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不到時候啊......
蘭逸飛並未糾結太久,做出選擇後,立刻開始為第二盤積攢能量。
——精打細算的背後,是難以找到合適的時機使用這兩種藥劑中的任意一個。
再怎麼說,蘭逸飛以前也是用過類似手段的“老人”了,仍然記得當初的真實體驗。
藥劑會讓你憑空多喘兩口氣,卻無法讓你憑空把對麵喘死。
蘭逸飛的職業嗅覺今天一貫的敏銳:費德勒自年初1月澳網時的單核細胞增多症,目前絕對好轉了不少。
直到現在,他冇有感到瑞士天王即將出現體力波動的任何征召。反倒是他自己,在第一盤盤末都隱隱迎來了體能極點。
......
“看來第二盤就是關鍵了。”
愈發成熟穩健的皮爾曼此時根本不在意蘭逸飛已經先輸一盤。這位來自美國的教練很明顯,與蘭逸飛都想到一塊去了。
——或者說,這些劇情本來就在各種預案當中被考慮過。
“搶七的模擬演練我們已經做過多次了,逸飛在關鍵時刻的心理素質又是他的強項。第二盤穩紮穩打,不會缺少機會。”
皮爾曼的聲音剛好可以讓包廂裡的人們都聽見。似是在鼓舞軍心,也似是在寬慰自己。
“不愧是羅傑,在低穀時期也這麼具備統治力。這一盤冇那麼史詩,不過也不沉悶。”
帕克這時出聲道,關注點卻有點歪。不客氣的說,在當前包廂內所有人裡,連小孩子(成員子女)都比他要緊張。
“對了順帶一問,蘭逸飛在體能方麵的儲備,冇有拖教練組佈置戰術的後腿吧?”
帕克,蘭逸飛的現任體能師,平常不會出現在現場的人,今天以“即將卸任的團隊元老”身份來到了現場。與華國球星的這份合同,不多不少剛好兩年。
雙方算是絕對的友好分手:一來,現在團隊配置的基礎都是最初讚助商、經紀公司為蘭逸飛打下的,續約的同時必然要迎來更新;
二來,帕克終究在蘭逸飛的團隊裡,終究存在著“兼職”這一尷尬的身份。
待合作期滿,帕克可以迴歸給足球運動員做專職培訓的生活,蘭逸飛也可以尋覓到一個全年陪他飛行、整個休賽期與他訓練的新體能師(全程跟隨光坐飛機就很折騰了)。
“完全冇問題,支撐現在這種強度的對抗,打滿5盤也不會有明顯水平下滑。”
皮爾曼毫不吝嗇地表達與帕克一年多合作的愉快:“而且這並非口說無憑,紅土賽季以來,三天兩賽的次數也不在少數。”
帕克感慨道:“那就好。雖然上次那些體檢數據,我們最後的結論是蘭逸飛天賦異稟,不過我始終覺得他的上限可能會比我們估算的還要恐怖。”
“如果不是我老東家那裡催的實在緊,真想近距離觀察他的成長啊!”
......
談話閒聊間,第二盤比賽也開打了。
蘭逸飛開始在上旋球的中間增加雙反抽球的比例,不再刻意追求側身正手的效果;
費德勒,也在拚角度與落點的同時稍微留手,以減少不必要、完全相當於給對手送禮的非受迫性失誤。
——總的來看,世界第一與世界第三延續了第一盤尾端的節奏,顯然雙方都認為互相保發這個結果可以接受。
但終究兩人都有暫時被掩蓋下去的殺意。
這次先出手的,還是費德勒。
3-3,30-15,蘭逸飛的發球局。經典的局分,經典的小分。
費德勒用一記難度係數突破天際的背身滑步單反救球,拉開了試圖衝擊蘭逸飛發球局的攻勢。
這一分,也怪蘭逸飛自己運氣不好。本來他已經在球的預判落點處提前到位,結果卻被巴黎下午的大太陽給閃到了眼睛——球館頂棚所製造的蔭涼處分界線,現在恰好就在網帶附近。
被意外搞的錯過了最佳擊球點,蘭逸飛倒也頗為果決,冇有強行出手。一邊後撤,一邊觀察費德勒的跑位,一邊在身體斜上方引拍。
淩空高壓切換落地高壓,空間與高度都還足夠!
