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到楚天齊的回答太隨意,也似乎有些態度不端正,**平有些不悅,正準備說話。縣委辦主任卻搶先說道:“楚天齊同誌,這裡是縣委會議室,是玉赤縣委常委擴大會現場。你這是什麼態度,怎麼和領導說話呢?有冇有組織性和紀律性。”
聽到縣委辦主任的話,楚天齊回擊道:“主任,請不要給我亂扣帽子,我可承受不起。”說完,又轉向**平,“縣長,我剛纔說的是實話,並不是信口開合。”
“哦,那你倒說說。”**平眉毛挑了挑。
楚天齊清了清嗓子,又往起直了直身子,開始說話:“各位領導,在來這裡之前,我不知道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當我拿起這份資料的時候,才知道是開發區老百姓上訪。我以前一直在鄉裡,到縣城後也冇有聽說過開發區的事,對於那裡的事冇有任何印象。
這份資料,名曰‘農民上訪情況彙報’,但字裡行間全是從開發區角度來闡述問題。農民上訪的原因、目的,資料上都是以一句‘農民對補償不滿’籠統帶過。
農民既然上訪,肯定有不滿。但究竟是因為補償款冇有及時到位,還是由於補償標準過低,亦或是還有其它什麼原因,資料上一概冇提。不知道寫資料的時候,是完全對工作不熟悉,還是故意略去。
資料上還寫道‘農民多次上訪’,那麼每次上訪,是由什麼部門、什麼人接待的,是如何答覆的,又是如何落實的,資料上也是一點兒冇寫。另外,縣裡究竟準備怎麼解決,讓什麼部門解決,解決的決心和力度有多大,我一概不知。
對於開發區的事情一點不知情,這份資料也冇有任何實質的記錄和表述,縣裡的態度不瞭解,我在剛纔看資料的時候也根本冇想如何解決的事,所以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
**平“嗯”了一聲,算是認可了楚天齊說法,然後說道:“楚天齊同誌,假如讓你處理這件事的話,你該如何處理?我是說假如。”
“假如,假如……我還真冇想過。”楚天齊雖然嘴上這麼講,其實心裡卻在說:果然如此。他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假如讓我處理的話,我要搞清楚這麼幾個問題,事情的來龍去脈、上訪農民的訴求、縣裡的明確態度、處理此事的人以什麼身份出現。這些問題弄清楚,才能和上訪者去談,至於能不能談攏,主要還取決於前幾個問題的解決。之後就是言必行、行必果,答覆農民的事情必須要按時保質完成。”
聽過楚天齊前麵所說的話,屋裡好多人都認可楚天齊的說法,但冇人表現出來,隻是在心裡想一想罷了。
**平冇有回答楚天齊的話,而是和柯興旺低聲耳語去了。
楚天齊利用這個時間,向四外看去,發現十一名黨委都在,都坐在橢圓形桌子四周。再往外圍,是幾名副縣級領導和幾名局長。縣長助理、發展計劃委主任黃敬祖赫然在列,另外還有公安局長俞海洋、信訪辦吳主任等熟麵孔。
過了一會兒,**平說道:“楚天齊同誌,這樣,這件事就由你來處理,怎麼樣?”
楚天齊心中一動,但還是疑惑道:“讓我處理?我可從來冇想過,心中根本就冇數。再說了,要想處理好這件事必須多方麵配合才行。”
“這件事就由你處理,冇有商量餘地,這是組織決定。”**平停頓了一下,又說,“你就說一下,你要怎麼做吧。”
既然是組織決定,那還有什麼說的,隻能服從了。楚天齊於是說:“我試試吧,行不行可不敢保證。”
**平搖搖頭:“試試?那可不行,必須要妥善處理才行。”
楚天齊接話:“要處理這次上訪必須多方合力才行,我……”
**平打斷了楚天齊:“你隻需要做你的。至於你剛纔說的後兩項內容,縣委一會兒就會給你明確答覆。”
“好吧。”楚天齊看似回答的很勉強,其實他心中有著莫名的興奮,**平說的後兩項,其中有一項就是處理此事的人的身份問題。
就這樣,常委擴大會散會,縣委書記、縣長、副書記等領導去研究那兩個問題了,楚天齊去現場瞭解情況。**平給了楚天齊兩個小時的時間,讓他瞭解情況,然後回來彙報,並提出解決方案。
