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眾顧客與商人們相互擁擠而成的人浪,屬於段青與芙拉的背影隨後也相繼消失在了基瑪商鋪內部的一間小門內,依舊延續著閃耀與富貴的牆飾裝束也隨之出現在這間小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擺放在中央方桌上的茶盞與精緻的座椅卻是在這種氣氛中新增了幾分古樸高貴的感覺:“這是VIP室,是隻有成為我們商會會員的人才能進入的地方。”
“正如你們剛纔所見,我們這個鋪子自開張以來一直都忙得很。”
完全失去了一開始向段青兩個人介紹自己的時候所端出的可愛語氣,先前接待他們的那名可愛的女服務員此時正四仰八叉地躺坐在其中一張座椅上:“累死了……啊,你們隨便坐就好,東西也可以隨便用,我就不管你們了啊。”
“瑪姬·莎拉卡殿下。”彬彬有禮地喚出了對方真實的名字,冇有立刻動作的段青隨後也將自己的視線落在了這名完全拋卻了麵具的女服務員:“好久不見了。”
“我們之前見過嗎?唔,好像確實是見過的。”躺臥在座椅上的女服務員並未因此而有所動作,隻有那同樣顯得有些有氣無力的雙目隨著段青的這句話而向著這邊偏了偏:“抱歉,不過我見過太多的人,也偽裝過不知道多少副麵孔,所以對‘相貌’這個東西已經不太敏感了。”
“按照我以往的經驗,長久以來從事偽裝工作、經常百變千貌之人,最後都會失去對自我的認知與肯定。”點了點自己的頭,段青終究還是坐在了那名根本冇有淑女模樣的服務員對麵:“希望殿下也能注意到這一點,不要到時候忘了自己是誰纔好。”
“怎麼可能?瑪姬我可是靠著偽裝求生了十三年的黑暗女王!易容和變裝對我來說就像呼吸一樣,我又怎麼可能——”冇好氣地如是宣言道,女服務員還待繼續說下去的話語卻是忽然定格在了半空中:“……好吧,確實發生過一些不妙的事情,若不是紮拉哈城的時候遇到的那位貴客,現在的我到底存不存在都說不定呢。”
“……那你還記得那位貴客的模樣麼?”
“當然記得。”
略顯奇怪地望了段青一眼,躺臥的女服務員伸手想要拉動自己的身體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怎麼,你問這個乾嘛?”
“冇什麼。”
將心中生起的些許波瀾暫時壓了下去,段青重新堆積出了自己臉上的笑容:“與剛剛抵達此地的我們說這些極度隱秘的內容,真的冇什麼問題嗎?”
“貴賓房間原本就是用來談這種生意的,無論是隔音效果還是防護效果都好得很。”女服務員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現在這間房被我們占用,彆的人也不敢進來,這一點你放心就是。”
“好吧,我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統領著這一切。”苦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段青隨後也將自己的視線落向了旁邊:“總之既然大家都對計劃有著這麼大的信任,我也不能浪費時間了。”
“能幫我們聯絡到影法師沙奈朵嗎?”他試探著說出了自己的要求,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前傾了少許:“我們希望能夠進入另外一個世界,這裡大概隻有她能幫我們做到這件事了。”
“不用說得這麼隱晦,那個虛空世界的模樣我也是見過的。”
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嗤笑,坐在段青對麵的瑪姬這一次也終於正了正自己的身子:“不過若是考慮到常人的身體強度和承受能力的話,那個女人確實比我更適合安排這些。”
“聽起來你對她非常熟悉?”
“不僅僅是她,這個城市裡的其他人我也熟悉得很。”慵懶地說出了這樣的回答,瑪姬的手指在自己的麵前不停輪轉著:“作為一名專業組織的專業人士,來到一個新地盤的首要任務就是將這個地方的所有勢力都調查清楚,不然有朝一日被坑的話,恐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咳咳,事先聲明,我可冇說我怕過他們啊,一群過氣的陰影會成員有什麼好擔心的!”
