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娘張羅著把送飯用的傢夥什都搬上馬車,因心裡怕周婭,還特地跟她分開坐了兩輛車。
到了林府,林慧娘馬不停蹄地帶著人把東西都搬到廚房去。
等把這些東西洗乾淨,就得張羅著做晚飯。
她一刻也顧不上週婭,索性就讓大丫帶著她去找蘇沅。
再見蘇沅,周婭心裡還是哆嗦。
她緊張地搓著衣袖低著頭不敢吱聲,蘇沅看著不過幾日不見,就黑黢黢得彷彿換了個人的周婭,眼底笑意漸濃。
這才幾日,嬌滴滴的小姑娘就被曬成了小黑炭。
她晃了晃手中扇子,淡聲道:“你跟著去下地,做得還習慣嗎?”
挖地是體力活兒,周婭今年剛十四歲,身板兒小力氣也不足,再加上從未做過這樣的活兒,自然是不習慣。
可再不習慣也比流放好。
她低著頭悶悶地說:“回夫人的話,習慣的。”
“是麼?”
“是!”
“哈哈哈!”
蘇沅樂不可支地用扇子掩住了唇,笑得止不住。
“真的習慣?”
周婭想也不想地閉著眼喊:“真的!”
“我特彆習慣,也很喜歡!”
她滿臉視死如歸喊得決然。
蘇沅忍著笑抿了抿唇,故作遺憾地歎了一口氣。
“本來廚房缺個打下手的人,我還想著,你一個小姑孃家家的跟著一群大男人下地可能會不習慣,想把你調去做點兒輕巧的活兒,可你既然是很喜歡,那要不就算了。”
她麵帶憾色地擺擺手,說:“算了,你去挖地吧。”
在廚房打下手,跟頂著烈日去挖地相比,哪個活兒更輕巧,當然是不言而喻的。
周婭冇想到自己就此錯失良機,驚愕得臉上都空了一大片。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蘇沅,哆嗦道:“夫……”
“夫人?”
蘇沅壞心眼地彎著唇不說話。
周婭的臉又比先前白了一瞬。
剪月見狀眉眼間多了幾分抹不開的笑,打趣似的看向蘇沅。
“瞧這丫頭都緊張成什麼樣兒了,您又何必嚇她?”
周婭眼含求救地看著剪月不眨眼,可憐巴巴得彷彿下一瞬就能哭出聲兒來。
蘇沅逗足了樂子,終於良心發現似的大發慈悲道:“那我再問你一遍,你想去挖地,還是去廚房打下手?”
“去廚房!”
像是怕蘇沅反悔,周婭趕緊補充道:“我雖然不太會做飯,可是我力氣大,乾活兒也利索,我還會討價還價,劈柴擔水我都能行!”
蘇沅笑得肩膀都抖了起來,忍了忍才說:“既然這麼能乾,那從今日起,就不用跟著去下地了。”
“剪月,你帶她下去吧。”
剪月笑吟吟地垂首應是,對著還冇能回神的周婭招了招手。
“還愣著作甚?跟我來吧。”
周婭略帶僵硬地衝著蘇沅福了個禮,匆匆說了聲謝謝纔跟著剪月離去。
她本以為自己能不用去下地,就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可誰知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頭。
剪月指著眼前的空房,笑著說:“往後這就是你的房間了,鋪蓋被褥全是新的,也洗曬過了剛鋪好。”
“裡頭還有幾件換洗的衣裳和兩雙鞋,都是少夫人命人為你準備的。”
“我叫剪月,還冬青都是少夫人身邊的丫鬟,就住前頭的屋子,你若是有什麼不清楚的,來問誰都可以。”
她說完笑吟吟地看著周婭,問:“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周婭恍恍惚惚地掐著自己的掌心,過了好一會兒才愕然地指著眼前的屋子,震驚道:“你是說,這個屋子歸我住?”
“我自己住?”
剪月好笑頷首。
“不錯。”
周安等人全是男子,乾粗活兒的也冇那麼多講究。
林明晰直接在外頭找了個空宅,打了大通鋪,白日裡去乾活,入了夜,這些人也就都歇在那兒。
糙漢子睡哪兒都行,也無人在乎。
可週婭到底是個小姑娘,跟著一群男人擠大通鋪,想想也多有不便。
蘇沅昨日恍惚想起,今日就把人叫了回來。
周婭不知想到什麼眼眶紅了半圈,尷尬地低著頭悶悶地說:“這都是少夫人的意思嗎?”
剪月輕歎而笑,說:“是啊,咱家少夫人心善,隻要你安安分分的,不會委屈你的。”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瓶子塞到周婭手裡,輕聲說:“小姑娘不比男子,手上的水泡也不可大意。”
“這藥是抹手上的傷的,你留著晚上睡前抹上一道,過幾日就會好。”
剪月都交代清楚了轉身要走。
周婭抓著個藥瓶子追了幾步,忐忑道:“那我現在去乾什麼?”
剪月好笑搖頭。
“今日的活兒都分派好了,用不上你。”
“你一會兒洗個澡歇半日,明日一早跟著我去集市買菜。”
安頓好了周婭,剪月又轉去廚房給蘇沅端了盞剛燉好的梨湯。
蘇沅正看著冬青照著單子整理小衣裳,見她回來無聲勾唇。
“安頓好了?”
“按您的吩咐,都安排好了。”
剪月把手中梨湯放下,試了試溫度正好遞給蘇沅才說:“我瞧著她那樣子,似很是感激。”
蘇沅要笑不笑地說:“感激不感激的倒是不必,老老實實的彆給我招禍就行。”
瞧蘇沅嘴硬心軟的樣子,冬青和剪月對視一眼都撐不住露出了笑。
冬青將手中的東西放好,慢悠悠地說:“您說把周婭叫回來,是為了更好的掌控周安,以免周安不安分給大人添亂。”
“若是如此,何必費心給她安排這安排那的?直接找個柴房往地上打個地鋪,不也比在外頭跟一群男人睡大通鋪的好麼?”
“事無钜細的都想到了,就差冇給她添幾朵珠花了,偏生還嘴硬說自己意不在此,主子呐,我和剪月姐姐也不是外人,您什麼脾性我們知道得一清二楚,您又何必嘴硬呢?”
被戳破心中所想,蘇沅故作惱怒地板著臉拿扇子往冬青的身上拍了一下,冇好氣道:“我發現你這小嘴是越發利索了,擠兌我一句接一句的跟說書似的。”
冬青笑著討饒,剪月在一旁拱火:“就是,心裡知道就行了,你還非說出來討人嫌,不打你打誰?”
兩人都不說好話,蘇沅左右看看打誰也不是,索性哼了一聲扶著腰站起來說:“我懶得跟你們計較。”
“對了,我昨日請許大夫準備些泡澡解乏的藥包,一會兒你們誰去幫我拿來?”
冬青討趣道:“我去拿吧,就當是給我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不等蘇沅說話她就說:“這藥包,是給大人準備的?”
蘇沅麵上多了些許唏噓,感歎道:“咱們的林大人白日裡乾活英勇,晚上回了家渾身疼得一宿一宿的睡不著覺,再不弄點兒藥包給他泡泡,隻怕過幾日就揮不動鋤頭了。”
“良田千萬頃,冇有他不行。”
“林大人這地,還是得接著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