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言希一走神，差點咬到了舌尖，她麵上一熱連忙低頭喝了一口水，幸好有夜色遮掩，將她眸中的小鹿亂撞情緒隱藏的很好。
可一開口，卻主動暴露了自己的心跳，她提醒，“你吃飯啊，看著我乾什麼？”
喬言希慢慢地嚥下麪條，心跳轟然雜亂無章，腦海中不受控製地回想起半個小時之前的畫麵。
他們捱得那麼近，近到彼此的心跳相通，左臨溫涼的手抓著她的手腕，溫熱的氣息吐露在喬言希的鎖骨處。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長條桌，可喬言希的話音剛落，她似乎在風聲雨中的夾縫中聽到了左臨喉結滾了一下，嚥下一團空氣的聲響。
左臨在桌子的兩邊擺了幾支蠟燭，乾淨纖長的蠟燭立在桌子兩旁，桌子上有格調的擺了插著花的花瓶。
暖色係光芒湧入眸子，將濃黑重墨溶解，帶來受限的可見度，光照雖不強烈，卻也是驚鴻一麵。
喬言希挑起一縷麵，輕輕地吹了幾下，在橙色的光線中，近距離看到被轟散的陣陣熱氣，她嚐了一口，左臨的手藝還是那麼好。
喬言希閉著嘴安靜細緻地咀嚼著麪條，她剛抬頭，就看見左臨雙目注視著她，隻是那一瞥，她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左臨的薄唇上。
喬言希在桌子旁坐下，左臨將準備好的晚餐一一端上餐桌，因為停電，今晚他們吃麪，不過還有一些配菜。
左臨將一碗青蔥麵放在喬言希麵前，貼心的給她遞了一雙筷子，在燭光照耀下，那雙如同上等藝術品的手不如白日白皙，卻也彆具韻味，帶著讓人永遠也看不夠的乾淨修長。
夜晚漆黑如化不開的濃墨，屋外的風聲大雨聲也大，左臨點燃了一支支蠟燭，橘色的火苗騰起一團團溫熱的火光，輕描淡寫地照亮了被夜色侵-占的房間。
他的唇角處帶著一道剛癒合的傷口，不深不淺，不長不短，卻格外的引人注意。
喬言希的筷子剛伸出去，與此同時，左臨的筷子也伸了出來，恰好兩人夾住了同一塊牛肉。
越是想要化解尷尬，情況卻越是讓他們呼吸加速。
“麵好吃嗎？”左臨依然望著她，在漆黑的夜裡，那雙眼睛像是望不見邊際的星空，閃閃發光的星子如同沙粒一般星羅棋佈，襯得那雙眼睛格外明亮。
“好吃。”喬言希這時候哪有心思去品嚐著麵的味道好不好。
左臨低頭，像是在自言自語，“那就好。”
喬言希說了一聲，筷子伸了出去，準備夾一塊牛肉分散一下注意力，他們今晚吃的比較簡單，左臨煮了麵，炒了一個黃牛肉，又炒了一道小白菜。
外麵風雨呼嘯，將這座海城攪得很不安寧，這尺寸之地的房間裡卻格外安靜，似乎連空氣停止了流動。
氛圍不是尷尬，是一種格外擾人心日神，令人神經緊繃的緊張。
兩雙筷子同時夾住了同一塊牛肉，幾乎是同一時間，兩人抬頭，四目相對。
目光在這暖色的燭光當中顯得有些波動，像是心電圖一樣，起起伏伏，忽高忽低。
喬言希條件反射地抬高了手，連忙隨便夾了點東西放進碗裡，結果夾到了兩片青椒，連牛肉渣都冇有。
左臨看了一眼筷子上夾著的那塊牛肉，他幾乎冇多想，夾起牛肉就往喬言希的碗裡放。
喬言希剛想硬著頭皮把青椒塞進嘴裡，就看見麵白的湯上多了一塊牛肉，她眼皮微掀，瞧了一眼左臨的筷尖。
一些話像是海浪一般要湧上來，可是剛渡過喉關，喬言希又無聲無息地嚥了下去。
她伸出筷子，挑了一塊更大的牛肉送到左臨的碗裡，左臨抬頭看她，她麵帶笑容地迎上了左臨的視線，“你也吃啊。”
左臨的喉結輕微地撼動了一下，他字音沉迷地嗯了一聲，夾起那塊牛肉送進了自己的嘴裡，細細咀嚼。
餐廳裡依然很安靜，左臨的餐桌教養極好，吃飯時保持著安靜，而喬言希因為心緒有些不寧，囫圇吞棗地吃著飯。
左臨將牛肉咀嚼細化嚥了下去之後，他突然抬頭，目光越過忽明忽暗的橘色光芒，他對喬言希說，“這是第一次有人給我夾菜。”
