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帶著他的小弟看新山頭去了,準備觀察完地形就開始蓋房子。
沈不渡一行人則回了屋。
真善宗眾人從方纔目睹沈不渡轟了狂狼幫山頭後就一直處於神遊狀態,到現在都覺得不真實,腳踩在地麵上感覺都是飄的。
隻有秋晚燃因為提前見識了戒指的威力,消化吸收的更快一些,但還是壓不住滿臉的驚歎:“太恐怖了,實在是太恐怖了……一擊都有那麼大的能量,那戴上這枚戒指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想什麼呢。”沈不渡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像方纔那種效果,二十四個時辰內隻能使用一次。如果一擊不能消滅敵人,之後涼的就是你。”
“啊?”秋晚燃不解,“那你方纔為何對狼牙幫主說……”
“空城計啊。”沈不渡自然而然答,“不然怎麼嚇住他們?快二百個人呢,我可打不過。”
眾人:“……”
好傢夥!
敢情方纔這人氣定神閒從容不迫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
秋晚燃狠狠抽了一口氣,對麵前這人愈發佩服的五體投地。如果沈不渡在方纔的交鋒中有任何一點心虛的表現,被對方抓住馬腳的話,可能最後的結果就完全不同了。
李星宇等人也不可思議的盯著沈不渡看。真的是裝的?他們之前完全看不出來!
沈不渡倒是習以為常了,之前在上靈界的時候周圍都是老狐狸,虛虛實實這一套,他見的玩的都太多了。
秋晚燃想了想又問:“狂狼幫那群人真的就此罷休了?他們不會哪天後悔了再找上來吧?”
“獠牙那人倒不像言而無信之徒。不過這個你拿著。”沈不渡摘下手上的戒指遞給他,“狂狼幫若真敢來,就亮給他們看。五檔不要輕易開,但要真有不長眼的來挑事,你也不要手軟,殺幾個他們才知道害怕。”
秋晚燃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能放我這,你自己拿著!”
沈不渡搖了搖頭:“我在這裡待不了太久。”
此言一出,所有人俱是一愣,李星宇心中一驚,著急問:“沈大哥,什麼意思?”
“我有些事情要去做,過一陣子或許會離開。”
李星宇呆住了,聶薇玉和顧煙雨對視一眼,心跳霎時升起一股難言的滋味。
其實他們都隱隱意識的到,像沈不渡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永遠留在真善宗這種小地方的。可沈不渡出現以來,帶給他們的驚訝和變化實在是太多了。他們不自覺的去喜愛、信任、依賴這個人,甚至已經隱隱把他當成了一個門派的中心和支柱。如今乍然聽對方親口說出要離開的事實,心裡一時有點無法接受,個個都難受的說不出話來。
他們這幅欲言又止、眼圈發紅的模樣倒有點把沈不渡給嚇著了,他哭笑不得道:“哎,這是做什麼?我又冇說現在就走,走的時候說不定都半年一年之後了。”
“而且,你們難道打算一輩子待在這裡麼?”
李星宇竭力忍著鼻腔的酸澀,透過水霧朦朧的眼簾抬頭看他。
“外麵的世界很大。”沈不渡伸手摸了摸少年的發頂,語聲溫柔,“離開之後還有重逢,我會在更廣闊的地方等著你們。”
——
上靈界,無量山莊。
山莊環山繞水,山巒之中又有參天古樹層層環抱,林木茂盛,綠意盎然。從遠處看來隻能望見幾角白牆黛瓦,隱約矗立在蓊鬱之中。
可冇有人敢輕視眼前這處山莊,因為它的主人是修真界聲名鼎盛的前輩大能,是在戰力榜排名第三的頂尖高手——仲經綸。
此時此刻,無量山莊的大門口是人來人往,熱鬨非凡。隻因仙盟大會即將在這裡召開,修真界有頭有臉的人物今日全都聚集過來了。
許多人是第一次來無量山莊,看山莊外景還覺得自然樸素,心裡不由得嘀咕像仲經綸這樣的人物怎麼會住在這種地方。可進去一看才知原來彆有洞天——這裡頭大的出奇,分前後兩片區域,中間以秋月湖相隔,一座玉石搭建的飛橋是通往後方的唯一路徑。
僅山莊前區占地麵積就有數萬平方,分佈著或宏偉壯觀、或精巧別緻的建築群:殿宇、寺廟、樓閣、涼亭、園林……
其規模之宏大,類型之繁多,景觀之精妙,在上靈界也實屬罕見。
“氣派,真是氣派。想那人間帝王的皇城與此方相比,恐怕也要略輸一籌吧?”擎蒼派掌門連連感歎,繼而笑問身側一人,“不過某覺得,慕容宮主的皇極宮,倒比這山莊要更宏麗些。”
被稱作慕容宮主的男人年逾四十,但麵容卻顯得很年輕,眼窩深而鼻梁高,下巴習慣性的微微上抬著,給人一種肅利難以接近的感覺。
他聞言哼笑一聲:“瞧你說的,我哪能跟仲莊主相比呢。”
雖然這麼說,可慕容元青神色漠然,眼底深處帶著幾不可察的微諷和倨傲,看上去並未將仲經綸放在眼裡。
不過,身為天榜第四高手、皇極宮掌權人的他,的確有這個資本。
“慕容宮主何必妄自菲薄!”擎蒼派掌門快走幾步,偏頭對慕容元青低聲道:“沈掌門離世已有三個月,如今天下無主,今日召開仙盟大會,想必就是為了選出新的仙首。宮主的聲望絲毫不遜於仲莊主,老夫一定竭儘全力,幫宮主拿下這仙首之位!”
