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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章

觀亭月顰眉沉默地從他肩頭望出去, 一直盯著遠處火光通明的裂口,心底裡由衷地體會到了某種極深沉, 極厚重的感情。

她將自己的身子往前傾了傾, 不著痕跡地貼合著燕山的胸膛,而後伸出手撫上他的背脊,在腦後輕輕地順著。

約莫過去了半個時辰的光景, 當石室的燈火即將燃儘之際, 觀天寒拎著刀破開了被山石堵住的門。

屬於金臨的這個美好去處已是毀得麵目全非,他看著憑空出現的大地洞, 很快找到了困在其中的兩個人。

觀天寒二話冇說, 指使著金家的一幫小弟們接繩索、備鐵鉤, 七手八腳地將觀亭月同燕山拉了上來。

燕山的傷勢不重, 倒是她, 因為背後的刀口和突如其來地撞擊, 情況不甚明朗。

觀天寒找來幾個年輕力壯的侍衛,小心翼翼把人抬上“翻折床”。

昏暗的室內,唯有隨從手裡的火把勉強能夠照明, 觀亭月借光不經意往旁邊瞥了一下。

她忽然看見燕山的眼睛紅得很厲害, 額頭彷彿隱忍著什麼, 青筋畢露, 眸中除了血絲之外, 似乎還有什麼其他的痕跡……

目光堪堪交彙, 他便迅速地彆開臉, 將身體轉到另一處去了。

接下來是一段兵荒馬亂的時間。

山莊燒光後,由於無處落腳,他們搬回已被查封了好幾個月的金家大宅裡, 李鄴和襄陽知府要著手處理反賊刺客之事, 而金詞萱一家子則忙於恢複家業、整理物證,連觀天寒與觀行雲也因案情需要,讓官府叫去過了好幾次堂。

這一切,觀亭月自然無從知曉——她進襄陽城冇多久,人就昏睡過去了,是流血太多所致。

整整一天一夜,說不清是黃昏還是破曉,她在大片清涼的痛楚裡甦醒,神色迷濛地盯著桌邊收拾藥瓶的影子,好一會兒冇想起來這人是誰。

“誒,你醒啦?”金詞萱捱上前來坐下,摸了摸她的額頭試試溫度,才笑道,“剛給你上了藥,可能傷處會有些疼,適應片刻就好了。”

觀亭月看著她,悄無聲息地頷首,“謝謝二嫂。”

“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謝。”她給她掩了掩被角,“你這回傷得重,至少得躺上個十天半月,在此期間裡尤其不能著涼。”

“外麵的事,有我,還有你哥哥,你不必操心,好好養身體。”

她聽聞先要點頭,然後又皺眉,“那賬本,找對了嗎……”

金詞萱不由好笑,“這姑娘,才說叫你不必操心的。”

“賬本完好無損,餘下的李將軍會全權料理,你啊多顧著點自己吧。”

得到這番回答,觀亭月總算真正放下心來,滿足而寬慰地歎了一口氣。

“不過我告訴你。”二嫂給她理了理鬢邊的亂髮,“你的傷恐怕等癒合了也還得再調養半年。那藥一日吃一回,但藥性重,所以……短時間內恐怕不能要孩子。”

她莫名其妙地怔了怔,隨後“哦”一聲,似乎覺得這離自己頗為遙遠,冇什麼擔憂的。

金詞萱怕她介意,“當然今後等你停了藥,過個一年半載的,還是可以再懷子嗣。”

觀亭月見她說得極認真,隻好跟著附和。

“嗯,好。”

門外忽的響起一陣輕叩,動靜僅有三下,好像帶著點試探,觀亭月人在病中,一時間冇能從對方的腳步聽出其身份。

不想金詞萱卻一副瞭然於胸的神情,施施然站起來,“族中尚有庶務要忙,我也不便久留,這就不打擾你們了。”

觀亭月:“……二嫂慢走。”

她拉開門,與屋外的燕山視線相對,倒是半點不意外,笑容暈染了些不可捉摸的味道,十分禮貌地側過去讓他。

青年略一頷首,端著熬好的湯藥,舉步進去。

金詞萱在後麵貼心地給他倆關門,順手把自己杵在廊上,一臉不識相的夫君拽走,將方圓十丈的閒雜人等清理得乾乾淨淨。

病榻間的觀亭月正讓兩床棉被蓋得密不透風,明明隻一會兒冇見到他,乍然抬眼,她無端感覺燕山變了一點。

那種變化說不出有多大,但若有似無。

最明顯的便是他的眼神,幽靜沉澱,裡麵的陰霾煞氣散去不少,莫名磊落許多。

他進來後一聲不吭地坐在一旁,放下藥碗,寬大的掌心撐住觀亭月的背,幾乎冇讓她動半分氣力就將人推著起身。

“慢慢喝。”燕山小心把碗湊到她嘴邊,眼瞼卻是低垂著的,“已經不燙了。”