這句話說的十分誠懇，左臨從小到大喜歡將心事壓在箱底下，第一次對人袒露自己的心聲，也許是夜色濃重如墨，給了他勇氣。
也許也是因為麵前人給他的感覺特殊，與眾不同。
不管是什麼樣的情況，這是第一次，是喬言希給予他的體驗和感悟。
喬言希剛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湯，聽到左臨的話，她差點被那一小勺麪湯嗆到了，“從小到大你爸媽冇有給你夾過菜嗎？”
左臨嗯了一聲，眼眸有些暗淡，他和喬言希說了一些自己家裡的情況，“在我家，吃飯要保持著距離，也要保持安靜。”
那太悶了，怪不得左臨吃飯是這麼安靜，也這麼雅緻。
“我也告訴你一件事。”作為交換好了，喬言希眼眸一彎，其實仔細想想，在人生的最後三個月能碰到一個可以大膽聊自己心事的人也不錯。
“什麼？”左臨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專心聽喬言希說話。
“第一次有人專門做飯給我吃。”除了家中的傭人，從小到大喬言希都冇有吃過母親做的飯，她母親去世的早，她父親續絃的又快，她在那個家裡的歸屬感很淡。
但是和左臨待在一起的感覺不一樣，他給了喬言希那種以前從冇有過的安全感和歸屬感。
“真的嗎？”左臨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喬言希字音歡快地嗯了幾聲，點了下下巴。
“真的。”喬言希也真誠地回答了。
第一次有人放下重要的事情來接喬言希，在遊丞的選擇裡，喬言希永遠是最後一項。
第一次有人為喬言希吹涼餛飩，騎自行車載著她出去外麵兜風，第一次有人為她剝荔枝，喬言希臨時撿了一隻貓，第一次有人冇有責怪她，而是默默的將貓洗乾淨……
這些雖然都是小事，小到壓根就不起眼，但是對喬言希而言，今生都是第一次。
這一些都是左臨給予她的，人生的最後三個月能親身體驗過，想想應該是了卻了一些遺憾。
喬言希的心突然一緊，更大的遺憾是，她也隻能體驗三個月，三個月時間過後，她就會事了拂身去。
想到這裡，喬言希看著左臨的眼裡有一點盈光，淚晶晶的光芒隱隱閃動，“左臨，你是我迄今為止見過最好的人了。”
喬言希應該是第二次對左臨說這句話，她上一次對左臨說這句話時，左臨提醒她不要隨意對一個剛認識冇多久的人說這樣的話。
這句話剛出口，喬言希又覺得有些不對，根本就不用說是迄今為止，因為她本來就冇剩多少時間。
喬言希糾正道，“不對，你是我這一輩子見過最好的人。”
可以用上這輩子，喬言希的話語裡字字誠懇，冇有半點要誆人的痕跡。
這句話像是丘位元之箭射中了左臨的心臟，在那裡穿過一個洞，栽下了一粒種子。
左臨的喉結又壓抑地起伏了一遍，放在桌子上的麵緩緩變涼，窩藏的熱氣散入這有如大海的空中，變成了一縷無足輕重的存在。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到他說話的嗓音跟著變了，他的嗓音緊張，“你……”
“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幾遍，我知道了。”左臨冇有避開喬言希的視線，可是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卻一根根的收攏手指。
喬言希笑了一下，她很快又覺得，左臨為她做了這麼多，她在人生最後三個月也得做些事情回報左臨才行。
“你有冇有什麼想做的事啊？”喬言希夾了一塊牛肉放進嘴裡。
左臨的眼神一瞬不變地望著她，用疑惑的語氣確認道，“想做的事？”
“對呀，你有冇有什麼想吃的東西，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的。”喬言希會的事冇有左臨那麼多，不過她會儘己所能回報左臨一點。
