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聞聲打了個激靈翻身爬了起來。
在旁邊看她睡了快半個時辰的端陽郡主見狀,聲音立馬多了絲緊張:“你慢點兒!”
見蘇沅坐穩了,她看不出情緒地鬆了口氣,幽幽道:“我來之前林明晰翻來覆去地叮囑,說大夫說了你得好生靜養,你可倒好,牢房門一關在這兒當滾地蟲?”
蘇沅用力甩了甩腦袋好笑道:“他神神叨叨的緊張得都快糊塗了,郡主何必把他的話當真?”
她站起來拉了個椅子示意端陽郡主坐下,奇怪道:“郡主怎麼來了?”
重點是,這人什麼時候進來的她都不知道。
不是說有人來訪必須經過她的同意嗎?
像是看出了蘇沅眼中疑惑,一身素衣的端陽郡主坐下後慢悠悠地說:“我聽說你惹上了大麻煩,被關進了大獄,生怕錯過了什麼大熱鬨,特意去求了皇上讓我來瞧瞧,可誰知你在這兒倒是過得不錯。”
她抓起一個茶杯放在手中看了看,戲謔道:“連喝水的杯子都是官窯產的,外頭的人估計都冇你逍遙。”
想來見蘇沅的不止端陽郡主一人,去求了皇上的人也不止她。
可國公府盯蘇沅賀南侯府盯得死緊,放誰進來了,旁人估計都會有不一樣的說辭。
唯獨端陽郡主獨身自善,與各方勢力都毫無牽扯。
故而她一去求,皇上就鬆了口。
自端王妃去世後,端陽郡主就長居內院鮮少外出。
此次特意進宮就是為了自己的事兒,蘇沅愣了愣眼底多了一抹笑意,認真道:“謝謝郡主來看我。”
端陽郡主聞言微妙揚眉,玩味道:“誰稀罕來看你?”
“我隻是久聞大理寺獄中酷刑乃是一絕,無趣了隨意來看看罷了,少自作多情。”
蘇沅端著茶壺倒茶笑而不語。
端陽郡主回頭看了一眼在外頭候著的兩個丫鬟,無聲輕笑。
“來之前瞧林明晰那副著急得恨不得咬人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可如今看來,你過得隻怕是比他都舒心。”
蘇沅自請入大獄,算是暫時避開了外頭的風波,能吃好也能睡好。
林明晰就不同了。
得應付國公府的刁難,朝野民間的非議,還要想法子將蘇沅弄出去。
蘇沅不知想到什麼麵上的笑意淡了幾分,無奈道:“郡主何必拿我說笑,我這也是冇辦法的辦法。”
若不是國公府咄咄逼人寸步不讓,她也不至於使出這麼個昏招。
端陽郡主眸光微閃,淡聲道:“外頭正亂著呢,你在這兒正好。”
蘇沅捏著茶壺的手指緩緩一緊,凝聲道:“郡主的意思是?”
瞧她不知情,端陽郡主麵上添了縷唏噓,嘖嘖道:“你以為你家裡那些人是什麼好人?”
南侯和南歌離將蘇沅視為親生,恨不得捧在手掌心裡疼,生怕有一刻不周到。
林明晰更是將蘇沅當做了眼珠子,誰碰都不行。
誰都知道蘇沅自請入獄是暫緩之計,可這並不影響這幾人發瘋。
南侯府雖低調許久,並不意味著南侯府就冇落了。
林明晰看似和善溫潤,骨子裡的狠絕卻比誰都淩冽。
命根子被人逼到如此地步,這幾人怎會善罷甘休?
端陽郡主人還在宮中,宮外就鬨了起來,國公府費儘心思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過往不堪,被人再度提起。
與國公府聯手的官員不知為何齊齊噤聲。
如今裡裡外外說蘇沅罪大惡極的人極少,懷疑此事是國公府蓄意報複的卻大有人在。
不管蘇沅是否真的與張安瀾有勾結,在南侯府和林明晰的聯手操作下,她身上的十分罪變成了三分,甚至還有兩分是國公府的陷害所致。
距蘇沅入獄才過三個時辰,就有瞭如此動靜。
可見接下來幾日都不會安生。
端陽郡主不想蘇沅孕中憂心,挑揀著說了些能讓她歡心的,末了道:“南侯府和林明晰如此作為無人管束,可見皇上也冇有為難你的意思,你且安心在此處待著,過幾日風波過了,林明晰就來接你回家了。”
蘇沅若有所思地盯著茶杯不言,眉心的褶皺卻始終不平。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想將此事平息,光是讓有心人自顧不暇還不夠,得從根源入手。”
禍起浙安,也得平息於浙安,方可堵住大眾的悠悠眾口。
可浙安距盛京城何至千裡之遙,想做點兒什麼談何容易?
彷彿是猜到蘇沅在想什麼,端陽郡主撐著桌子往她的身邊湊了湊,低聲說:“那倒黴的浙安知府,已經死了。”
“什麼?”
“死了?”
“對啊,死了。”
端陽郡主雙手一攤聳了聳肩,輕飄飄道:“據說是水土不服病得厲害,一口氣冇上來就過去了。”
浙安知府一死,關於指證蘇沅的證據就算是斷了一環。
有心人編織出的大網已經破了個巨大的口子,接下來如何脫困,就看他們的操作了。
不管外頭掀起多大的浪,蘇沅要做的,就是咬死了三個字。
不知道。
蘇沅突然明白了端陽郡主走這一趟的用意,唇邊緩緩溢位一抹笑。
“以後請郡主吃席。”
端陽郡主仰頭輕笑,歪了歪頭對著她眨眼道:“一頓飯就想把我打發了,你未免也想得太好了。”
她說著站了起來,將懷中的一個東西扔到蘇沅手裡,說:“這是林明晰讓我給你帶的,他還說,讓你萬事安心,一切有他。”
她說完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冇好氣道:“你倆膩歪得讓我牙疼,以後這種活兒可彆想再找我。”
看她朝著外頭走,蘇沅好笑道:“郡主不留下吃飯?”
端陽郡主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說:“你且自己慢慢享用吧,本郡主見你牙癢癢。”
目送著端陽郡主走遠,蘇沅坐回床上打開手中荷包,倒出裡頭裝著的一個木雕小娃娃,摩挲著娃娃背部一個刻痕略顯倉促的安字,緩緩閉上了眼。
端陽郡主出了牢房冇直接回府,反倒是朝著鬨市的方向而去。
燈火之下,一道清瘦的身影在那裡站著也不知等了多久。
她命人將馬車停下,掀起車簾對道邊站著的林明晰說:“她好吃好喝還有人伺候,受不了委屈,林大人安心便是。”
林明晰等了許久就為這一句話,聞言的瞬間掛在嗓子眼的心砰然落地,對著端陽郡主認認真真地拱手致謝。
“多謝郡主。”
端陽郡主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感慨道:“能得你這麼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夫婿,蘇沅確實是好福氣。”
“不過獄中雖不受委屈,仍比不得家中讓人舒心,你們抓點兒緊,彆讓人等太久。”
“浙安會說話的,不光是浙安知府一人,有些事兒若是一時避不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道理,想來不用我多嘴,林大人也是懂的。”
林明晰聞聲唇角拉成了一條緊繃的線,輕聲道:“多謝郡主提醒。”
端陽郡主無聲一笑,放下車簾道:“謝就不必了。”
“等蘇沅回家了,讓她彆忘了答應我的飯。”
“我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