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蘇沅的吩咐,外加上灑出去的大把銀錢,懷北城的集市很快就熱鬨了起來。
新開張的酒樓,茶肆,飯館前後排列,各色旗子在風中張揚而綻,迎著秋日最烈的太陽,露出生機勃勃的光。
第一批進入懷北的藥商,是莊衛拉攏的隊伍。
除了他自己外,還摻雜了四個藥商的商隊。
共計百人。
商隊沿著修整一新的官道抵達城門之外,在入城之前,這些人大多都是頭一次來懷北,也對傳聞中有钜變的懷北心存疑慮。
畢竟懷北窮風傳遍四處,誰都知道這是個不毛之地。
雖是強壓疑惑至此,可在真眼看到所謂的變化之前,還是難以放心。
一個與莊衛私交甚好的人策馬走到莊衛身邊,眯眼看著不遠處的城門,唏噓道:“來之前我聽人說,至懷北的官道塌損多年,被風沙掩埋,必須找經驗老道的人在前帶路,否則就會在風沙中迷失方向。”
“可咱們一路行來,官道寬敞平坦,比起彆處也不差什麼,可見傳聞不可當真呐。”
莊衛前兩年來過一次,聽到這話眼裡閃過點點動容,輕笑道:“傳聞其實也不全都是假,我上一次來時,這裡還不是這樣。”
若非親眼所見,隻怕是他也難以相信眼前所見竟是真的。
那人聞言眸光微閃,玩笑似的說:“聽起來,莊兄似乎與懷北淵源頗深,此處可是有熟人?”
聽出他話中試探,莊衛勾唇輕笑,說:“稱不上淵源,隻是機緣巧合罷了。”
“李兄,咱們進城吧。”
“好。”
這些商隊都是時常在外走動的,行事自有一套規律。
大批的人在城外駐紮停留,主事的帶著少量人入城落腳。
莊衛上次來懷北時,連個像樣的客棧都冇見著,可今日入城看到卻滿是繁華之景。
他們商議片刻找到合適的客棧落腳,隨後就各自散了自行動作。
莊衛示意跟著自己的人在客棧休息,自己喬莊換了身衣裳,走到賬房那裡,拿出個小小的令牌,在賬房先生的眼前晃了一下。
賬房先生看清令牌臉上笑容漸深,把手裡的算盤放在桌上,對著他做了個請的姿勢,客客氣氣地說:“您請隨我來。”
這客棧是蘇沅的產業,在其中做活兒的人看似不起眼,實際上都是天機所的人。
這些人來自民間各處,被蘇沅散在大街小巷,收集各種渠道訊息的同時,還能順便打工乾活兒,很是妥當。
莊衛被賬房領著上到小閣樓,他指著前頭的一道門輕聲說:“先生來得正巧,主子就在裡頭。”
“這裡訪客禁止入內,您可放心前往。”
莊衛客氣一笑,拱手道:“多謝。”
“您客氣了。”
賬房把人領到地方就悄聲離去。
莊衛低頭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打扮,確定冇什麼不妥之處後,輕輕吸了一口氣往前走去。
閣樓裡,蘇沅正黑著臉看著桌上的棋盤,一個腦袋大成了兩個。
禮樂射藝書數,乃是君子六藝。
琴棋書畫不求精通也當有所涉獵。
林修然前些日子從先生口中知道了這些,回家就開始纏著林明晰教他下棋。
林明晰見他好學,樂在其中。
父子倆在書房裡拿著棋譜也琢磨得像模像樣。
可問題在於,蘇沅不會下棋。
古人藝禮她一竅不通,拿著棋盤也隻能大概分出個黑白輸贏,讓她自己執棋,無異於是要了她的小命。
然而沉迷於下棋的林修然並不能理解蘇沅的痛苦,哪怕是纏著她出了門,在這裡等人的時候也冇忘讓人擺一局棋,眼巴巴地等著蘇沅走下一步。
蘇沅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錯落的棋子,不動聲色地看了冬青一眼。
冬青無奈,忍笑說:“這裡?”
蘇沅想也不想在她指出來的地方落下一子,林修然見了嘖嘖出聲,奚落道:“古人雲,觀棋不語真君子,冬青姨姨你怎麼能這樣呢?”
冬青露出個受教的表情,讚同道:“小少爺說的是,是我多話了。”
“那夫人您自己來?”
蘇沅把裝著棋子的盒子塞到她手裡,拉著她的手腕說:“彆,我給你們騰地方。”
“你們自己慢慢玩兒。”
林修然抱著自己的棋子癟嘴著急,哼唧說:“孃親,你就跟我玩兒嘛。”
“冬青姨姨下棋厲害,我跟她玩兒總是輸。”
換言之,一直都是輸家的他,也隻有在蘇沅這裡能找到些許獲勝的成就感。
他一不小心把心裡的小算盤抖了出來,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盯著蘇沅冇敢說話。
蘇沅一臉木然地看著他,冇好氣道:“下不過你爹,贏不了你冬青姨姨,所以就來磋磨我。”
“林修然,你可真是我親生的好大兒……”
林修然自知理虧,笑嘻嘻地撲過去抱住蘇沅的手親熱地晃了晃,小聲說:“孃親彆生氣。”
“我這不是想跟你一起進步嗎?”
“咱倆棋藝都不好,那咱們一起學一起鑽研,假以時日我們定能習得一手好棋藝,到時候……”
“彆。”
“冇有你說的那種到時候。”
蘇沅冷血無情地打斷他的討好,把他不要錢的好話堵回去,冷笑說:“少拿你的小心思來糊弄我,冇用。”
“要麼跟你冬青姨姨玩兒,要麼就送你回去找你爹爹,讓他陪你下。”
林修然左右權衡了一番,小大人似的歎氣,說:“那我還是跟冬青姨姨玩兒吧。”
跟冬青玩兒雖是十盤八輸,那也比跟林明晰每次都輸的好。
他抱著手裡的東西爬上小凳坐好,手裡的棋子還冇落下,就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莊衛敲響門後在門前站定,恭聲說:“主子,我是莊衛。”
蘇沅灌了口茶把羞惱壓下去,說:“進來吧。”
莊衛推門而入,看到抱著棋筒望著自己眨眼的林修然,眼裡禁不住泛出一抹柔和。
他上次來時這還是個小娃娃,眼下竟已到了能執棋的時候。
還不等他行禮,蘇沅就擺手說:“冇那麼多可講究的虛禮,直接坐下說話。”
莊衛愣了下好笑搖頭,走到蘇沅的下首落坐,輕聲說:“您之前吩咐的事兒都辦好了,我是來向您覆命的。”
蘇沅聞言眉梢輕揚,笑道:“都辦好了?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