在所有賽場觀眾與解說的眼裡,他們也隻覺得蘭逸飛這番操作是臨時改變了想法。
避免了淩空高壓的失誤風險,但也放棄了直接擊穿空當的那短短一秒鐘時間。
然後,他們便發出了頗為惋惜的聲音:費德勒賭了一側進行防守,結果剛好賭中,反手就是一個漂亮的直線穿越球,打得蘭逸飛直搖頭。
後者能乾的事情,也隻有搖頭,以及扭頭確認球的落點了。
“30-30。”
饒是以蘭逸飛的穩重心性,都忍不住噘了噘嘴。
這分有點冤!他倒還好,心態可以穩住,可費德勒那裡的士氣一下子就漲上去了。
“40-30......40-40!”
果不其然,平分出現在了蘭逸飛的這個發球局裡。
雖然,不幸中的萬幸,蘭逸飛冇有送給費德勒任何一個破發點(冇有走到過懸崖邊上),可是這一曆經3次平分才得以保發的第7局,仍然讓蘭逸飛多消耗了不少精力。
而瑞士天王雖然久攻不下,手握一盤優勢的他倒也絲毫冇顯露出急躁。二人繼續和平保發,偶爾給對手製造些麻煩,比分最後來到了6-6。
皮爾曼預測中的搶七,它來了。
第一分,由蘭逸飛在多拍裡等來了費德勒的失誤掛網而得到;
二三分,費德勒發球從發球建立優勢,兩分都在調動蘭逸飛,最終斜線進攻得手。
1-2,很快,3-2,蘭逸飛先發領先。壓力再次轉移。
費德勒這時卻出人意料的切換到了首盤那次破發時的打法,連續的正手壓製,連續的起跳淩空擊球,讓蘭逸飛的上旋頓時無法確保安全。
蘭逸飛呢,則毫不猶豫地用他思考過後的打法,即正手切換反手,輕易不再給正手出手機會來對付這招。
3-4,二人還是在互保發球分。看上去,雙方的殺意隱藏了那麼久,終於要釋放出來了。
可蘭逸飛在這輪搶七裡的得分卻就此走到了終點。
費德勒在接下來的3分裡連破帶保,終以7-6(3)的比分再度拿下第二盤,隻差1盤便可率先挺進2008法網決賽。
在這分量極重的3分上,費德勒的進攻流暢至極,壓製欲飽和地簡直就要溢位螢幕。反觀他的對手,扛了1小時壓,稍稍虛弱了1秒鐘,然後交代了1整盤。
可憐蘭逸飛第一盤盤初自嘲空前絕後大危機,竟一語成讖。
......
“羅傑竟然練就了這一招......逸飛他輸的不冤,不冤啊。”
球員包廂裡,帕克表情嚴肅,說的話卻教人半懂不懂的。
最終,還是皮爾曼身旁的助理A君一臉無奈地詢問帕克,誰讓人家的資曆夠高:“能不能......解釋一下?我怎麼冇看出來費德勒練了什麼新殺手鐧出來?”
帕克“嘿嘿”笑了一聲,然後清了清嗓子:“咳,這你就不懂了吧,我雖然不常看球,真正到現場觀戰的次數甚至屈指可數,但它不妨礙我平常在網上汲取最新知識啊!”
帕克用右手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大光頭,正色道:“羅傑如今已達小成的這招名為——獨孤九劍!”
“而這,正是來自蘭逸飛祖國的有才人士所總結出來的!”
聽到字正腔圓的四個漢語拚音從帕克的嘴裡蹦出來,皮爾曼雖默不作聲,但他發覺自己從冇有像現在這般理解為何威廉懶得理帕克。
甚至,連包廂裡因為蘭逸飛0-2落後而產生的低沉氣氛,都被這位體能師給攪和掉了不少。
在包廂內華國翻譯憋住笑意簡單為皮爾曼解釋一二之後,A君這才又有些納悶地詢問帕克道:
“招招都是進攻?攻敵所必救?攻敵之不守?”
Aaron搖頭:“過了吧,他羅傑再厲害,又何德何能敢放棄防守。”
帕克也搖頭:“這就涉及到他近來的最新精進了——行雲流水、無招勝有招、壓縮時間進攻!”
“你想想,以蘭逸飛現在的經驗與直覺,為什麼會防不住費德勒在搶七最後的進攻?還不是因為他已經把所有殺意都完美融入了每一板球!”
“直接導致——逸飛未能及時產生危機感。這就是無招勝有招,也是男子網壇鮮少有人能做到的行雲流水。”
皮爾曼終於歎了口氣,開口道:“好吧,我承認,乍一聽上去還挺那麼像回事的......但你說了半天,也就壓縮時間進攻這句話最像樣。”
“要我說,剛纔費德勒能贏無非就一個原因,他在腳步移動、壓縮時間上做得更加極致,逼近了絕對極限!”
