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屍骨的海洋,屍山骨海,堆疊在濃霧中若隱若現,阿來小心翼翼的跟在阿嬰身後,亦步亦趨,四處打量著這片陌生,中間穿行而過的小道,想必是阿嬰收拾出來的。各處屍骨,有碎裂的,有完好的,有的早已酥成彌粉,有的白骨森森,而最上層的還附著皮肉,從表象上不難看出年輪的運轉,千百萬年以來,人們在成仙的道路上,從未間斷過,白日飛昇,便是那些仙道追求者們的最終歸宿。曆經九劫,要麼鑄就仙身,得道昇天,要麼隕落至此,化為粉骨。
各種兵器、法寶散落摻雜在屍骨中,有的還微閃著朦朧的毫光,似曾仍在懷念生前跟隨主人時的輝煌,但現而今,也隻是如同垃圾一樣,摻雜散落在屍骨中,被灰塵蒙了一重又一重。屍骨中,亦有不少被翻尋過的痕跡,應是阿嬰的傑作了。
自打記事起就聽過的那個感覺離自己異常遙遠的傳說,阿來此刻信了,原來那還真不是傳說,隕落之人的屍骨如此眾多,不由的阿來不信,這些人總不可能是與自己一樣,都是來此跳崖尋死的吧。不過這麼長的時間,也應該有一兩個或失足跌落,或尋短見的吧,總歸不可能全部是昇仙失敗的,阿來依舊自我安慰著,邊走邊思量。
“呼,看來,這個世界上還真是有神仙啊!仙道,好虛無縹緲的東西啊,做神仙就真的那麼好嗎?這麼這麼多人,前仆後繼,不惜丟了性命就為了昇仙,結果埋骨於此,有意義嗎?”
“我丟你個母雷啊,小子,你不要有這麼白癡的想法好吧,當然有神仙了,而且有很多,不過這些神仙在老子眼裡屁都不是,他們冇有一個不怕我的!還有,做神仙當然比凡人好了,而且是好的不得了。”囂張聲音又無端冒了出來。
“嘁,有神仙就有神仙唄,怕你就怕你唄,我問你,與我何乾?”未免阿嬰真把自己當成神經病,阿來撇撇嘴,在心間不屑的迴應著。
“我...你...”,囂張聲音被阿來一下噎的未搭上話來,冷漠至極的聲音幸災樂禍的接道:“哈哈,老雜毛,難得見你也有吃癟的時候,哈哈哈,對啊,怕你就怕你唄,與我何乾!當年你再牛x,現在還不是和老子一樣,貓在這小子心間,還在這兒裝什麼大頭,趁早和老子一樣,消停點吧,這是個一心尋死的小子,現在他纔是老大,免得這小子真再想不開,死翹翹嘍。”
“小紅,連你也敢笑話老子,你給老子等著,早晚有一天,等老子恢複了,絕對把你劈的灰都不剩一毫...”
“老雜毛,你給我閉嘴!”阿來再一次出聲嗬斥道。
繼續在屍骨中穿行著,入目的全是,阿來早已看膩了,索性也不再打量,老實的跟著阿嬰走路,正走間,阿來終於看到了點除了屍骨以外的東西,房屋,竟然還有房屋,而且是異常漂亮的殿房,從外看去,雕龍的簷柱,琳琅的房簷,鑲嵌的不知道是何種寶石,就連那牆麵,也不像是普通的木石,“這崖底不應該隻有死人嗎?怎麼還會有房屋?難道還有人在此住過不成?”阿來出聲問道。
“房屋?大哥哥你說的是那座破房子嗎?那不是房屋,那也是寶貝,能吃的,阿嬰以前就吃過一個,你現在看到的這個,阿嬰咬過一口,難吃死了,阿嬰纔不要吃他,至於為什麼,阿嬰也不知道,反正不如阿嬰睡覺的地方漂亮。”
“呃...”,這下阿來對阿嬰是徹底無語了。
“小子,?求求老子,老子我告訴你為什麼?”老雜毛還是閒不住。
“你愛說不說,我才懶得求你,我本向死之人,說與不說,知與不知,與我何乾!我也不過就是一時驚奇!”阿來照舊是一口噎死。
“我丟你個母雷啊,小子你大好的年華不好好活著,怎麼張口閉口的死死死呢,小小年紀有什麼想不開的,你是被張寡女調戲了,還是被李寡婦玷汙了,至於嗎你?何況你現在遇到了老子,老子保證你以後的人生與以前大不相同,跟著老子,老子保證以後你的人生那叫一個波瀾壯闊,美麗瀟灑...”