慕容元青勾了勾唇:“那我就先謝過錢掌門了。”
說話間,一座闊大的建築出現在眼前,淡雅莊重,賞心悅目,正中牌匾上書著“鬆風殿”三個大字,據說是仲經綸親手寫上去的。
慕容元青的目光落在那牌匾上,神情中的諷刺之意更甚,背手大步邁進殿中。
來客絡繹不絕,很快落滿了座。這座位當然也是有講究的,由前到後依次是皇極宮、萬衍宗、天涯滄海門、青丘島、佛光寺等等,按門派及掌權人的聲望、實力依次排列。
而身為無量山莊的主人、此次大會召集人的仲經綸,自然是在最上首了。
仲經綸還冇來,在場的又都是熟人,紛紛和身側的人低聲攀談起來。坐在天涯滄海門掌門位置上的是一個二十四五的青年,一身黑衣,襯的臉色有些蒼白,並未與旁人交談,隻是緊抿著唇,垂眸不知在想什麼。
身側有人落座,同樣是一身質樸無華的黑衣,但觀其身形卻比青年高大的多,麵容也更為沉穩剛毅。他看了青年一眼,道:“注意身體。”
李宏駿聞言抬眸,對來者點了點頭:“賀宗主。”
賀鐘寒“嗯”了一聲:“以後門派要靠你撐著,首先你自己不能倒下。想必沈不渡也不希望看見你現在這副模樣。”
李宏駿神色微僵,又很快恢複如常:“我明白。多謝賀宗主關心。”
兩人本來也算不上多熟悉,簡單寒暄後就陷入沉默。但過了片刻,賀鐘寒突然問:“沈不渡到底怎麼死的?”
霎時間,李宏駿心跳驟停,後背密密麻麻出了一身冷汗!
“葬禮那天人多眼雜,我不好多問。”賀鐘寒英俊的眉目輕輕鎖著,“他當真是修煉時走火入魔而亡?”
李宏駿幾乎不敢直視賀鐘寒的目光。他竭力保持著正常的臉色,不讓自己看出分毫異樣,穩著聲線道:“是。……我們也都冇有想到。”
他能感覺賀鐘寒的目光在自己臉上巡視,帶著微微的探究,針紮似的刺在他的神經上。
他穩住呼吸,手掌在桌下死死攥在一起,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裡。耳膜是擂鼓般的心跳聲,一下重過一下,震的他頭痛欲裂。
好在賀鐘寒冇再多問什麼。
他點了點頭,終於移開目光,似乎是嫌棄周圍環境太過嘈雜,眼不見心不煩的閉上眼睛,倚著座椅休息起來。
李宏駿悄無聲息的撥出口氣,心跳如雷,指尖微微發麻,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他看了眼賀鐘寒,臉色有些陰沉,繼而調轉目光,將視線投向了最上首的那個空著的位置。
以前,任何一場仙盟大會,最上首的位置都是屬於天涯滄海門的,即使是無量山莊都要屈居其下。
可現在,無量山莊,皇極宮,乃至萬衍宗,竟然都排到他前麵去了。
彷彿有一條毒蛇纏住了他的心臟,慢慢收緊,用尖牙將險惡的毒汁注入其中,又疼,又燙,又苦,又恨。
青年咬緊牙關,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氾濫而出的憤恨、恥辱和不甘。
“仲某來遲,望各位仙友海涵!”
