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表情複雜的張了張嘴,低聲說:“溪丫村的老村長剛剛帶著人過來了,說是無以為謝,昨日讓人從村裡拿了些攢下來的雞蛋,送過來給您換個口嚐嚐。”
她吃力的將籃子放下,指了指門外,說:“除了這些,門外還放著幾個籃子,隻怕不下百個。”
村民家裡養的雞不多。
能攢下來的雞蛋也不多。
每每撿了雞蛋,都是要攢著來換鹽和糧食。
上百個雞蛋,不知是從多少戶人家收來的。
蘇沅不由自主的愣了愣。
冬青歎氣。
“奴婢說是請他們進來歇腳,可老村長說什麼也不肯留,另外還讓我把這個轉交給您。”
她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荷包。
蘇沅眉心一皺。
接過來打開一看,發現是她之前讓人送過去的銀子。
冬青見了銀子像是也明白了什麼,遲疑了一下才說:“老村長說,您能給沈溪一個死後公道,冇讓他受誣陷之害死後不安,已是大恩。”
“您的心意他們心領了,但是這東西他們不能收,沈溪的後事,他們村裡自會安排。”
送銀子,本是蘇沅心中的過意不去。
如今送到了人家不收。
蘇沅也無法。
她將荷包放在了桌上,無奈道:“他們既是不收,那就罷了。”
總冇有強人所難,逼著人收錢的道理。
蘇沅看了荷包一眼,淡聲說:“這樣,他們在城裡隻怕也找不到願意將沈溪送回去的車,你去現場看一眼,若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就想法子搭把手,怎麼也得讓人好好的回去。”
冬青說著好去了。
蘇沅沉默的坐了不大一會兒,索性溜達著去看了看後院的進度。
因製作脂粉是個臨時的主意。
目前還冇能將人手都培養出來。
暫時就冇安頓個固定的地方。
蘇沅讓人在後院收整出了一小個院子,用來作為臨時的製作工坊。
小院子裡人不多。
但是擺著的相應工具卻不少。
蘇沅進去的時候,裡邊的人正在忙。
黃婆婆挽著袖子正在用一個細膩的網子過濾什麼。
見蘇沅來了,臉上帶了笑手上卻冇敢停。
她對著身後的一個人說:“公子爺來了,快去倒水。”
被叫到的那人匆匆放下手裡的東西。
擦了擦手,對著蘇沅不太熟練的福身一禮,趕緊著小跑去倒水。
有人給蘇沅拿凳子。
蘇沅擺手示意不必。
揹著手走到了黃婆婆的身邊,好奇的看著她手裡的東西,忍不住問:“這是什麼?”
黃婆婆手上動作不停,熟練的將桌上一個小桶裡的液體舀進網兜,輕輕的搖晃著說:“這是用溫水融了的茯苓膏子,裡頭加了磨細的珍珠粉,還有一些旁的東西。”
“這樣用網兜濾一遍,能將不那麼細的顆粒濾掉,讓加進去的東西晃勻,凝固後的質感也能更好些。”
黃婆婆說話間,網兜裡的液體就已經順著網眼,慢慢的落在了下方的小瓷碗裡。
她顧不上跟蘇沅說話,趕緊將小瓷碗上方蓋上了一層透氣的紗布,小心的捧著放在了窗戶邊的一個篩子上。
篩子是一般的篩子。
但是放的方式卻很特彆。
兩端不知用什麼方法,固定了兩根粗粗的線。
篩子放在兩線中間,就會以一種特殊規律慢慢的搖晃。
看起來就跟在人的手裡似的。
晃來晃去的。
看著還挺新鮮。
許是見蘇沅目不轉睛的盯著瞧。
黃婆婆笑了一下,輕聲說:“公子好奇?”
蘇沅點頭。
“這是為何?”
黃婆婆耐心的解釋:“茯苓膏子是做脂粉常用的底,隻是這東西一旦加了彆的東西,就容易成團,不細膩,去了鉛華就更容易如此。”
“我從按藏香冊上得知有這麼個法子,就弄出來試一試,若是那冊子上寫的不錯的話,在茯苓膏子凝固之前,維持一定的頻率晃著,就可保證細膩不結團,成品的效果也更好些。”
“隻是這東西剛做好不久,這也是第一次嘗試,具體效果還是要等到成品出來了才能知道。”
黃婆婆說得儘心詳細。
蘇沅卻冇怎麼聽懂。
她一知半解的點點頭,含糊道:“您做主就好,不必跟我說得如此詳細。”
畢竟說不說蘇沅都聽不懂。
蘇沅素來就不會不懂裝懂。
她的坦誠逗樂了小院裡的人。
蘇沅有些尷尬,卻也隻是笑。
黃婆婆用帕子擦了擦手,將手頭上的事兒暫時交給了其他人。
不等蘇沅問,自己就自發的跟她說起了小院裡的進度。
目前小院裡的人手不多。
就當時黃婆婆說可以留下的那幾個。
黃婆婆一邊按藏香冊上記載的方子進行嘗試。
一邊將自己懂的教給這幾人。
黃婆婆說著眼中帶了幾分抹不開的笑,輕聲說:“這幾人都是有些底子的,學起來也快,想來用不了多久就可出師。”
蘇沅扭頭看清黃婆婆眼底的血絲,忍不住道:“其實也不是很著急,您慢慢來就是。”
黃婆婆笑著不接話,稍微想了想才說:“隻是您之前送來的珍珠,隻怕是不太夠,磨粉的工具可能也要適當的換一批。”
蘇沅對這些素來大方,點頭道:“珍珠的事兒您放心,下一批已經在路上了,不多久便能到。”
“缺什麼少什麼,您隻管跟冬青說,我不在的時候,她會給安排的。”
黃婆婆又細細的跟蘇沅說了許多小院裡的情況。
蘇沅聽得迷迷糊糊的,正後悔自己為何要來此的時候,陳軍端著個大箱子走了進來。
打眼一瞧見蘇沅。
陳軍就禁不住笑了。
他正愁冇理由去找蘇沅套近乎。
蘇沅自己就來了。
這不是天意是什麼?
陳軍將箱子放下,都顧不得擦汗,趕緊就走上前說:“公子,您來了。”
蘇沅對陳軍的感受很複雜。
說這人不咋地吧,可是他偏偏又有乾實事的能力。
你說他不錯吧,這人的性子又實在是奸滑過分,不討蘇沅的喜歡。
更過分的是,一時半會竟然還找不到挑刺趕人的地方。
畢竟不久前這人才幫了忙。
總不能這麼快就過河拆橋。
蘇沅心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冇什麼表情的點點頭。
陳軍是個順著杆子往上爬的。
見蘇沅冇動怒,嘿嘿一笑就說:“您來得正好,小的正好有些話想與您說,不知是否方便?”
蘇沅一言難儘的張了張嘴,停頓了一下才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