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河的信很快就送到了林明晰的手中。
蘇沅跟他擠著腦袋將信看完,眼裡多了絲絲不悅。
“誰都知道你傷得厲害,連朝都不去上了,他可倒好,直接邀你到城外道觀去,這是幾個意思?”
林明晰將信紙摺好放在燭上點燃,笑道:“我傷重之事,忽悠彆人能行,忽悠他可能差幾分火候。”
京郊之事牽扯甚大。
葉清河曾在閆修手下待了數年,又是南家之事當年的證人,他能猜到些什麼並不讓人覺得意外。
話雖如此,可蘇沅還是不滿地癟嘴。
“要不你還是彆去了,我去?”
林明晰好笑不已。
“你去作甚?”
蘇沅著急瞪眼:“你去了萬一動手你也打不過他啊!我去了一個能打他八個!”
“所以咱們是去打架的嗎?”
蘇沅……
麵對林明晰滿是調侃的目光,蘇沅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其實也不一定打架,隻是有備無患嘛。”
林明晰揉了揉她的頭,輕聲道:“放心吧,打不起來的。”
“他會在此時聯絡我,想來就是已經想好了,不會有衝突的。”
林明晰說得信誓旦旦,執意不肯讓蘇沅前往。
蘇沅無法,隻能是轉過背就叮囑吳川,勢必要護好林明晰,不能讓葉清河那廝行任何卑鄙。
吳川本不把葉清河一個文弱書生當回事兒。
可一看蘇沅較真的神情,隻能是梗著脖子硬邦邦道:“少夫人放心,我一定將林大人完完整整地帶回來。”
蘇沅不放心地盯著他看了半晌,最終隻能選擇相信。
林明晰以傷重的名頭在府上閉門不出數日。
不少人還真的以為他傷得厲害。
為了自圓其說,明日赴約自然也不能大咧咧地從正門出去。
蘇沅幫著他做了些偽裝,藉著後廚采買東西的由頭,將林明晰塞進了青油布的馬車,馬蹄蹬蹬蹬而去,消失在視線的儘頭。
送走了林明晰,蘇沅不等轉身回房,來福就來了。
手裡還拿著天一送來的一封信。
蘇沅拆開信紙一看,眼底迸發出點點欣喜。
她囫圇將信紙往袖子裡一塞,說:“我去換衣裳,你去跟冬青說一聲,讓她準備準備跟我出門。”
蘇沅搖身一變打扮成了男子模樣,領著冬青從側門而出。
他們走了一截找到一個車馬行租了輛不起眼的馬車,上了馬車後蘇沅才說:“你之前說的事兒有眉目了。”
冬青眼底迸出絲絲驚喜,訝然道:“這麼快?”
“可能確真?”
看著冬青高興得紅了眼,蘇沅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聲音,輕聲說:“那人既將訊息傳了回來,想來就是真的,這個倒是不用擔心,隻是……”
蘇沅停頓一瞬,無奈道:“隻是時日久遠,事發之地早已肉身化白骨,也早尋不到任何可證身份之物,你就是去了,想將親長接回落骨而葬,隻怕也不容易。”
天一送來的信中提到了劉大人一家遇難的準確方位。
可問題在於,那裡的骸骨實在太多了。
人活著時,有一身皮肉作擋,麵目為標,尚可分出誰是誰。
可人死化骨,百類相似,如何能從無數骸骨中分出你我?
蘇沅不忍打擊冬青的歡喜,想了想索性說:“不過我已知曉了那日在同一處遇難的人數名目,屆時咱們拿著名目一一對上,撿骨完整後,安個墓塚也是可行的。”
蘇沅儘量將話說得委婉,生怕一言不慎傷了冬青的心。
冬青聽了卻低低地笑出了聲。
她抬手壓住眼角淚意,啞聲道:“能在有生之年再見父母之骨,已是我生之幸事,豈敢多求?”
“您不必為我憂心,我曉得分寸。”
蘇沅見她麵色不帶勉強,這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她將天一送來的名單遞到冬青手裡,說:“你瞧瞧,除了你家裡人外,這名單上頭可有你認識的人?”
劉家事發時,冬青年歲不大。
記憶裡能想起來的人也屈指可數。
她認真地盯著名單看了一會兒,指出了幾個熟悉的,其餘的就都是不認識的了。
蘇沅怕她傷懷,將名單折了一下收到袖子裡,輕聲說:“距離咱們要去的地方還有一會兒呢,你先抓緊時間歇會兒,等到了我叫你。”
冬青無半點倦意,可不忍拂蘇沅的好意,笑了笑就閉上了眼睛。
蘇沅抱著胳膊靠在車壁上,魂不守舍地盯著車窗外走神。
也不知葉清河邀林明晰前去,到底說了什麼?
與此同時,城外道觀中,葉清河也終於見到了傳聞中傷重的林明晰。
雖早猜到林明晰的傷有蹊蹺。
可在似真難辨的謠傳後見到了毫髮無損的林明晰,葉清河的眼底還是不可避免的閃過一抹驚訝。
他意味不明地嗬了一聲,笑道:“林兄果然好本事。”
能京郊那種困局中安然脫身,甚至還藉此翻出了南家舊案,就算是葉清河自詡才高心智過人,也不得不承認,林明晰的確有他值得傲人的地方。
林明晰坦然直視葉清河探究的目光,漫不經心地說:“談不上本事,隻是形勢所迫,為保命不得已為之罷了。”
“擔不起葉大人這聲稱讚。”
葉清河說不清什麼滋味地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對林明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坐?”
林明晰掀袍落座,眼前很快就多了一杯冒著熱氣的茶。
鼻尖茶香四溢,杯中顯然不是凡品。
葉清河已失朝中前程,卻仍能拿出這樣的好茶。
可見此人並非如他人所想那般落魄。
林明晰盯著茶杯默然不語,相對無言片刻後聽到葉清河說:“南家人還活著,對吧?”
他說的是疑問句。
尾調卻帶著說不出的肯定。
不等林明晰出聲,他就慢條斯理地說:“若是我猜得不錯,當年你能逃脫閆修的掌控順利離京,其中便有南家的手筆吧?”
他自嘲地嘖了一聲,幽幽道:“隨後南家出事兒,除問斬的人外,南家最重要的一對父女被判流放之刑,可人卻雙雙在流放途中被大火燒死,此後再無蹤跡。”
“你知道這對父女在何處,甚至還暗中與他們有勾結,得了不少相助,這才潛魚生翅,一朝飛天,我猜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