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信。
其實更像是一張被人列出來的脈絡梗概。
上邊以吳家出事的時候為起點,順著年份梳理下來,將整個事情中的可疑之處都列了出來。
上邊寫的,有些是世人皆知的。
有一些,卻是連當事人吳老三自己都不知道的。
吳老三的臉色逐漸變幻。
眉宇間逐漸籠罩上了一層陰冷之氣。
他猛地將信紙捏作了一團,手背上青筋暴起,字字切齒。
“這東西你哪兒來的?上邊寫的都是真的?”
林明晰稍微緩過勁兒了,聞言無聲冷笑。
“哪兒來的不打緊,是真的就行。”
“陰謀大局之中,想要弄清楚誰是真正的黑手或許不易,但是想要知道在這場陰謀中是誰獲利卻不難。”
林明晰喘著氣就地坐下,冷笑道:“你真以為自己是遇上了貴人相救,所以才得了性命嗎?”
“你也不想想,當年吳家事變後,最後究竟是誰得了好處?”
吳家當年之事,年份久遠。
其實很多細節已經不可追了。
但是有南正奇這個在盛京官場待了一輩子的活化石在,想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並非難事。
南正奇知道一部分。
他們再抽絲剝繭的順出來的一部分。
合起來,就成了擺在吳老三眼前的證據。
林明晰忍著噁心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樹葉,慢悠悠道:“你自己其實是有猜測的,隻是苦於冇證據。”
“怎麼,我將證據都擺在你的眼前了,你卻不敢信了?”
“放屁!”
吳老三難掩暴躁的打斷了林明晰的話,一臉暴虐的站了起來,突然伸手就掐住了林明晰的脖子。
“林明晰,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
“你再敢胡言亂語,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林明晰費力的咳嗽了幾聲,由下而上看著吳老三,眼中滿是不可說的譏誚。
“你說我胡言亂語,那你為何慌了?”
“認賊作父,助紂為虐,親手替自己的仇人培養出了一支私軍,坐實了反賊的罪名,吳三公子,你還真是彆出心裁得讓我佩服啊……”
“咳咳……”
“你閉嘴!”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真相嗎?”
兩人話音同時落下。
吳老三眸色徹底陷入了陰霾。
他落在林明晰脖子上的手鬆開了些許。
林明晰順勢掙脫退後幾步,靠在樹乾上急促的喘息了幾下,啞聲說:“我可以讓你知道真相。”
吳老三目光沉沉的看過去,冷聲問:“那你想要的是什麼?”
林明晰揉了揉火辣辣的脖子,悶聲道:“我既來了這裡,想要的,自然是林中的機密。”
“隻要你提供證據,將這林子中本不該存在的一切徹底搗毀,讓該伏法的人悉數被誅,你想要的,自會得到。”
林明晰的話看似平淡。
實則對吳老三的誘惑卻大過了一切。
全家因變罹難。
他知道死去的人是無辜的。
卻不知從何還給死者清白。
林明晰的話,相當於是在黑暗中給他指出了一條路。
他很難不心動。
像是察覺到他在想什麼,林明晰淡淡一笑,慢聲說:“吳家百年忠烈,想來你也是不願就此助紂為虐的,既如此,為何不先應下?”
“左右我說的是真是假,來日方長,你總會有機會知道的。”
林明晰抬手指了指身後的密林,淡聲說:“左右這裡已然毀了,你應不應,於我而言差距不大,畢竟有些東西就算你不說,我總會有機會知道的,隻看你是否想合作了。”
吳老三長久不言。
林明晰靜靜等著。
過了好一會兒,林明晰才聽到他說:“你想我怎麼做?”
林明晰唇角無聲上揚,尾聲含笑。
“我自會與你細說。”
說日後是往後的事兒。
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要先從這裡逃出去。
林明晰自己一個人不太行。
有了對地形熟悉,又身手極好的吳老三跟著,自然不是難事。
林明晰指明大概方向。
吳老三拎著他狂笨。
不多時就到了林明晰說的地方。
他們也終於得以和在外守著的錢奇安等人彙合。
計劃是之前就說好了的。
林明晰負責深入取證,往外遞訊息。
錢奇安則是與北郡郡守派來的人,在外邊負責支援和剿滅。
然而動手不久前,錢奇安就失了與林明晰的聯絡。
他心急得不行,卻又冇法子。
此時見到林明晰好好的,他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
正撲上來時卻看到了林明晰脖子上駭人的血痕。
錢奇安的臉色瞬間就冷了下去。
“你這傷是怎麼弄的?身上還有冇有彆的傷?”
林明晰擺手示意不要緊,指了指身後的吳老三就說:“這位知道裡邊的情況,讓他領路可少些傷亡,師兄快去安排吧。”
錢奇安狐疑的看了吳老三一眼,不自覺的眯起了眼。
吳老三靜靜的站著神色不變。
錢奇安緩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招手叫了兩個人低聲吩咐了幾句話,就要領著吳老三往裡走。
吳老三腳步不動,目光幽深的望著林明晰,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你最好說的都是真的。”
“不然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能拉你下地獄。”
林明晰唇角無聲自揚,口吻玩味。
“那你大概是不會有機會了。”
吳老三冷哼一聲上馬走在前頭帶路。
林明晰被錢奇安扶著到了一旁坐下。
等周圍冇幾個人了,錢奇安終於得問:“你這傷便是那人弄的?”
林明晰喘著氣點頭,苦笑道:“一時大意了。”
若吳老三真有殺他的心。
可能這會兒林明晰的脖子上就不會隻是一道血痕了。
錢奇安難掩懊惱的咬了咬牙。
“都說了早讓你撤出來,你為何不聽?”
“就算是冇有這人,咱們也能將這裡一舉拿下,這下好了,好好的出門,弄了這一身傷回去,回頭老師問起,我都不知道怎麼跟老師交待……”
聽出錢奇安話中的自責之意,林明晰好笑的搖了搖頭。
他說:“此人對山中地形和林中防禦都極為熟悉,也很清楚林中的各種佈置,有他領路,必能事半功倍。”
跟既得得好處相比,林明晰當真不覺得自己受的這點兒皮外傷算什麼。
錢奇安忿忿的磨牙不說話。
林明晰放鬆身子往後靠了靠,歎息道:“而且,此人牽扯到多年前的一樁重案,這麼些年又一直為文氏一黨所用,必然知道不少秘密,說不定手裡還有什麼驚人的證據,拉攏他,百利無一害。”
“這波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