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是個不說大話的。
這話一出口,胡圖就冷靜了不少。
可他還是不忘為自己的得意門生辯駁幾句。
“你這話說的我就不愛聽了,什麼叫焉兒壞?明明壞的隻有蘇沅一個!”
賀明懶得與他無理糾纏,嫌棄的擺手讓他趕緊走。
胡圖不滿的哼唧了幾聲轉身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聽賀明說:“你過幾日得了閒,找人費些功夫,把青山書院林明成之前流傳在外的詩作收集整理一番,彙總好了讓人多抄錄幾份放著,過些日子有用。”
胡圖外形粗獷,可性子卻是極為細膩。
賀明不過是說了一半,他大致就領會到了未曾出口那半的意思。
他扭頭道:“你是想?”
賀明溫潤的麵孔上難得浮現出一絲冷意,淡淡地說:“咱們書院是比不上青山書院勢大,可再式微,也斷然冇有讓自家孩子平白受人欺負的理兒。”
不光是受了委屈的林明晰要找場子。
他們這些老不死的,隻要還活著站著,能有一刻喘氣的時候,就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弟子受這樣的委屈。
胡圖眼底多了一抹陰霾,咬牙道:“你說的不錯,打了小的,的確是該老的出麵折騰折騰,搞事情我怕過誰啊?”
胡圖憋著一肚子火去忙了。
賀明握筆站在書桌前,卻遲遲不曾落下。
他看著眼前的宣紙,腦海裡鬼使神差回想起的,卻是蘇沅為了護林明晰紅眼的樣子。
蘇沅平日裡看著笑哈哈的,心大得像是什麼都不在乎。
可涉及到了林明晰,卻是那般護短模樣。
若是他當年……
賀明心情複雜的搖頭苦笑,微不可聞的感歎了一句。
“你說的對,我的確是不如她……”
與此同時,蘇沅和林明晰也抵達了目的地。
見到了傳說的鬆煙脂是什麼樣子,弄清了這東西怎麼用,蘇沅喜出望外的連說兩聲好,激動得恨不得捧著林明晰的臉啃兩口。
這趟來找林明晰的確是找對了。
鬆煙脂這玩意兒蘇沅之前從未聽過。
可這並不妨礙,這東西成為她想要的首選。
遇熱自融,冷卻自然凝固成型。
品相好的鬆煙脂,凝固後是透明的,質地堅硬,尋常動作很難在上邊形成劃痕。
而且觸手冰涼,光是從外表上看,又形像琉璃。
故而有水琉璃的俗稱。
在民間,時常有手巧的匠人用鬆煙脂融化後做成精巧的樣式,製作首飾賣給買不起真的琉璃的人。
所以鬆煙脂價格不貴,正好在蘇沅預想的範圍之內。
蘇沅很好的掩飾住了內心的激動,跟著林明晰連著逛了好幾家店鋪。
仔細的貨比三家,認真議價後才定下了一定數量的鬆煙脂打包。
一大包鬆煙脂頗有些重量。
蘇沅本是動作自然的拿到了自己手裡。
林明晰卻神色自如的伸手,直接拿了過去。
他將包袱抱穩,問蘇沅:“可還有什麼想要的?”
蘇沅呐呐道:“還有水彩胭脂之類的。”
林明晰又帶著她去一一買齊,最後堅持把人送到了坐車的地方,看著蘇沅上了車纔打算離去。
蘇沅扒拉著車欄杆對著林明晰招手。
林明晰走近後聽到她說:“林明成你們記得盯好了啊,有訊息了就想法子讓人給我傳信。”
林明晰冇想到她還惦記這事兒,笑得無奈又縱然。
“你還真打算揍他一頓?”
蘇沅白眼。
“不然你以為我在說笑嗎?”
蘇沅還想說這事兒,林明晰卻突然說:“你做書簽,還是與葉清河一起的嗎?”
蘇沅冇多想就嗯了嗯。
她說:“葉清河腦子靈膽子大,跟他合作挺省事兒的。”
林明晰意味不明的沉默了一瞬,在蘇沅不解的目光中道:“沅沅,你日後少與他接觸吧。”
蘇沅茫然眨眼。
“為什麼?”
作為合作夥伴,葉清河在蘇沅眼裡,簡直是個合適得不能再合適的人選。
葉清河是聰明人。
往往話不用蘇沅解釋全,自己就能領會到後邊的意思。
重點是這人膽大心細,蘇沅考量不到的地方他也能想到。
人能乾,話不多,還聰明。
蘇沅內心裡甚至還挺慶幸,林明晰能有這麼個好朋友。
否則她上哪兒憑空找這麼個省心的合作對象?
麵對蘇沅的不解,林明晰像是有些難堪。
可他還是堅持說:“總之,你日後少與他來往。”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你讓葉清河做的事兒,我也能做,你改日將需要作畫的東西送到我這裡來,我給你畫好了送回去就可。”
蘇沅有些無語。
“路上來回不折騰是嗎?”
林明晰堅持:“他做的我能做,你找我就是,不必找他。”
蘇沅不滿。
“你這麼說總要有個理由吧?”
林明晰看了蘇沅一眼,像是飽含了無儘深意,最終卻是無奈道:“你怎麼就是想不明白呢?”
蘇沅聽得滿頭霧水。
“我明白什麼啊明白?你這人說話怎麼一半一半的?我……”
蘇沅的抱怨還冇說完,車伕長長的吆喝了一聲,揮舞著鞭子抽在了騾子的屁股上,騾車劇烈抖動了一下,吭哧吭哧的就往前走。
蘇沅還鍥而不捨的扒拉著欄杆瞪林明晰。
林明晰哭笑不得的對著她揮手。
“路上小心。”
蘇沅靠在欄杆上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誰樂意聽你說這個。”
蘇沅懷揣著不滿往回走,等到了村口,不等車停穩就急吼吼的抱著鬆煙脂往回躥。
她進門的時候,葉清河正赤紅著一雙眼翻隻剩下了脈絡的樹葉子。
煮了好幾鍋的樹葉子在他和林惠孃的努力下,終於都將葉肉刷洗乾淨。
如今都按蘇沅之前說的那樣,整整齊齊的擺在了乾淨的大篩子裡,放在通風陰涼處等著晾乾。
為了將這些樹葉子都弄好,葉清河幾乎是熬了一天一夜冇能閤眼。
見蘇沅終於回來了,他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感歎道:“你可算是回來了。”
蘇沅看了看院子裡擺得滿滿噹噹的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耽擱了些時辰,你受累了。”
葉清河無力的擺擺手,說:“你想要的東西可找到了?”
蘇沅激動的點頭,抱著手裡的包裹對著葉清河炫耀。
“都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