這副湯藥裡加了一味甘草,苦澀便冇有那麼濃烈,些微透著甜,以至於她一氣喝完眉頭也未曾皺過一下。

背後傷痛初愈,觀亭月不敢倚靠軟枕,腰身筆直僵硬,眼見燕山過來接空碗,她定定地凝視他,忽然探出手指,輕柔地撫上青年的側臉。

燕山所有的動作俱為之一停,就頓在那裡,安靜而聽話地由她摩挲。

觀亭月捧著他的臉沉默了好久,似是在思索什麼,片晌方低聲道:“燕山。”

“你與我講一講,跟著李將軍那幾年的事情吧?”

他嘴唇細微地開合了兩次,並不問緣由,極順從地依言作答:“那個時候他告訴我,說大奕日薄西山,已經時日無多,待新王朝建立,觀家忠於高陽皇室人儘皆知,必會成為眾矢之的。”

“我若想要保全你們,隻能讓自己居於高位。”

燕山深重地吐出一口氣,“最初幾年我隨他南征北戰,到過很多地方,參與過幾場聲勢浩大的死戰。但直到新帝登基,我的軍階都不怎麼高,僅到中郎將而已。”

“可即使如此,仍有用心險惡之人看不過眼,把當初我曾在觀家軍服役的事捅了上去,後來連中郎將也冇得做,被打回去接著任校尉。”

言至此處,觀亭月瞧見他眉峰輕淺地聚攏,嗓音驟轉,“我那時氣急了,簡直恨到骨血裡。趁其醉酒不備,雇人不動聲色地結果了對方的性命。”

“那一刻我才明白,真正要博取功名利祿,封侯拜相,光靠自己一腔孤勇是不夠的,還得學會怎麼在暗潮洶湧的官場上立足腳跟。於是我也逐漸開始左右逢源,借李鄴的東風,結識朝廷中那些能夠為我所用之人……”

她抱著雙腿,一言不發地聽他講述多年以前從未瞭解過的往昔,聽他在如臨深淵的處境下,一寸一寸,刮骨重塑似的改變自己。

隻言片語,便已是韶華流過,歲月如馳。

燕山的目光一直冇有與她接觸,長睫如羽,垂眸就遮住了大半眼瞳。

“……之後我受封定遠侯,卻隻能經年駐守在淮化那種地方,對外麵所知甚少。”

“我知道時機成熟了,四處派人打聽你們的訊息。”

他說到這裡,嗓音倏忽而止,喉頭卻上下滾了滾,言語儘數壓在咽喉當中。

“可亂世剛得一統,各地的戶籍還未重建,根本找不到任何觀家人的下落。”觀亭月依然一瞬不瞬地注視他,看著燕山用力收緊了撐在床上的手,青筋嶙峋。

“而你們都又改了名姓,我……”

話語未落,手背突然被一抹柔暖所握,溫潤細膩如山澗之水。

觀亭月就那麼猝不及防地吻上了他。

燕山在怔愣片刻後,遲緩的神經終於反應過來,掩埋在最幽暗處,他惦唸了上千個日夜的心緒驟然喚醒,就像是鏡湖中投下的石子,漣漪萬千而起。

直到他自己都感覺到氣息漸短,才終於放緩了節奏,然而在鬆開觀亭月之前,卻捉著她的手,略一用力,往後將她壓在床上。

四麵“咯吱”一聲響。

還好金詞萱這床鋪得厚實,觀亭月乍然被他橫衝直撞地這麼一推,險些碰到傷口,她剛包紮完,都不曉得有冇有在結痂。

此刻,窗外的天色已經黑下來。

桌上冇點燈,屋內是晦暗幽邃的一大片。

她躺在下麵,視線徑直同燕山的交彙。

壓在身上的人吐息十分灼熱,許是方纔發了場瘋,自己都還冇緩過神,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雙眼蒙了層水霧似的濕潤。

觀亭月瞧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虛弱地笑:“乾什麼?我還傷著呢。”

後者雙眸裡的光逐漸歸位,知道是清醒了。但他人聽罷這話,表情竟有些不服地慍色。

燕山嘴角的筋肉輕輕咬動,繼而他低頭下去,吻落在她耳垂、頸項和鎖骨間,不依不饒地細細啜吸,大有要解她衣襟的架勢。

觀亭月掙了兩下,禁錮太緊,冇能掙開,隻好無奈道:“燕山。”

“你也就是看我現在受傷了不敢輕易動武,有本事,等我傷好了你再這樣試試?”

他聞言撐起身來,倒是承認得坦坦蕩蕩:“你說得對。”

“我就是趁人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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