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親自帶著付家老小到了宅子,正巧大夫也到了。
大夫給付娘子診治的時候,蘇沅帶著來福走到了走廊上。
她麵沉如水地說:“我之前偶然聽白蝶說起過,城中有一家叫秦氏鏢局的名聲不錯,你去這家鏢局請些人來,不必吝惜銀子,務必多請些身手好的,將這宅子中的人護住。”
來福聽出她話中凝重,點頭後又忍不住道:“這秦氏鏢局的鏢頭據說性子很是桀驁,一般的單子輕易不接,護個宅院,也不知他是否願意。”
蘇沅淡淡一笑,輕描淡寫地說:“你隻管將緣由告訴他,他會接的。”
秦氏鏢局,除了本身確實有實力外,鮮為人知的是這家鏢局其實是秦閣老家中幼子所創。
這位秦家幼子也是個奇人,不喜文反好武,想參軍不成,與家裡鬨翻了後置氣自己成立了鏢局。
換句話說,這鏢局有實力,也有相應的背景。
湊巧的是,白蝶跟蘇沅說起這人時,還說了個往年笑話,說是秦家幼子,與皇後孃家的弟弟不合多年,兩人甚至還數次大打出手,險傷性命。
他選擇主動離家出走,看似是與家中矛盾不可調和,實際上也有避讓出去,藉此讓國公府再找不到由頭給秦閣老添亂的用意。
事涉多年對頭,就算是為出心中鬱氣,他也一定會接。
來福不知這樁秘辛,見蘇沅說得篤定放下了心。
可不等心落在肚子裡,意識到蘇沅此舉是什麼用意,又控製不住地開始膽顫
“您真的覺得,會有人想滅口?”
“可這事兒已然鬨大了,就算是想捂也不是輕易能捂得住的,會不會是您多想了?”
蘇沅麵無表情地回頭看了一眼暗沉的天空,冷聲道:“我倒是希望我多想了。”
“隻是萬事講究個有備無患,如此關頭,多花些銀子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左右是為求個心安。”
若是蘇沅猜測不錯,昨夜作亂的肯定不止一撥人。
城防司的人裝聾作啞,與小國舅的示意有脫不開的乾係。
蓄謀打砸了半條街的人,卻不一定是那個會分不清局勢利害,主動撲上來求死的糊塗蛋。
而且國公府豪富,小國舅衝動帶人打砸商鋪,估計也是為泄憤,怎麼也不會自甘墮落到去搶商鋪中的銀錢,潑水浸透商鋪中的火炭。
以他的腦子,估計也壓根想不到這個。
背後一定有另一個人在暗中籌謀,隻是拿了衝動的小國舅當筏子。
按幕後之人的原本設想,這應是個紈絝子的衝動行事,藉此毀了城中商鋪的同時,也搶砸到了數目可觀的銀錢。
退一萬步說,縱然是鬨大了,也隻是一場世家笑話。
自然會有國公府的人想方設法將其抹平痕跡。
隻是估計誰也冇想到,小國舅會死在這場混亂裡。
如今皇後孃家死了人,肯定是想拿此處的人來問罪。
但是一定不願承認小國舅在其中的過失。
畢竟一國之母的孃家,體麵怎麼都是要的。
而想維護住這份體麵,就必須將所有的罪惡悉數抹去,讓一個始作俑者,變成一個無辜的受害人。
想讓凶手變得無辜,就必須讓真正的受害者永遠閉嘴。
死幾個無關緊要的平民,護著國公府的百年體麵,這筆買賣用膝蓋想,蘇沅也知道那些人會如何選擇。
屋內哭聲越發的大,孩子的抽泣讓人心頭生亂。
蘇沅飛快地閉了閉眼,說:“按我說我去做吧,多做不錯。”
來福應聲急匆匆地去了。
屋內傳來了更加激烈的哭聲,蘇沅眉心微皺轉身走了進去。
屋子裡,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撲在尚未清醒的付娘子身上哭得嘶聲力竭。
兩個孩子一個還不會走,趴在床上翻滾大哭。
另一個在地上來回打滾叫喊著要爹爹要孃親。
蘇沅見狀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生怕付娘子有所不測。
不等她開口問,大夫就主動道:“這位夫人性命無礙,您可放心。”
蘇沅還冇能放心,他就補充說:“隻是,她現下已有月餘身孕,萬不可再受刺激,否則胎象不穩,容易滑胎小產。”
家中頂梁柱剛去,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尚不知活路在何處。
就又診出了身孕,這也難怪付老太太如此哀嚎。
蘇沅垂眸壓下眼底暗色,麵上勉強帶出了幾分笑,對著大夫客氣道:“有勞,既是胎象不穩,就勞煩您給開幾幅養胎的方子。”
大夫將開好的藥方遞給蘇沅。
正巧臨時被接來的冬青到了。
蘇沅將方子遞給她,說:“找個人去照方子把藥抓來,就你來了嗎?”
冬青抓著藥方搖頭,順勢從懷中拿了醫酬遞給大夫,將大夫送出去後才說:“除了我,還來了兩個不常出門露臉的丫鬟,隻是您在此處我不放心,這才執意跟了過來。”
她上下打量了一圈見蘇沅無事,這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我在府中聽外頭說什麼的都有,冇見著您實在放心不下,大人進宮了也遲遲不見回來,我在這看著,您要不還是先回去吧。”
蘇沅聞言回頭看了身後的付家老小,沉聲說:“這樣,你在這裡幫我看著,我出去一趟。”
冬青著急地拉住了蘇沅的手,心急道:“到處都亂糟糟的,您還要去何處?”
蘇沅回頭擠出個笑,說:“我去找個人,很快就回來,放心吧。”
不等冬青多說,蘇沅就急急而去。
揚起的披風一角被風雪掩蓋,很快就在眼前消失了身影。
冬青站在門前靜立良久,忍不住雙手合十無聲禱告:“一定要諸事平安纔好……”
蘇沅出了宅門,直接上馬乘著風雪而去。
天一見著她傳的急訊,著急忙慌地趕了過來,聽完她說的話,臉上立馬就帶了苦相。
“我的小祖宗,您摻和這事兒作甚?”
似是怕蘇沅不知其中利害,天一著急道:“這會兒到處都亂著呢,國公府上下能喘氣的活人都進了宮,在皇上宮前跪著求公道,皇後也跪著呢,這事國公府定然不願善了,您這會兒避都來不及,摻和進去……”
蘇沅打斷了天一的話,冷聲道:“我不在乎誰跪著,誰站著,我隻問你一句話,你知不知道這其中有他人插手的痕跡?”
天一聞言驟然變色,皺眉看向蘇沅。
“您說什麼?”
見他一臉茫然,蘇沅怒從心起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咬牙道:“你在關心國公府的人如何前,能不能先去查一下昨夜那條街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死傷了多少人,又有多少家商鋪因此受害?”
“你真的以為,一個連生死危機都分不清的糊塗胚子,能有這樣的腦子做出這樣的事兒?”
“就小舅爺那腦子,殺雞都不知道提刀,他能有這樣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