“打住,老雜毛,你給我打住,說你該說的。”阿來的心感覺快炸了,心窩疼,發自肺腑的疼。
“額,咳咳,好,念你年幼無知,老子就教教你,這天上地下,人鬼妖魔,就冇有老子不知道的,以後有什麼不懂的,你都可以問老子,答不上來,算老子輸。”
“那你知道我現在想乾什麼嗎?”阿來已經開始咬牙切齒。
“老子知道啊,你想掐死老子。”
“。。。。。。”
眼珠一轉,阿來當即問道,“老雜毛,那你知道我的屁是什麼滋味的嗎?”
“額,你的屁啊,你的屁是...,老子,老子不知道。”發現差點上了阿來的當,老雜毛終於說了不知道。
“不知道了吧,不吹牛了吧,認輸了吧,以後彆再給我聒噪嘚瑟,讓你說什麼就說什麼,彆那麼多廢話,還不趕緊地。”阿來心間這下暢快多了,連小紅也跟著笑出聲來。
“好吧,你贏了,原來你小小年紀也不是個好東西。你所看到的房屋,這叫仙府,修仙之人,有時候四海為家,四處漂泊,當然要隨身帶座仙府遮風擋雨了,難不成還露宿街頭嗎?”
“老雜毛,你又信口雌黃,這麼大個房屋,怎麼隨身攜帶?”阿來就知道這老雜毛就會瞎白話,冇個正行。
“我...,哎,真是個無知的小子,即是法寶,當然是可大可小,變小了存於靈墟穴中便可,仙人的世界,豈是你個凡夫俗子能理解的,哎喲,真是累死老子了,氣得老子心肝疼。算了,老子不與你這無知小兒一般見識,老子就再多教你一點,免得你那麼無知,按說這些準仙死後這些仙府不該顯現在外,隻該存於靈墟之中,而現在之所以顯現在外,那是因為個彆準仙雖然昇仙失敗,但是修為卻無限接近於仙,受那仙劫之後,雖說生機已斷,可並未立時死去,故而將仙府召出,躲在其中,慢慢等死而已,哎,等死的滋味,估計不好受啊!”老雜毛有板有眼的說著,猶如親見。
使勁的翻了翻白眼,不過這次阿來倒是信了,老雜毛說的冇錯,自己就是個凡夫俗子,所以上哪兒去知道仙人的事,不懂,很正常,還是那句話,仙,和自己有關係嗎?“既然冇死,修為還無限接近於仙,就不能療傷自愈嗎?傷好之後,再度飛昇不行?”
老雜毛在心裡像看白癡一樣的看著問出來如此問題的阿來,無語的很,“仙劫應時而來,此乃天定,非由人控,一生隻此一次,結果就是要麼飛昇,要麼隕落,生機全無,還自愈,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這,就是天道。”
“天道?天道個屁,霸道還差不多!”
阿來在心裡罵道,見瞭如此繁多的隕仙屍身,阿來反覆不斷的問著,有意義嗎?追求仙道,不惜送命?這大概便是所謂的追求和夢想吧,自己這一十八年的生命之中,除了受儘各種淩辱以外,自己有過理想嗎?曾經也極力的幻想過,有朝一日淩駕於乾矩城所有人之上,不再受任何人欺負,但也隻能是想想,念頭剛一冒出,便會被接踵而來的欺辱打破,血淋淋、**裸的欺辱,屈辱的淚水不知道流過多少次,在無聲的柴房中。初入夏府時,看著彆的小孩子在父母跟前承歡膝下,再瞧一瞧自己那滿身的傷痕與淤青,阿來的鼻頭總會酸到麻木,淚水在眼眶中一圈一圈的打轉,每逢這時,阿來總會舉頭望天,努力控製著不讓淚水流下來,爹、娘,彆人口中那是這世界上最親的稱謂,阿來卻從未喊過一次,在阿來的內心中,這兩個字是最大的笑話,至極的諷刺。無數次的夢中,阿來一直在質問那夢中出現的兩道模糊的身影,模糊的一點也看不清麵容的身影,為什麼,為什麼能夠生而不養,如此絕情的將自己拋棄?自己做錯了什麼?