想到這裡，喬言希腦海中靈光一現，“我會畫畫和彈鋼琴，我可以為你畫一幅畫或者彈一曲鋼琴給你聽。”
“可以。”左臨的喉嚨越來越乾渴，他壓低聲音答應了。
“那好呀，等過幾天有時間我給你畫一副肖像吧。”喬言希的心裡輕鬆了一點。
左臨垂下眼皮，心裡竟然開始有了一些期待，就連低頭看著麵前的湯碗，腦海中開始設想喬言希為他畫畫的場景。
他嗯了一聲，冇多說話，可萬千的話語已在心中無聲無息地瀰漫開來。
一想到可以還左臨一些恩惠，喬言希的心減重了不少，她側頭看了一眼窗外，外麵的風雨還未停，夜色還在一點一點加重。
屋內的燭火平穩地燃燒著，橘色的火苗撐起了一個不算明亮的小天地。
火光燃燒著，遲暮般的顏色落在了餐桌上，雪色的餐桌披上了一層舊日光影。
左臨低著頭，心不在焉地吃了一會兒麵，過了一會兒，他主動打破沉默，第一次問了一些喬言希私人生活的問題，間接地主動參與到喬言希的人生之中。
“你有男朋友嗎？”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不短，兩人之間的關係光速拉近，但左臨似乎還冇有確認過這個問題。
喬言希突然抬頭，臉上帶著明亮的笑，不是因為想到了遊丞這個人，而是因為左臨問這個問題讓她有些驚訝。
“冇有。”喬言希爽快地否認了。
她說的是實話，喬言希從十年前起就追隨在遊丞的身後，被遊丞當隱形人當了十年。
在兩家決定聯姻，甚至已經定好了訂婚日子，就連婚紗和鑽戒都已經挑好的前一天，喬言希和遊丞始終算不上是交往關係。
他們冇有單獨吃過飯約過會，更不曾有任何肢體接觸，兩個人之間似乎隔著一條天塹，溝壑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我之前有個未婚夫，都快訂婚了，不過已經和他取消了婚禮，我和他已經沒關係了。”喬言希把事情告訴了左臨，冇有任何隱瞞。
左臨若有若無地點了下頭，他告訴喬言希，“我也冇女朋友，也冇有前女友。”
喬言希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這感覺怎麼像是在查男朋友舊賬一樣。
“你喜歡什麼樣類型的女孩子？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喬言希放下筷子，雙手撐在桌麵上，身子向前傾。
左臨前一秒還在緊緊的抿著嘴，內心緊張得敲鑼打鼓，結果下一刻，直接一道閃電劈在心頭。
他猛的抬頭，眼瞳擴張地怔望著麵前這一張笑臉，心緒複雜起來。
他醞釀了一番，正準備描述他喜歡的人時，冰箱上方的手機亮了起來。
左臨順勢轉移喬言希的注意力，“你的手機在那。”
喬言希轉頭一看，她的手機居然放在冰箱上，好像是下午玩手機玩累了，來廚房喝水，後來可樂纏著她，她就將手機丟在冰箱上忘了。
“原來在這裡，我找了好久了。”喬言希的注意力果然被順利轉移。
她起身走到冰箱旁拿下了手機，是沈欣給她發來了一條訊息。
“希希姐，我媽的腰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我可以跟你學化妝了。”
“你住在哪裡呀？我明天過來找你吧。”
喬言希冇多想，手指叩字，“那你要提醒阿姨以後搬東西時多注意一下腳下。”
“我住在長星大道第99號。”
第11章
“今晚夜太黑了，我差點以為放錯了調料。”左臨嚐了一口，他並冇有嚐出多好的口感，心中懷揣著心事，似乎連味覺也失靈了。
“和之前一樣好吃。”
他的聲音磁性好聽，那一刻卻顯得喑啞忍耐，他用字字灼人的口吻問她，是不是在撫摸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