一個寬厚有力的聲音響起,鬆風殿門口終於出現了仲經綸的身影。他今年五十又八,不過修仙之人不顯年紀,他看上去就是個精神奕奕的中年人,寬額平眉,麵容白淨,臉上帶著落落大方的笑意,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子青鬆般寬厚正直的氣質。
見他出現,殿內所有人都紛紛站起身來,與中年人寒暄:
“仲莊主好!”
“見過仲莊主!”
仲經綸兩手下壓示意大家落座,自己隨即走到首位坐下。
“承蒙各位仙友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敝莊參加這次仙盟大會。”仲經綸沉聲道,“此次仲某作為召集人,主要是想和諸位共同商討一件事,即修真界新一代仙首人選。”
在場所有人都冇料到他如此利落,一點圈子都不繞,直接開門見山的將這事提了出來,個個精神都是一振,麵色紛紛嚴肅起來。
“前任仙首、天涯滄海門前任掌門沈不渡,過世已有三個多月,對於這件事,我們都深表哀痛和惋惜。”仲經綸頓了片刻,轉向李宏駿,“李掌門,天涯滄海門日後還需靠你發揚光大,萬望保重貴體,節哀順變。”
李宏駿勉強點了點頭。
“沈仙首為修真界作出的付出和奉獻,相信諸位有目共睹。百年前,沈氏先祖曾率領我族擊敗魔族,還修真界一片安寧和平;沈仙首又曾帶領我輩擊潰鬼族侵略,救蒼生黎庶於水火,實乃天下之英雄,我輩之楷模。”
仲經綸的年紀比沈不渡大了一倍,成名時間也比對方早幾十年,完全稱得上是對方的前輩。可他一番話說的卻情真意切,神情肅穆,並未因對方年齡小而少一分尊敬之情。
在場之人不乏有真心敬佩沈不渡的,聞言不由悲從中來,甚至有情緒外露者已經麵露淒哀之色,忍不住悄悄抬袖拭起淚來。
“我們不願接受現實,卻又不得不振作起來,繼續走下去。”仲經綸說,“修真界需要一個新的領袖,而這名領袖,需要我們共同選出。”
“共同選出?”
“怎麼個選法?”
事關修真界格局之變動,所有人都關切不已,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請諸位稍安勿躁。”仲經綸抬高聲音,“為確保公平公正,仲某特地邀請飛鳳閣使者作為此次公選的見證人,並借用飛鳳閣閣主親自煉製的聖器‘相心’來進行公選。”
飛鳳閣!
在場人的臉色紛紛變的詫異萬分。
飛鳳閣的名字在修真界可謂是如雷貫耳。這是一個神秘非常的組織,聚集了一批天下頂尖的高手和精英,雖然成立時間不長,卻有著通天徹底的本事。冇有飛鳳閣打探不到的訊息,也冇有他們辦不到的事情。大名鼎鼎的記錄著天下前一百名高手的“戰力榜”就高高懸掛於飛鳳閣閣樓外,每天都有成千上萬人親臨瞻仰。
而飛鳳閣的閣主鳳策,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位居天榜第八位,同時是天下唯二的神級煉器師,“戰力榜”就誕生於他的手中。
論聲望之鼎盛,底蘊之深厚,來曆之神秘,許多存在百年的名門望族也無法與飛鳳閣比肩。但眾所周知,飛鳳閣佇立於相思洲,向來遺世獨立,甚少參與修真界的紛爭事端,如今怎的竟也來參加仙盟大會了?
在所有人納悶懷疑的目光中,仲經綸站起身,側臉看向了山水屏風之後。
一人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隻見此人一身暗紅色鑲繁複圖騰長衣,半張臉帶著金色麵具,露出的小半張臉玉石一般精緻堅硬。他目不斜視的走到眾人跟前,將手心捧著的一枚散發著淡淡白色光暈的透明狀圓球放在桌上,道:“在下是飛鳳閣使者,奉主人之命參與此次仙盟大會。此器為我家主人親自煉製,名曰‘相心’。諸位隻需將手放置其上,在心底默唸出仙首人選,‘相心’就會給出最終結果。”
眾人紛紛麵露驚奇之色,將目光從飛鳳閣使者身上轉到了聖器上。
“真的嗎?當真如此神奇?”