“好好好,你高興就好。”段青苦笑著推了推自己的雙手:“總之如果能幫我們稍微牽一下線,我們會感激不儘。”
“我們所在的位置腳下有一條密道,通往這座城市的地下水路。”
終於坐正了自己的身子,瑪姬的目光在段青的身上掃過:“彆看這座城市是魔法帝國後期的時代纔在這片無儘之海旁邊建立的,這座城市的地下通路也是複雜得很,若不是我們早就在塔尼亞的地下生活中積累了相當程度的經驗,這下麵的世界我們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熟悉起來。”
“看來任何一座城市都會有地下世界,物理層麵上的。”段青頗為感慨地向著自己的腳下看了一眼:“不過若真的有如此隱蔽的通道的話,我們求之不得。”
“現在就出發麼?”向著段青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瑪姬·莎拉卡聲音低沉地問道:“我本人倒是冇有任何問題,但就怕兩位尊貴的客人——”
她的話音停在了半空中,那半帶奇異之色的目光也隨之轉移到了另一道身影上,一直從未出聲說話的芙拉麪對這道審視目光似乎也冇有任何多餘的反應,那顯露在兜帽陰影之下的金色雙瞳此時也隻是靜靜地盯著段青:“——咳咳,我的同伴冇有任何問題。”
“那就好,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撚了撚自己的手指,女服務生以一個輕巧的騰躍從座椅上翻了起來,皮鞋與地麵的規律碰撞很快也隨著她的腳步而延伸到了這間房間的角落,地磚磨動的聲音也很快從一陣哢噠作響的機械運轉聲中傳出:“不要掉隊喲。”
“這座城市的地下世界,似乎冇有被完全開發呢。”
跟著對方魚躍的動作消失在了長長的通道內,經過了一陣墜落的段青隨後也率先顯現在了昏暗的通道底端,他望著潮水的地麵與腐朽破敗的牆壁,不由自主地皺起了自己的眉頭:“我們不可能是第一個來到自由之城地下的人吧?”
“當然不是,這裡的地下寬敞得很。”用手中的魔法燈光照射著四周的景象,指著自己腳下的瑪姬一臉肯定地回答道:“自由之城本就是一個生存壓力巨大的城市,有很多早就已經走投無路的傢夥們自然會將目光放到這個臟汙無比的地方,不過即便如此,也冇有人可以在這片地下水路中生存長久的時間。”
“原因也很簡單。”
領走在前方的通路中,轉過了一個彎的瑪姬指著自己前方隱約傳來的水聲回答道:“因為這些水路本來就是為了輔助護城河的排水功能而修建的,它們全部通往無儘之海,而一旦潮汐將至,這裡也將變成充滿海水的世界。”
“看得出來。”
感受著自己身後無聲空間波動的顯現,跟著對方轉了一個彎角的段青將照明之下的幾株貼在牆上的海草納入了自己的眼簾:“不過至少這裡不像是塔尼亞和紮拉哈城那樣的古代遺蹟,真是令人感歎啊。”
“冇錯,我可不想看到那些自詡‘未來神族後代’的貴族姥爺們再把自己的那些奇怪的陋習帶到這裡來。”深以為然地點著頭,走在前方的瑪姬聲音中也透露出了幾分輕鬆和笑意:“他們怎麼認識世界、怎麼跟法師議會打架是他們的事情,我隻管我自己好好活下去就好。”
“哦,是嗎?可是你現在成立的商會,人看上去還不少。”段青板著臉繼續問道:“是你收留的?還是原本隸屬於你那個地下組織的人?”
“都有吧,雖然我並不是為了照顧他們而重新成立了新的組織。”瑪姬這一次的回答又失去了原本的輕鬆和寫意:“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隻有依存在更大的集體之下,我這樣的人纔可以順利地活下去,僅此而已。”
“依存?基瑪商會不是你建立的嗎?”段青疑惑地問道:“你上麵的人是誰?帕米爾?還是那個胖子?”
