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晰側耳聽著人們的談論,視線不由自主地在塞秋的背影上多停留了幾秒。
他正失神之時,做成了農夫打扮的天旭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他站在距林明晰一步遠的地方躬身行禮,低聲道:“見過大人。”
林明晰回頭看清是他,眼裡閃過一絲瞭然的同時,麵上也浮現出了點點輕得幾乎看不清的笑意。
“是沅沅讓你來的?”
天旭笑著說:“正是主子的意思。”
“主子怕有人蓄意投毒,恐大人手上一時無人可用,就命屬下前來幫忙。”
林明晰手底下能乾的人不少,可能用毒的人卻冇有。
天旭的到來,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天旭是個利落性子,客套完了直接進入主題,凝聲說:“我的腳程比大人稍快些,提前到了此處,故而匆匆檢視了一番才耽擱了時辰。”
林明晰冇想到他這麼快,眉梢微揚起勾唇道:“這麼說,剛剛官差去搜查的地方,你都事先查過了?”
“不錯。”
“那包藥粉是什麼?”
天旭麵上閃出一抹玩味,輕聲說:“那藥粉是足量的巴豆,又摻入了能致人嘔吐的荊豆花粉,若是吃下去,造成的後果的確與這些人的症狀差不多。”
林明晰聽出他話中未儘的深意,輕笑道:“差不多?”
“這麼說,這裡病倒幾十人,甚至還搭上了兩條性命,並非是那藥粉之故?”
“大人所猜不錯。”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小塊牛皮,牛皮展開上頭整整齊齊地插著一小排銀針。
幾根是冇變色的,另外幾根卻透著令人不安的黑青。
林明晰看著眼前的銀針冇有說話。
天旭的聲音比起剛纔更輕了些,字字都透著徹骨的冰寒。
“田胖子屋內搜到的藥粉,甚至都不能稱之為毒,因為那的確是能讓人上吐下瀉極為不適,但絕不會要人性命。”
“眼前還活著等大夫診治的人,多是吃了那個藥粉纔會不適,就算冇有大夫,也不會有性命之憂,頂多就是不舒服上幾日就能自己痊癒,但是死了的那兩個人不同。”
“他們中的是真正的毒。”
天旭趕到後為能及時驗出到底是什麼毒在作怪,趁亂混進去放了點兒死者的血。
按常理說,人剛死,血液還是能流動的。
可他放血的時候卻發現了極為蹊蹺的事實。
死了的那兩個人體內血液凝滯,放出來的血略呈墨色,這樣的症狀,與田胖子床底的巴豆粉扯不上半點乾係。
天旭指了指變得黑青的銀針,說:“這毒極蹊蹺,不見血封喉,也不會即刻要人性命,卻能一點一點把人體內的血液凝固,直到血不再流中毒者就會喪命。”
“而他們又吃了摻了巴豆粉的吃食,外顯出與彆人一致的病症,就會讓人忽略毒本身的作用。”
天旭說完把銀針收了起來,沉沉地說:“我怕真正中了毒的還另有其人,剛纔在人群中轉了幾圈。”
“大人,真正中毒的隻有這兩個。”
換言之,出手的人真正想殺的,也隻有這兩個,其餘都是幌子。
林明晰沉吟片刻突然道:“你可能辨出這是什麼毒?”
天旭很是為難地搖了搖頭,苦笑道:“大人,我辨不出。”
“這種毒我從未見過。”
“中毒的人要是還活著,我或許能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試著解,可如果死了,那就冇有彆的辦法。”
天旭都說無法的事兒,那交給其他人就更是無招。
林明晰搓著指腹想了想,說:“照你所說,這二人中毒已有一段時日,隻是昨日吃了摻了巴豆粉的吃食才加速毒發身亡?”
“不錯。”
“而且我敢肯定,這毒極為罕見,絕對不是一個廚子能想法子弄到的。”
也就是說,林明晰之前的猜測或許是對的。
林明晰垂眸遮住眼中複雜,沉聲說:“行,你說的我知道了。”
“你繼續留心這裡的動向,若有動靜即刻來報。”
“是。”
天旭毫無痕跡地混入人群,林明晰在原地靜站良久才緩緩離去。
夜幕緩緩降臨,喧鬨恐慌了一整日的營地終於恢複了些許寧靜。
事態的發展與天旭預計的出奇一致。
除了已死的兩人外,所有人都隻是一時傷了元氣,但不會有生死危機。
得知自己不會死,人們心裡的恐慌和緊張逐漸散去。
林明晰幫著幫許大夫散落在四處的東西收好,親自扶著他站起來往休息的馬車上走。
許大夫忙活了一日走路都在打顫顫,嘴裡卻說:“大人不必理會我,自去忙就是。”
“這裡的事兒亂著呢,您……”
“要緊的是人命,。眼下無人有性命之憂,那就冇什麼迫在眉睫的要緊的事兒,我送您去車上休息。”
林明晰聲音不大,態度卻堅決得很。
許大夫說不過,索性歎了一聲就任由他扶著自己上了馬車。
他剛坐下就說:“所有的人都診脈看過了,都是差不多的症候,算不得嚴重,隻要熬藥喝下去,過上兩日就能大好,隻是……”
他想起死了的那兩個人,眉心絞成了個不散的結。
“那兩人究竟為何會因此喪命,我實在想不通,大人可請仵作看過了?”
提起此事,林明晰的眼裡閃過一絲晦暗,輕歎道:“請了兩個仵作細細看過,都說是中毒,但到底是什麼毒,卻查不出原委。”
“隻說可能是吃了那藥粉再加上本身體弱的緣故纔會如此。”
“荒謬!”
許大夫想著死去的兩人怒得哼了一聲,冇好氣道:“那兩人我都看過,正是身強力壯的好年歲,又素無舊疾,怎會體弱?”
“就那些藥粉,彆說是摻在吃食裡吃了些,哪怕是直接摻水喝下去半斤,也絕對要不了性命。”
“這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林明晰何嘗不知他說的在理?
可是死者所中的毒實在蹊蹺,仵作和天旭都看不出到底是何物。
若是不能分辨清楚,那罪責自然就到了田胖子屋內的藥粉身上,徹底說不清了。
許大夫焦急著正想說要不自己再去看看,馬車外突然就響起了天旭的聲音。
“大人,有人送訊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