楚天齊冇有讓信訪辦吳主任和開發區王副主任跟著,而是自己去了現場,他稱趁著冇人認識,方便瞭解現場情況。吳、王二人正好不想去現場,也就冇有提出任何異議。
……
其實,楚天齊堅持自己隻身一人去現場,既方便瞭解上訪現場情況,也方便從寧俊琦那裡接受一些資訊。
今天早上的時候,寧俊琦通過手機告訴楚天齊,這些上訪戶,是開發區的原居民和菜農。
在四年前,縣委縣政府製定了《玉赤縣脫貧致富綱要》,各鄉鎮都製定了脫貧致富項目。青牛峪鄉的項目是養豬和種藥材,縣城城關鎮製定了好幾個項目,其中一個就是搞開發區。
搞開發區的首要任務就是征地,當時選中了縣城東南角的一片區域,那裡主要是居民用地,也有少量的簡易民房,房屋都是私自建設,冇有建設審批手續。當地承諾的補償條件優厚,加上房屋又屬於非法建設,因此拆遷協議很快達成。
縣裡在履行了總補償款的百分之二十做為首付款後,所有的房屋和農田迅速被機械剷平。接著,開始在這片土地上麵施工。工程進行了一小部分的時候,原縣長因為**被抓,工程跟著停工。
在開發區建設停滯後,原被拆遷戶開始投訴、上訪,幾年間多次上訪,但多次都被勸回。
據寧俊琦瞭解,這次上訪已經連續三天,人員也在逐日增加,規模比以前大了很多。最讓領導頭疼的是,現在元旦、春節馬上來臨,一旦事情鬨大,被上麵怪罪下來,縣委、政府主要領導全都脫不了乾係。尤其要命的是,昨天還有一部分人去了沃原市上訪。市委書記震怒,責令縣委書記、縣長連夜去領人,並嚴令在二十四小時內勸返所有上訪者,否則縣委書記、縣長要被問責。
寧俊琦把這些事情告訴楚天齊的同時,也推斷縣裡要楚天齊到場,肯定是跟上訪有關。要他既抓住這次出頭的機會,也要妥善處理問題,並爭取到應得的位置。
正是因為寧俊琦提供的這些資訊,楚天齊才篤定的知道縣裡讓自己回來乾什麼,是來堵槍眼,是來替領導擦屁股。也就是說是縣委“請”自己回來,因此他在會議室時才氣定神閒,不卑不亢。
楚天齊不懷疑寧俊琦的資訊真偽,但疑惑她資訊來源的渠道。不過此時,他已經冇有時間來考慮資訊的來源了,他首先需要做的是瞭解上訪者的動機和訴求。
……
離前院越來越近,現場的吵鬨聲也越來越清晰。
轉過政府辦公樓,楚天齊到了前院,現場情形進入視線,整體感覺就一個字:亂。亂鬨哄的人群,亂鬨哄的聲音,亂糟糟的車輛和物品。
楚天齊駐足掃視了一下現場,把衝鋒衣的帽子戴在頭上,繫住了帽子上的鬆緊帶,然後繞著人群外圍,慢悠悠的轉悠起來。轉完外圍,又鑽進了人群,來回穿梭著。
政府樓前大院內,幾乎擠滿了人,有男有女。這些人穿著顏色各異的厚重衣服,戴著多種樣式的帽子和頭巾,有的人坐在辦公樓台階上,有的人坐在農用車上,還有的人站在空地上。
現場的人們有說有笑,好多人在嗑著瓜子、吃著榛子。地上到處都是瓜子屑、堅果殼、香蕉皮,還有踩的稀碎的西紅柿、帶著殘渣的一次性餐盒,以及一片片的痰跡,也有吃東西時灑上的湯湯水水。
政府大院鐵門歪歪扭扭立在那裡,固定鐵門的門墩上掉下了好多水泥塊,估計是多人在推拉鐵門時所致。鐵門冇有鎖,但有好多警察站在門的兩側。
院外大街上也是成片的人群,還有毫無規矩停放的各類農用汽車。看的出,這些人有上訪的,也有好多是看熱鬨的。看樣子這條路的交通是徹底癱瘓了。
政府辦公樓台階上也擠滿了人,在靠近樓房大門的地方,站著兩排警察。警察統一著製式服裝,腰上佩戴著警棍,雙手操在背後,肩並肩的站著。
人群四周也站著一些警察,隻不過冇有刻意組成人牆,另有多名身穿便衣的人不說話,而是來回不停的小範圍走動著,但眼睛時刻盯著院子裡的人們。
這種情況下,自然少不了攝錄人員,楚天齊就看到有三個人正在攝錄,其中有一個還穿著警服。另外,還有個彆人員在偷偷摸摸的拍照或錄相,估計應該是上訪的人。
在人群中轉悠了兩圈,楚天齊也發現了不同的地方。有一部分人不像上訪群眾,也不像警察或政府人員,更像是社會閒雜人員。他們或三五成群站在一起、竊竊私語,或來回的走動,並不時耳語幾句,或交流著眼神。
忽然,有兩個人的麵容出現在楚天齊視線裡,他覺得見過他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