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湊巧發現新商機,帶著人暗中收購草藥的同時,林明晰等人也終於進入了懷北腹地。
懷北不光是一個地名。
而是代指一個地區。
這裡地處偏北,前挨荒漠。
後靠萬年不化的冰川雪山。
四周千百裡內荒無人煙。
空中風沙四起。
氣候變幻無常。
晨起時分冷意驚人,風裡就像是夾了刀子一般噶喇得人睜不開眼。
縱然是穿上了最厚實的棉襖,也始終有種寒風侵骨的感覺。
可到了中午,赤日高空熱浪不絕,讓人恍惚有種置身於蒸籠中的窒息。
熱浪褪去,傍晚時荒原之上凜風四起,寒意重新襲來,颳起來的風沙直愣愣的朝著人的臉上砸。
一張嘴就能吃上滿滿的一嘴沙子泥塵。
從白日到夜晚,這裡的氣候就冇一刻能讓人覺著好受。
林明晰到懷北的頭一日就病了。
哪怕是小心將養了好幾日,身上本就冇多少的肉還是不可避免的消了下去。
看著整個人比起之前更為單薄瘦弱。
病怏怏的樣子看得南正奇都忍不住無聲歎氣。
隻能是暫時找了個農家借住,好讓林明晰休養幾日。
錢奇安多年前來過這裡,起初也覺不適。
到底是比林明晰適應得稍微快些,冇幾日就能活蹦亂跳的扔著小石子暗暗咒罵。
這一日他照例在外嘀咕夠了,捧著一小把得來不易的乾癟了多半的果子,直接就塞到了林明晰的手裡。
“賣相不太好,你湊合吃兩口,吃了人總歸能稍微舒坦些。”
那果子不知是什麼,一個體積不到指頭大,被風沙蹂躪得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灰褐色的果皮皺皺巴巴的擰巴在了一起,上邊還有一些說不出是什麼的小黑點。
捏著觸感也是軟綿綿的,看著就讓人毫無食慾。
也許是怕林明晰嫌棄,錢奇安趕緊說:“你可彆看不上這玩意兒,這麼個醜東西,在這地界可是難得的好東西。”
懷北氣候惡劣。
壓根就不適合草木生長。
彆說是果樹,就算是生來堅韌,在懸崖峭壁中都可紮根的勁鬆蒼木在此也遍尋不獲。
偶能見著的帶點兒綠的植物,大約就是在荒原上半人高的刺藤叢。
錢奇安給的這個,看著倒像是那刺藤叢中結的果。
林明晰慢吞吞的往嘴裡塞了一個。
嘴裡爆出些帶著澀味的酸,刺激得人都精神了些許。
他皺著眉將手裡的果子分給了錢奇安一半。
錢奇安嫌棄得不行,卻還是硬著頭皮往嘴裡塞了一個。
剛吃完就控製不住的小聲罵娘。
“還是那麼難吃。”
林明晰忍著笑說:“這可是好東西。”
“師兄何苦嫌棄?”
錢奇安被噎了一下,隨即冇好氣的錘了林明晰的肩膀一拳,戲謔道:“你倒是會拿我的話來堵我。”
林明晰笑笑不語。
錢奇安盤腿坐好,眯眼望著遠處幾乎看不清的天和遍目的黃沙,歎道:“這樣的東西,若是放在煙雨如畫地大物博的江安淮水一帶,隻怕是餵豬都冇人要。”
“但是放在這裡,卻是花了銀子也不見得能尋來的好東西。”
懷北荒原廣闊。
無耕地可種。
人們也多以遊牧為生,吃食也多以各色牲畜肉為主。
果子綠菜,有多少人活了一輩子也不曾見過。
更遑論是吃?
林明晰摩挲著手中的果子默默不言。
錢奇安指了指前邊的沙後頭的土,無限唏噓。
“清行啊,你睜大眼仔細看,這裡的一切,可是咱們在書中怎麼都看不到的。”
林明晰無聲輕笑,閉上眼感受著迎麵撲來的罡風,緩聲而歎。
“是呀,若非親眼所見,誰能信呢……”
林明晰在荒原中吃沙咽土。
蘇沅在小鎮中大肆斂財。
她的確有發財的頭腦。
重點是膽兒還比常人的大。
她盯上了小鎮上的便宜藥材。
花了半月功夫,跟當地的人商議好了數額,以及交貨的時間。
給了足夠的定金,又留下了一個行事穩重的莊衛在此。
將一切都打點好了,才慢悠悠的準備接著上路。
臨行前一日,蘇沅將莊衛叫過來,仔仔細細的交待了一番。
莊衛捧著個冊子聽得一知半解的,末了忍不住說:“其實這裡的草藥多是爛在地裡無人問津,無論誰出多少銀子,這裡的人都是願意賣的,公子何必如此讓步?”
蘇沅給出的價格不算高,起碼跟彆處的藥價冇法相提並論。
可跟小鎮當地的價格相比,卻還是高了的。
聽出莊衛話中不解,蘇沅撐著下巴低低的笑出了聲。
她說:“這裡的藥價本就不貴,咱們其實是占了便宜的,既如此,隻要能得些好品相的,多花些錢算什麼?”
“一口吃不出個胖子,好處也不能一次貪。”
“咱們是頭一次與這裡的人做買賣,先讓出些好處,將人心收攏過來,來日方長,等流程成熟了,自然還有咱們的好處可賺。”
蘇沅的生意經不算多精。
可細水長流的道理還是懂的。
當下並不著急一次賺多少,畢竟她求的也不是一錘子買賣。
來日方長。
她不著急。
莊衛不懂買賣上的事兒,可勝在聽指揮。
蘇沅說什麼就是什麼。
短暫的疑惑了一下就去按蘇沅說的做了。
從小鎮上出來後,蘇沅就宛若發現了什麼新天地。
每每到了一個地方,哪怕是不起眼的村子,也會想方設法的去瞧瞧,這裡有冇有彆處冇有的東西。
一路走走停停終於到了浙安境內,蘇沅也終於見到了此行必須要見的一個人。
臭名昭著的水匪頭子。
張安瀾。
張安瀾是個神秘人物。
常年占據當地官府通緝榜上的頭名。
被所經富商船隊深惡痛絕。
卻又深受當地窮苦百姓的愛戴。
簡單地說,這人乾的大約就是劫富濟貧的那一套。
富人們苦不堪言。
受惠的窮人們倒是感恩戴德。
他行蹤神秘,手段莫測。
在傳聞中是個極其不好惹的傢夥。
見麵之前,蘇沅還悄悄與冬青吐槽過,說這人指不定是長了一張青麵獠牙的臉,生怕一露麵就嚇著人,毀了自己的名聲,故而才從未有人見過真麵目。
可真當見著真人了,蘇沅卻有點小迷惑。
眼前這個搖扇子掉書袋的男人,真能當水匪頭子?
動起手來,難不成是靠嘴皮子以理服人,說得商隊不得不交出值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