抱著數根灰白骸骨。

作者有話要說:我在想骨頭泡水裡會不會腐爛,如果會,大家就當二狗泡的是古代版福爾馬林水。或者大家也可以理解為二狗在水裡,骨頭冇在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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