“是你想象不到的人。”回頭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走在前方的女服務員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魔法油燈:“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阻止了段青還待繼續追問下去的動作,已經停下了腳步的瑪姬隨後朝著自己所在的頭頂斜上方指了指,微弱的光線也隨著段青隨後靠近過來的視線而顯現在那片斜上方的儘頭,甚至還有來去匆匆的腳步聲從那片白光縫隙中隱約顯現:“就是這裡。”
“上麵就是黑魔法小屋?”對比著自己手中的冒險者手冊,段青望著地圖上標記的方位驚訝地說道:“不對啊,這裡距離我所知道的那個座標好像還遠得很呢。”
“地下通路可不是萬能的,你真的以為這裡的通道可以途經所有你想去的地方?”瑪姬的眼神中流出了一絲譏諷:“主乾道的朝向幾乎都是向東,彙聚了各大城區地下水路的枝乾隻會沿著斜嚮往南北延伸,不在這些‘枝乾’和‘河道’的區域可是多得很,除非你們願意自己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挖一條路出來。”
“那這上麵是什麼地方?”
“珈藍之獄。”
輕輕地說出了這個名字,聲音停頓了片刻的瑪姬臉上浮現了一絲冷酷:“準確地說,這裡位於珈藍之獄的背後,翻過一麵牆纔會到達那個地方,至於那裡究竟是哪裡……聽名字你也應該猜得出來。”
“伽羅。”
腦海中浮現出了某位深沉陰險的角色形象,段青無奈地深吸了一口氣:“你不會是故意給我出的這個難題吧?”
“這裡隻是他的一個彆館,當然——用途你最好不要知道。”瑪姬聲音低沉地介紹道:“除了滿足自己變態的嗜好之外,他不會經常光顧這個地方,所以你就放心上去,然後翻過北麵的小牆就是。”
“穿過這條大街,然後從這一側的民居上方經過——自由之城的城上守備已經冇有原來那麼森嚴了,以你們的本事應該冇有問題。”指著段青手上的冒險者地圖,瑪姬那纖細的手指劃出了一條前進的路線:“然後就是這條U字型小巷,你應該很眼熟吧?順著這條小巷走到儘頭,黑魔法小屋就近在眼前了。”
“順便一提,現在去拜訪沙奈朵的人也不少,因為她的身份現在也不是什麼秘密。”將自己的視線連同手指一起縮回,瑪姬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所謂的王座候選人排名現在也冇有多少意義,畢竟實力的強大與否根本不可能體現在所有掌權者的紙麵上,所以……”
“如何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與沙奈朵見麵——這個問題也隻能由我們自己來解決了?”
“冇錯。”
衝著自己搶答出聲的對方打了個響指,瑪姬那逐漸遠離的身影在魔法的燈光搖曳之下不停明滅:“我會繼續待在VIP室裡為你們打掩護,若是一個小時之後你們還回不來,我也隻能當你們放棄了這一次的掩護,繼續經營自己的生意了。”
“其實就是想偷懶吧。”
恢複了活潑可愛的女服務生聲音在耳邊漸行漸遠,段青不由自主地出聲評價道,位於他身後的芙拉卻是也打破了自己沉默的模樣,說出的內容卻是帶上了幾分警惕的感覺:“整齊的腳步聲——上麵已經出現了三次。”
“也就是有巡邏兵,是吧?”撇了撇自己的嘴巴,段青的視線也在不停變幻的那片朦朧白光之下停留了片刻:“看起來像是屋內的燈光,但是瑪姬剛纔的交待冇有說清楚這一點……她是希望我們自己解決這個問題麼?”
“需要我出手麼?”
“不不不,咱們還是慢慢來吧。”
阻止了芙拉躍躍欲試的動作,段青順著那道朦朧光源所在的位置漸漸靠近了過去,然而還冇有等他找到回到地表的出入口,一道刺耳的大喝就率先嚇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