但今日,阿來算是已經死過一次了,身處這般的環境,阿來心中的世界變了,不再隻是乾矩城,不再隻是淩辱與委屈,好像這個世界很大,大的遠遠超乎自己的想象,好像自己懂的很少,猶如井底之蛙,仙那種自己一直以為隻存在於傳說中的東西,竟然是真實存在的,照這麼說來,自己整日罵的老天爺應該也會在天上吧,阿來是真想親自上天去當麵問問老天爺,為什麼對自己如此這般?可這又怎麼可能,身邊這多如牛毛的失敗例子,死的冰涼刺骨,死的悄無聲息。
轉而,夢想,這兩個字如同魔咒般縈繞在阿來的心頭揮之不去,自己有過夢想嗎?自己的夢想是什麼?自嘲的笑笑,何為夢想?大抵是隻應存於夢中的幻想吧!
“小子,你年紀輕輕不能如此自甘墮落、怨天尤人、自怨自艾、自慚形穢、自暴自棄、妄自菲薄......,隻要你想,一切,皆有可能!”囂張聲音總是能在自己最不願意聽到它說話的時候響起。
阿來極其不耐煩的在心間吼道:“你給我閉嘴!你懂我嗎?你瞭解我嗎?你知道我都經曆過什麼嗎?還有,我和你很熟嗎?”歇斯底裡般的吼道。
出奇的,老雜毛這次卻安靜了,未再反唇,阿來自是樂得清閒,悶頭跟在阿嬰身後,在屍海中繼續穿行。
前方,終是難得的現出了一片開闊地,隻有一座華麗至極的宮殿,阿來知道那也是仙府,不過這座仙府太漂亮了,之前看到的那些仙府隻能稱之為房屋,而這座稱其為宮殿都不足以形容它,華麗,壯觀,金牆玉頂,雕欄鏤空,六獸陳列四脊,龍鳳纏頸踞於正脊之上,雖然崖底光線至暗,可這座宮殿上卻不知是鑲嵌的何種寶石,明亮光豔,對映出一片金芒,耀人眼目。
阿嬰當先行至殿門前,殿門適時的自行而開,阿來原以為殿內應是極儘奢華的家居一應俱全,可出乎意料的,正對殿門處卻隻是供奉了一尊不知名的神仙,雕像栩栩餘生,睥睨天下,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態,香案上擺滿了供奉之物,卻早已發黴變汙,香爐裡滿滿的香灰說明宮殿主人冇少給神仙上了香火,案前兩個打坐叩拜的蒲團,盯著那神仙瞧了又瞧,阿來極為惱火,心道:“想必你就是那老天爺吧,果然是這副德行,你從未開過眼,小爺我纔不會拜你。”
“喲嗬,這老匹夫果然在人間備受尊崇啊,在這死人穀裡還有人供奉著他,隻是可惜啊,再怎麼拜他,他也冇能保你飛昇成功啊。小子,知道這尊是誰嗎?”老雜毛問道。
“我管他是誰呢?看他那副鳥樣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就是個王八蛋。”阿來恨恨的回道。
“哈哈哈...,好,老子我發現我開始看你順眼了,敢罵這三界共主-都天玄尊是王八蛋的,你也應該是這人間第一個了,哈哈哈...不錯,不錯,罵得好。”出奇的,老雜毛竟然讚同起阿來。
“大哥哥,乾嘛呢?快來看我睡覺的地方,保證你冇見過。”
聽到阿嬰的呼喚,阿來才把目光轉向聲音傳來之處,不轉不要緊,轉過去後,阿來眼珠都快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