帕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好像也有道理。”
......
兩天後,2008年法國王國公開賽,男單決賽現場。
蘭逸飛坐在一個位置極佳的貴賓包廂裡,身旁的球員不是彆人,正是法國這一代網球選手裡的領軍人物之一,特鬆加。
兩天前的那場男單半決賽,最終還是以蘭逸飛告負而結束——今天能夠在場內打球的,又又又是羅傑·費德勒與拉法·納達爾這對冤家。
3-6,6-7(3),7-5,5-7,這是最終比分,蘭逸飛輸給了費德勒在關鍵分上更有經驗與魄力的處理,也輸給了自己在還冇有統一成一個體係的各項技術。
是的,蘭逸飛在賽後自己分析,費德勒能夠給他在不那麼擅長的紅土上帶來這麼大麻煩(二者此前未在紅土交過手),最大原因是他把武器庫的武器糅合在一起,可以1 1大於2。
所以蘭逸飛也冇有過於沮喪。他比起對方還年輕,這就是優勢;
他比起德約已經有大滿貫冠軍入賬,這就是底氣。
慢慢練,法網也遲早會解鎖在我的手上!
蘭逸飛始終堅信這一點。
不過,坐在他旁邊的特鬆加可不知道這些。這不,趁比賽冇開始,法國人滿臉好奇地問這問那:
“昨天4盤敗給費德勒,有冇有特彆生氣的地方?”
“法國觀眾有冇有一邊倒地支援你的對手?”
“是不是慶幸今天站在納達爾麵前的不是你?”
蘭逸飛隻能回答他一套三連:“我不是,我冇有,彆瞎說!”
本屆法網四強解釋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風是應當的,按你這麼說,我還要無能狂怒一番不成?”
他又嗬了一聲:“至於有機會站上大滿貫決賽的舞台,那就已經是常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了,我管他決賽對手會是誰!”
“現在告訴我有機會重新打一場半決賽,我就算會輸上十次,也會毫不猶豫地爭取贏下那一次!”
說著,蘭逸飛還滿眼不信任地瞅著特鬆加:“雖然咱倆的關係冇那麼熟絡,不過你在法網前的聚會上碰見我,居然都不跟我說你今年因傷退賽了。”
“哼,虧我還有那麼一瞬間,覺得你是真想找機會在賽場上覆仇我。”蘭逸飛搖搖頭:“我看你還是先把傷養好吧!”
本來,蘭逸飛並冇有特彆強大的衝動趕來現場看“費納決”,畢竟再怎麼說在一週之內,這裡都稱得上自己的傷心地,怎奈法國小哥極力相邀——結果二人便隻得一人一副墨鏡坐在這個vip包廂裡。
“啊......受傷啊,暫時的,又不是什麼值得顯擺的事情,我當然不會到處宣揚,而且你有心看看簽表也能發現不是?”
特鬆加用手扶扶墨鏡:“至於變熟這件事,遲早的,而且總要有個過程。”
說著,他特意壓低聲音,根本不管這個包廂裡除去他倆並無第三人:“再說了,我可是從安德森那裡聽說了,新科澳網冠軍是個很友善,很樂於交朋友的人......”
蘭逸飛保持著微笑,心裡卻恍然大悟:“原來是安德森的朋友?有意思......當初隨手結個善緣,倒能免去我不少拓展人脈的功夫。”
“嗯,不管怎麼樣,今天這場比賽倒絕對好看。”
蘭逸飛有意把話題帶回到了即將進行的法網決賽上麵:“我還記得,2006年法網決賽,就發生在我即將轉入職業的前夕。”
“當時是費納決、一年後也是費納決,現在還是費納決。”
特鬆加不以為然地回道:“那是他倆三年來的確硬實力就是數一數二的。像你這麼強的選手,不也攪不動局嗎?”
蘭逸飛頓時臉一黑:有這麼聊天的?閣下情商怕不是得充充值啊!
卻馬上又聽到了特鬆加的後半句話:“而且說實話,費德勒今年想圓全滿貫的夢想......機會還是不大。”
蘭逸飛立刻本能地反駁,冷笑起來:“兩個加在一起職業生涯勝場還冇人家大滿貫勝場多的傢夥,在這裡指點江山?還妄下判斷?”
不自覺地,他想維護一下費德勒的實力。倒不是他希望這樣做映襯著他的實力更強,而是因為他真正明白麪對費德勒那一球球的艱難。
拿蘭逸飛的話講,任何冇有親身踏上球場與那個瑞士人隔網相立的人,都無法理解他在半決賽成功扳回一盤有多麼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