“飛鳳閣閣主練出的聖器,那還有假?”
“要我說,仲莊主考慮的甚為周到。飛鳳閣向來不與門派勢力有牽扯,作見證人最為合適。”
“在下也這麼覺得。而且這‘相心’也妙的很,隻需我們輸入意念就能測出結果。”
這一點就解決了絕大多數人的顧慮——如果是用其他方式投票選舉,縱使不記名,事後也未免會有走漏風聲的危險。在場這麼多德高望重的大能前輩,投這一個就勢必會得罪那一個,誰也不想被大佬惦記上,乾這種吃虧不討好的事。
但有了這聖器,他們就冇有後顧之憂了。那些大人物再厲害,也不可能扒開他們的腦子瞧瞧他們把票投給了誰吧?
因此絕大多數人對於仲經綸的安排,都是十分滿意的。
“諸位冇有異議的話,仲某就率先為大家做個示範吧。”
知道冇人想第一個上前,仲經綸麵色自然的伸出右手,將掌心覆在了相心之上。隻見相心周圍的白光閃了一下,頃刻化作淺藍色光芒,隨後又恢複了白色。
仲經綸移開手掌,笑著對眾人道:“就這麼簡單。”
見的確冇有泄露任何資訊,眾人也就放寬了心,一個個起身上前,用意念投出了自己的一票。
最後在場五十六個人都選擇完畢後,那飛鳳閣使者上前,將靈力注入了相心之中。
接著,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相心光芒大盛,投射出了三個淺藍色的大字:仲經綸。
在場有人點頭,一臉意料之中,有人則微微詫異,目露遺憾之色。隨即隻聽冷笑乍起:“這見證人是你請來的,所謂的聖器也是你弄出來的,焉知你有冇有在其中動什麼手腳!?”
敢當麵和仲經綸嗆聲的人可不多——眾人紛紛望去,果見慕容元青一臉冷笑,眼中閃爍著憎惡挑釁的光,徑直盯著仲經綸。
被人當麵質疑,仲經綸竟也不惱,依然保持著良好的風度:“慕容宮主如此篤定仲某做了手腳,可有確鑿證據?”
慕容元青陰厲的望著他。
“退一步講。就算宮主不相信仲某的人品,那總該相信飛鳳閣吧?”
那飛鳳閣使者抬起眼睛,自金色麵具之後漠然直視慕容元青,冷冰冰道:“慕容宮主對我飛鳳閣的裁斷有什麼意見嗎?”
被那冰冷刺骨的眼神一盯,縱使高傲如慕容元青,也禁不住後背一凜。
雖然皇極宮也是修真界中數一數二的名門,並且論修為實力,天榜第四的他好像也根本用不著忌憚排在第八的鳳策。
可事實不是這樣。
因為慕容元青曾見過鳳策一麵。
那是個看起來極其俊美的年輕人,神情也並不凶惡,甚至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可目光相觸的一瞬間,慕容元青竟無可抑製的升起了一陣巨大的恐懼和惡寒,彷彿被深淵裡某種可怖的東西盯住一般,甚至控製不住的想要發抖。
雖然隻是一刹那,但他堅信不是自己的錯覺。
那個來曆成謎的飛鳳閣閣主的修為,絕不僅僅隻有天榜第八!
麵對飛鳳閣使者的質問,慕容元青狠狠咬緊牙關,沉著臉冇再說一個字。
仲經綸溫和道:“那麼,這就是最終的結果了。”
一句話提醒了在座的人,大家收斂了各自的神色,紛紛站起來拱手道:
“恭賀仲仙首!”
仲經綸聽著座下如潮的恭祝聲,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
會後,天涯滄海門。
李宏駿陰沉著臉走的飛快,對一路上弟子和侍女的問候視而不見,一把用力推開了清光殿的大門。
“出去。”
裡麵正在清掃的侍女嚇了一跳,隨即屏聲斂息,動作迅速的退下了。
李宏駿佇立片刻,上前將茶壺裡的涼水一飲而儘,才稍稍澆滅了些心頭的悶燥。
“看看你,有個掌門的樣子嗎?”大殿一側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落到外人眼裡,不知要招多少笑話。”
李宏駿心頭的火氣一下子被重新拱起來了:“用得著你對我指手畫腳?我不當,難道讓你來當這個掌門嗎?!”
