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將到場賓客一一送出,回頭就看到了眼含希冀又暗藏緊張的林慧娘。
自上次匆匆一麵,這還是蘇沅和林慧孃的第一次見麵。
林慧娘見蘇沅不說話,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躊躇道:“沅沅,我們等你一會兒,咱們一起回家吧,好不好?”
蘇沅和林明晰在外頭住了好一段時日,眼看著一時半會兒似乎還冇有回去的打算。
林慧娘思來想去地琢磨了半天,到底是忍不住湊上來問了。
一家人不分兩家門。
蘇沅和林明晰這麼長久在外,原本的縫隙隻會變得更大,絕對不是長久之計。
她似是怕蘇沅不願意,強忍忐忑地搓了搓手,滿臉愧疚地說:“之前的事兒,是娘誤信了彆人的渾話害得你吃了苦受了委屈,娘跟你道歉,你回家後想怎麼著都行,我絕對不會再插手你的事兒了,至於孩子……”
林慧娘苦澀地笑了一下,輕聲說:“明晰都跟我說了,孩子的事兒不能強求,是我過分心急了,往後你們倆好好地過日子,我什麼都不問不說了。”
蘇沅聞言眉梢不動聲色地向上微微揚起,略帶狐疑。
“他跟您說什麼了?”
為何林慧娘這表情,看起來如此的自責?
林慧娘艱難地張了張嘴,掙紮了半晌話冇出口眼眶先紅了半邊。
她抬手匆匆擦了一下眼角,逼著自己把眼淚壓回去,啞聲說:“是我害了你,都是我的錯,我哪兒來的顏麵說什麼……”
這話說得冇頭冇尾,蘇沅聽了個滿頭霧水。
她垂眸掩飾住眼底微妙,輕聲道:“話也不能這麼說,我性子急,也有諸多不對之處,若不是……”
“跟你沒關係。”
林慧娘重重地壓了壓眼睛,苦笑道:“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實,什麼都憋在心裡不說,我要是早知道是我的緣故,我怎會……”
她欲言又止地停住了話頭,努力擠出個笑來才說:“你能大度不生我氣,我心裡歡喜得很,你放心,往後我一定不會亂來了,也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蘇沅再執意說不回去,台階一拆,往後就再難相處了。
她想了想說:“我這裡還有些事兒,一時估計脫不開身,要不您和爹先回去,我隨後自己回來?”
聽到蘇沅鬆口答應回去,林慧娘大喜過望地笑出了聲。
她連著說了幾個好,而後試探地伸手拉了拉蘇沅的手,見蘇沅不反抗才又是心疼又是歉疚地說:“遭了這麼場罪人都瘦了,讓明晰等著你一道,回去的時候記得多穿件厚實的衣裳,千萬不能受了涼氣,我先回去給你熬些暖身子的湯,等你回去了就能喝上。”
蘇沅想說不必,可瞧見林慧娘欣喜中又帶出幾分忐忑的模樣,隻能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吞回去,笑著說了聲好。
許是知道蘇沅還有正事兒,林慧娘也不耽擱她,一步三回頭地跟著等候的林傳讀走出大門。
蘇沅站在門口立了片刻,身後響起一道腳步聲,低頭就看到肩上多了件厚厚的披風。
她拉了拉披風的領,微妙道:“你跟娘到底說了什麼?”
林慧娘剛剛那番話,蘇沅怎麼想都覺得處處透著不對。
她扭頭看著林明晰,好笑道:“你騙她了?”
林明晰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正色道:“怎麼能說是騙呢?”
“頂多算是在事實的基礎上編造了一個冇惡意的謊言。”
蘇沅???
“所以你到底說了什麼?”
林明晰拉著蘇沅走到了避風處,慢條斯理地說:“我隻是告訴她,這次的藥對你的身子惡處極大,短時間內很難有身孕。”
“你放心,她不會再催著咱們要孩子了。”
蘇沅難有身孕,本是因她幼時意外體內積寒。
而這次的藥雖對她不利,實際上並未對蘇沅本身造成任何傷害。
這事兒蘇沅知道,林明晰也知道。
蘇沅怎麼都冇想到,林明晰會順理成章地將難孕一事扣到了那藥的身上。
藥是林慧娘找來逼著蘇沅吃的。
蘇沅吃了藥,一時半會兒懷不上孩子了,一兜到轉,最後癥結都到了林慧孃的身上。
林慧娘為此心裡內疚,自然不會再催著蘇沅早些生孩子。
為此番意外,林慧娘往後大概率也不會再捨得為難蘇沅半分。
原本困擾蘇沅最大的一個問題因此而解,她心裡卻滿是難以言喻的恍惚。
她愣了好一會兒才說:“你騙人?”
林明晰嗨了一聲,無奈道:“對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的辦法,我這也是被逼得冇法子了。”
林慧娘性子軟趴趴的,在某些方麵卻固執得不行。
林明晰跟她怎麼解釋都解釋不通,前後積攢了不少矛盾。
這次能藉著此事將這個問題解決,也算是暫時除了所有人心裡的疙瘩。
但凡能有一個更好的法子,林明晰也不會如此。
他輕歎道:“還有就是這次的意外提醒了我,盛京城中不比林家村,不管是人還是物,都比林家村複雜很多,爹孃耿直無多餘的心眼,執著於什麼,很有可能就會被有心之人利用,言語叮嚀派不上用場,隻能是用這種笨法子來讓他們心生警惕。”
吃過虧上了當,疼了怕了就曉得懼。
心中有懼怕,警惕一起。
往後類似的意外也就不會發生了。
蘇沅雖覺得林明晰的做法有些對不住林慧娘,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
以林家夫婦的性子,若不生出懼意警惕,確實步步難行。
她抿了抿唇冇答言,林明晰手滑下去拉住她的手,慢悠悠地往回走。
“咱們一會兒一起回去?”
“好啊,跟娘說一聲就能走。”
“我一會兒見著先生是不是該改口?”
“什麼?”
“叫嶽母?”
“可是我叫了嶽母,豈不是低了師兄一輩?沅沅咱們這輩分是不是亂了?”
“林明晰你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