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莊衛帶來的人和技法,懷北偌大的荒地可種什麼,頓時就有了清晰的眉目。
蘇沅帶著人忙活打開商道之事。
林明晰用了幾日說服百姓不種糧食改種藥材。
等外頭的事兒都忙得差不多了,親自帶著人下了地。
莊衛抓著一把土搓了搓,輕聲說:“大人,此時已近年末,快入初冬,再過些時日氣候就要涼了,也不適播種。”
“正好趁著彆處都在沃土,咱們先帶著人把沙蔘的種子培上,待到來年開春時,將這培了種子的箱子都挖出來,就能趁著春風栽下去了。”
林明晰揮手示意身後的人把臨時趕製出來的箱子擺好,點頭說:“是這麼個理兒。”
“你那日說了需要些箱子,我讓人趕著做了一批出來,你瞧瞧這個能不能行?”
莊衛抓起一個箱子仔細看了一圈,說:“能行,但是在四周再多打幾個洞就會更好。”
“洞不需太大,隻要有指頭大小就可,一個箱子最好能打上十個左右的洞,這樣裝在箱子裡的種子埋在土裡,不至於被悶死,也不會過早發芽。”
林明晰轉頭示意周安把莊衛說的話都記下來,帶著莊衛又去檢視讓人從河道中挖出來的河沙。
莊衛抓起河沙放在掌心看了看,說:“河沙需過篩,把太大的石子都篩去,這樣纔不會傷了種子。”
周安一臉肅然地記下,忍不住道:“那這河沙,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莊衛笑了笑,回頭指著自己帶來的沙蔘種子,說:“用來培種。”
蘇沅臨時去信,說想要些適合沙地種的藥草種子。
莊衛得信突然,一時倉促也尋不到更多好的,此次帶來的,多是沙蔘種。
這沙蔘種是新收的,不同於舊年存著的種子,正式入土種植之前,必須經這麼一遭。
莊衛像是怕自己口述的不清楚,索性席地坐在地上,拿過一個打了孔洞的箱子,用鬥量了河沙放進去,一邊動作一邊說:“藥材跟旁的莊稼不同,想要藥材長得好,一些細節就必須注意到。”
“例如這培種的量,用鬥來量,河沙與沙蔘種為三對一,三鬥河沙一鬥種,用手輕輕地攪拌均勻,然後把箱子封上口。”
“在準備用來種沙蔘的地裡挖個約成人一手臂上的坑,把裝了種子的箱子放進去埋好。”
他弄好了直起腰板,擦了擦頭上的汗解釋說:“這能讓種子更早的接著泥氣兒,也不會被冬日的風雪凍壞,叫醒種。”
“等來年三四月時,春風一起,把這箱子從泥裡起出來,沙地深翻土約一掌深,就可把種子種下去。”
林明晰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輕聲道:“種下去的時候,可有講究?”
“那是自然。”
“每處間隔起碼一掌長,不可再短,否則苗長出後會互相壞葉子,進而爛了根。”
“還有就是覆土時不必壓緊實,也不用蓋太厚,隻要輕輕地灑上一層沙土就好。”
莊衛說著俯身把地上的一根雜草拔出,晃了晃手裡的雜草,笑著說:“沙蔘種下到長成,一年兩年都不等,要看當年的氣候和沙地的情況。”
“在這期間,若是乾得厲害了,要記得澆水,若是雨水盛了,就得想法子讓沙地裡彆太濕,除草時記得挑陰天,晴天不可行。”
“等根子紮穩,參就會瘋漲,葉子也長得迅猛,這時候就要設法將過多的葉子除去,以免葉子長得過盛,導致參長不了多少。”
莊衛拍去手上的泥,笑著說:“此地極為適宜沙蔘長成,若以上過程都不曾有閃失,那快則一年,遲則兩年,地裡就可見著收成。”
林傳讀和米達大爺等人種了一輩子的地,頭一次見著這麼講究的。
兩人對視一眼,林傳讀忍不住遲疑道:“那這東西長出來,真能換成銀子?”
莊衛微怔之下輕聲發笑,點頭道:“老爺子放心就是。”
“這地裡出了莊稼,隻可讓人不餓肚子,可若是種出了參,那就能讓人富起來,屆時彆說是吃飽,就算是想蓋房子娶媳婦兒,那也是使得的。”
“哈哈哈!”
“你這後生講話中聽!”
米達大爺笑著說:“真能如你說的,那這懷北上下的百姓可都得好生謝你。”
“你要是再來懷北,定少不了你的好酒好肉!”
莊衛笑著說了聲謝,轉頭看向默而不語的林明晰。
“大人?”
林明晰側頭看了周安一眼,見他記得紙上亂七八糟的,忍無可忍的一把抓過紙筆自己拿著。
周安手速跟不上腦子,正急得滿頭是汗。
見林明晰自己來,忙不迭擦著汗鬆了口氣。
林明晰冇注意到他的慶幸,盯著莊衛正色道:“想種沙蔘,還有彆的講究嗎?”
莊衛愣了一下,搖頭道:“那倒是無。”
“好,牛蒡子呢?”
林明晰持好筆,認真道:“除了沙蔘以外,彆的東西怎麼種的,還有什麼,你說,我記著。”
莊衛此生大約從未在一日之內說過這麼多話。
從日出到日落,整整一日嘴上就冇閒著。
等林明晰手裡的紙都被記得滿滿噹噹的,他的嗓子也差不多都啞了。
眾人這才收拾著準備回去。
入了家門,莊衛一刻不得閒又被蘇沅叫了去。
等他被蘇沅放走去休息時,天色早已黑透了。
他想到蘇沅剛剛說的話,意味不明地回頭往知府衙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情很是複雜。
林大人滿心期待種地開耕,若是讓他知道,蘇沅為此有意出遠門,也不知……
他站著良久不動。
端著個茶盤走出來的冬青見了,好笑道:“莊先生這是怎麼了?”
莊衛笑笑輕歎,悠悠道:“冇什麼,隻是訝於此時已是深秋,懷北竟還感覺不到一絲涼意,忍不住多站會兒吹吹風罷了。”
換作彆處,臨近初冬這會兒,早就開始寒了。
可在懷北,入夜以後的風都還是熱的。
冬青聞言輕笑,打趣道:“我聽此處的老人說,再過幾日天兒可能就要寒了,莊先生若是想吹和煦的風,這幾日可得抓點兒緊。”
她說得煞有其事,莊衛輕聲失笑。
“要冷了嗎?”
“是啊,估摸著就要涼了,畢竟馬上就是冬天了。”
轉眼之間,林明晰到懷北,已經快有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