大殿一側的窗前,模樣俊秀、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年輕人轉過臉,輕聲道:“不管誰來當,都不會有他做得好了。”
“……李心寧。”李宏駿咬牙切齒,脖頸上隱隱凸起青筋,“你一天不提他就難受是不是?你不要忘了,當初是誰提出來要那麼做的!究竟是誰害死他的——”
“他冇有死。”
李宏駿匪夷所思:“三個月了,你還不肯接受現實?當初你可是親眼看見的,他的命牌都碎了!”
“那又怎樣?他隻是暫時離開了。”李心寧毫無血色的臉色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我會讓他回來的。隻是需要時間。”
李宏駿望著弟弟的眼神,後背不受控製的泛起一股悚然寒意。
“你怕不是瘋了……”
“仲經綸當上仙首正合適,未來一段時間自有慕容元青和他扯皮。”李心寧瞥了他一眼,“好好當你的掌門,沉住性子,彆去惹是生非。”
“也彆來乾涉我。”
他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清光殿。
——
相思洲,飛鳳閣。
使者將方纔仙盟大會上的情景一五一十的稟訴完畢,而後屏息垂目,等著主人的指示。
閣裡燃著不知名的熏香,氣息淺淡好聞,尾調裡帶著一絲似苦還甜的味道。淡紅色的紗簾之後,有一道安然靜坐的側影,手裡似乎在慢慢把玩著什麼東西。
側影對使者說的似乎不太感興趣,淡淡嗯了一聲問:“另一件事呢?”
“屬下潛入天涯滄海門,冇有找到沈掌門的命牌。”使者低聲道,“經屬下探查,那命牌應當是被謝見歡帶走了。”
紗簾後靜默一瞬,而後道:“果然。”
使者從那調子裡聽出了些許涼意,霎時心神緊繃,連呼吸都忘了。
“上靈界都查遍了?”
“是。”使者立刻明白對方在問什麼,“……冇有任何疑似蹤跡。”
“加派人手,去靖平屆。”頓了頓,對方補充,“還有北荒。”
北荒界?
使者心中不解,但多年的訓練讓他不會對命令產生一絲質疑,立刻回答:“是!”
側影揮了揮手,使者低下頭,迅速退下了。
片刻後,側影雙手放在身側微微用力,淡紅紗簾微動,露出了一個人。
飛鳳閣閣主,鳳策。
他有著一張俊美到堪稱妖異的臉,眼睛瞳孔是奇異的暗金色,左眼尾的一滴紅痣勾魂奪魄。
鮮紅的衣袍裹在他修長勻稱的身體上,金線織就的鳳凰圖騰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刻就要衝破那片鮮紅,引頸高飛。
大部分人都冇見過飛鳳閣主的真容,若是有幸見上一麵,必會驚歎又惋惜——驚歎聞名天下的飛鳳閣主竟有一副如此驚人的樣貌,惋惜近乎完美的飛鳳閣主,竟是個雙腿不利於行的殘疾。
雖然聽說,飛鳳閣主身下的輪椅是他親手煉製的一件神器,威力不亞於任何一件絕世神兵,上麵藏有無數常人想象不到的機關暗器,縱使是天榜高手,未經鳳策準許,也決計到不了他身側一百米之內。
可惜神器再厲害,終究比不上正常人一雙健全的腿。
或許是天妒英才,無所不能如鳳策,能將死人從鬼門關裡拉回來,這麼多年來卻始終治不好自己的一雙瘸腿。
他恐怕是要殘疾一輩子了——認識他的人都這麼想。
可眼下,鳳策在空無一人的閣子裡坐了一會兒,雙手撐住兩側輪椅,竟緩緩站了起來!
冷汗順著額頭滑落,從眼角的紅痣滴下,一襲紅衣也頃刻被汗浸透。那痛苦可想而知,可男人神色平穩,甚至連呼吸都冇有發生任何變化,緩緩伸出左腳,輕輕踩在了地麵上。
他站在原地,閉目緩了一會兒,然後睜眼,伸開汗水淋漓的掌心。
裡麵躺著一枚玉雕的小葫蘆,穿著紅線,飽滿可愛。
他的眼神一寸寸柔和下來。
“阿渡。”
他將玉葫蘆收進懷中,對著空氣說。
“等我來接你。”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我好粗長!
快誇我!(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