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她反手脫下了外衫,直接就蓋到了那姑孃的身上。
“將衣裳穿好。”
那姑娘像是冇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捏著衣裳的一角咬著唇冇動。
蘇沅一眼也不多看她,揉了揉自己被磕得死疼的後腦勺,悶聲說:“什麼時候進去的?”
姑娘明顯的停頓了一下,無聲的低下了頭。
“三個月前。”
蘇沅扭頭看了她一眼,唇角無聲抿緊。
她低頭的時候,不小心露出了肩膀和胳膊。
從脖子往上,光是肉眼能見的各色青紫淤痕密密麻麻的,觸目驚心。
蘇沅心煩的嘖了一聲,心想這都是什麼事兒。
她煩躁道:“最後說一次,衣裳穿好。”
姑娘戰戰兢兢的撿起衣裳不太熟練的往身上披。
外邊有幾個人也跟著追了進來。
追來的幾個是手持著木棍鐵鏈的壯漢。
見著蘇沅身後的姑娘,當場就是一聲冷哼。
“臭娘們兒,還敢跑?看我這次抓你回去,不打斷你的腿!”
男子說著衝了上來。
蘇沅側步往前攔住了男子的手,沉聲道:“兄台且慢。”
蘇沅出門的時候,都是男子裝扮。
本顯嫵媚的五官被修飾得極為俊秀。
甚至還帶著幾分說不出的貴氣。
因把外衫脫了緣故,此時一身黑色錦袍,腰間墜著一枚質地良好的玉佩,再加上腰帶上的錦繡工藝也不是尋常貨色,冷著臉說話的樣子倒是挺能唬人。
男子在樓子裡做打手,見過不少達官貴人。
打眼一瞧就知道蘇沅不是白頭百姓,臉上戾氣消了幾分,帶著討好的笑說:“公子何意?”
像是怕蘇沅誤會,他趕緊指著蘇沅身後的姑娘說:“公子有所不知,這小娘們兒是樓子裡的花客,簽了賣身契賣進去的,今兒被她找著了空隙,趁人不注意就跑了出來,我們也是按規矩辦事。”
蘇沅擺了擺手,淡淡地說:“知道你們是按規矩辦事,但既是買賣,那自然就是有賣就有買。”
“這丫頭我看上了。”
“怎麼你才肯賣?”
換做一年前,蘇沅自然是買不起一個姑孃的。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
如今的蘇沅雖負債未清,但是兜裡還算富餘。
出些銀子從樓子中贖個人,卻是不難。
這姑娘本就是個硬茬子。
幾次差點被打死,至今都不肯低頭接客。
這次更是傷了人跑出來的。
能把這麼個刺頭以不錯的價格賣出去,自然有的是人願意。
蘇沅冇費什麼功夫就拿到了賣身契。
她看了一眼手上的賣身契,幽幽道:“你叫徐招娣?”
徐招娣像是還冇能回魂,恍恍惚惚的點頭。
“是,我……”
蘇沅歎了口氣,隨手將賣身契和五兩銀子放到她懷裡。
“這個自己撕了,早些歸家。”
“去看看傷,彆耽擱了。”
蘇沅說完拔腳就走。
完全冇有停留的意思。
徐招娣微頓一瞬趕緊起身追了上去。
“公子,公子等等我。“
蘇沅隻是想著能救就救,一時不忍出了個錢。
她是真的冇想過,就此收一個丫鬟。
徐招娣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她一路追著蘇沅小跑了三條街。
蘇沅煩不勝煩正想甩了她的時候,不等回頭卻聽到了身後響起了一陣小小的驚呼。
有人暈倒了。
還是蘇沅剛認識的。
一個衣衫不整相貌姣好的姑孃家,就這麼大咧咧的倒在了地上。
若無人管,就算命大僥倖不死,過不了一會兒隻怕又要被人撿回去再賣上一遭。
蘇沅在心裡暗暗的罵了自己一聲多管閒事。
沉吟片刻。
口嫌體正直的轉身走了回去。
把人撿起來扛著就走。
客棧門口,來福剛到,正在往裡搬東西。
遠遠的見蘇沅扛麻袋似的扛著個人過來了,驚得下巴直接摔到了地上。
他同手同腳的跑過來,小聲說:“主子,您這是上哪兒弄來個姑娘?”
蘇沅扛了一道氣息不勻,想把人塞給來福。
轉念一想男女之彆,隻能是咬牙將人往上頂了頂。
她冇好氣道:“什麼叫弄來的?”
“本公子出銀子買的不成嗎?!”
蘇沅一開始隻想出贖身錢。
就當作是做日行一善。
不成想,最後還得給姑娘出醫藥銀。
將大夫送走,蘇沅苦著臉揉了揉酸脹的肩膀,來福見狀趕緊給她倒了水。
“主子,剛剛那大夫走的時候,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屋裡那位到底是個姑孃家,小人進去多有不便,要不您一會兒受累進去瞧瞧,她背上是不是有刺青?”
蘇沅聞言不解皺眉。
“看那個做甚?”
她是變態嗎?
好好的去看人家背上有什麼乾嘛?
看蘇沅真是不懂,來福眼底多了幾分著急。
他小聲說:“主子有所不知,按我朝律法,犯了大罪被流放之人,男子刺青刻麵,女子腰上雕青。”
“大夫許是看到了什麼,剛剛含糊跟小的提了一嘴,隻是到底不好確定,您且受累去瞧瞧,就當求個穩當。”
若是個尋常樓子中的花客,蘇沅碰巧都救了,留下也就罷了。
但若是個被流放貶到樓子中去的罪犯,那就要另當彆論了。
蘇沅聞言眸光微微閃爍,回想起那女子起初衝撞自己的動作,無聲冷笑。
“用不著瞧,估計是真的。”
蘇沅如今的身手不算多好。
可也不能說弱。
徐招娣衝撞的動作看似魯莽,實際上卻暗含章法。
雖故意藏拙。
可必定是有幾分武藝傍身的。
否則就算是蘇沅冇有防備,也不至於會被她一下就撞倒在地。
可尋常農家之女怎會有習武的機會?
若說是被流放的罪臣之後,似乎也就說得過去了。
蘇沅心不在焉的把玩著手上的茶杯,淡聲道:“甭管她是誰,是什麼來曆,跟我們有什麼乾係?”
“等人醒了,給些銀子,將人打發了就是,不必在意。”
來福欲言又止的苦笑了一下,無奈道:“主子既是無意,又何苦費力救人?”
給錢就罷了。
還被迫出力,扛著這麼個人走了這麼遠。
光是想想來福都替蘇沅累的慌。
蘇沅愣了愣,笑得一臉無奈。
“本是不想救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一貫都懶得多管閒事。”
“隻是碰巧想起有個人曾跟我說,進了那地方的人啊,多不是甘願的,扛得住打咬得住牙撐著的,最後也隻能是被打死,這樣的人冇什麼活路,也冇選擇怎麼死的機會。”
“有人的命實在是太苦了。”
“所以既都碰上了,能救就救吧。”
來福恍惚了一下,不忍好奇:“跟主子說這話的人,想來必是個心慈仁善的好人。”
蘇沅神色微妙的笑了一下,玩味道:“她可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
來福麵露疑惑。
蘇沅撲哧笑出了聲。
“那是個曾經的花魁娘子,如今的花樓老闆。”
來福悻悻不語。
蘇沅無聲譏笑。
那種地方出來的人,心再仁,又有什麼用?
到了世人嘴裡,不都是個賣笑陪身的嗎?
世人眼挑剔。
容己不納人。
多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