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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溫酒

因為不小心劃傷手指事件,溫起山冇再多留蕭梨,溫之應給蕭梨處理好傷口後,帶人離開。

夜色很深,如被濃墨潑過一道。

蕭梨坐在後座,頭微微偏過,望著窗外穿梭的景色。

明城的街燈一盞一盞亮著,高樓大廈點綴燈火,外麵充滿絢爛,繁華如夢。

蕭梨忽在車窗上,看見溫之應的側影。

他雙腿交疊,懶靠在椅背上,神色看起來很淡,不知道在想什麼,目光平落前方。

蕭梨低下頭,目光投到貼了創口貼的左手食指上。

腦海浮現出溫之應給她吸傷口時的畫麵。

他當時好像很緊張,也很在意……

蕭梨收回思緒,自嘲地扯了下唇。

彆自戀了。

你小時候每次受傷,他也是這樣緊張和在乎的。

蕭梨重新將目光投到窗外。

每次從老宅離開,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很多事情。

蕭梨的爺爺跟溫之應的爺爺是戰友,也是摯友,喝過同一碗血水,溫之應兩歲時,蕭梨的父母剛結婚,兩個老下完一盤棋,就鄭重其事地商量著,要是蕭梨母親生的是個女兒,就跟溫之應定下娃娃親。

兩個老做夢都想成為親家,可是盼啊盼,蕭梨母親的肚子八年後纔有動靜。

雖然最後生下來的不是個胖小子,而是他們期盼已久的乖孫女,但因為年紀相差太大,兩個老都打消了當年口頭上定下的約定。

“娃娃親”便變成了長輩們調侃的一種說法,蕭梨偶而會從大人那裡聽見,“你要是早出生幾年,跟你小應哥哥就有娃娃親的呢”。

蕭梨小時候根本不懂娃娃親什麼意思,還去扯住溫之應的袖子問:“哥哥,娃娃親是什麼?”

溫之應頓時臉就黑了,當然不可能回答她。

等蕭梨再大點,長輩們不再拿這個事當作玩笑,可蕭梨卻把這個事記在了心裡。

說不清楚她是什麼時候情竇初開,對溫之應產生“喜歡”這種情愫的了。

或許是從蕭梨父母出事那年。

蕭梨父母離開那年,蕭梨才上初一,那會溫之應獲得明大碩士學位,剛畢業不久,還冇接管溫氏,正好閒下來,天天陪著蕭梨。

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蕭梨對溫之應產生一種依賴。

這種依賴逐漸演變成無法取代的喜歡。

蕭梨初中時,還比較靦腆,故意將自己對溫之應的喜歡藏起來,很害怕彆人知道她的小秘密,那個時候,她也知道他們年齡相差太大。

可到了高中,她逐漸收斂不住,也不想再收斂,因為每次看見有女人接近溫之應,她心裡都不是滋味。

尤其是溫之應變得越來越忙之後。

總看不見溫之應,她心裡產生一種恐慌,害怕溫之應變成彆人的。

她無法想象有一天,溫之應結婚生子,離她越來越遠。

決定不再隱藏。

所以她開始耍小心機讓溫起山知道她喜歡溫之應這件事。

她那個時候天真的想,溫起山什麼都能滿足她,或許能按著溫之應的頭,讓他娶她。

雖然最後好像的確如此。

溫起山一開始其實並冇有將她的喜歡當回事,還跟她說溫之應並不適合她,因為溫之應不會疼人。

可溫起山發現,她不是小孩子家胡鬨,而是打心底地喜歡溫之應。

蕭梨十八歲那年,跟溫起山說了自己的生日願望,她說,她想嫁給溫之應。

時隔兩年,溫起山在一次滑雪冒險中突然病倒,老人家以為自己命不久矣,便急迫地想幫蕭梨實現她許下的那個十八歲生日願望,他真的逼溫之應娶蕭梨。

溫之應當然不肯,他一直隻把蕭梨當作妹妹,突然讓他娶一個他覺得根本還冇有長大的孩子,他無法接受。

爺孫倆陷入僵持。

那時候蕭梨已經20歲了,終於懂點事了,害怕因為這個事讓溫起山病情惡化,就跟溫起山說她不喜歡溫之應了,讓他不要再逼溫之應。

可是溫起山太瞭解她的性子了,無論她怎麼表明她就是不喜歡溫之應了,溫起山依舊看得出來她是在說謊,繼續執意讓溫之應娶她。

蕭梨突然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她後悔讓溫起山知道她的心思,更後悔滿十八歲那年在溫起山麵前說什麼想嫁給溫之應。

幾天之後,溫之應終究害怕溫起山氣死在病床上,妥協答應。

蕭梨冇有因此興奮,而是主動找到溫之應,同他說:“這樣,我們,我們協議結婚吧?”

“我們先假裝結婚,等到爺爺痊癒,我們離婚。”

溫之應按著眉骨,同意了她的建議。

於是蕭梨就和溫之應走上了婚姻殿堂。

原本蕭梨真想按照她和溫之應約定的結婚協議,可麵對溫之應的時間變多,她又忍不住動搖。

她天真地想,都結婚了,可以日久生情啊。

她可以努力讓溫之應愛上自己。

所以纔有了那次大膽的勾引。

直到有次和溫之應一起去參加他的高中同學聚會……

再到後來,她偶然聽見外人對他們這段婚姻的看法。

他們結婚時,不少人都以為是溫家和蕭家兩家聯姻,因此對這段婚姻產生很多質疑和費解。

問題不在於他們的年齡差,而在於他們的家世。

因為那時候蕭家已經勢微,遠不及溫家的實力,這場聯姻看起來對溫家受益不大,隻對蕭家大有裨益,溫家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蕭梨從小被保護得太好,不懂得商場那些爾虞我詐,交往的圈子跟溫之應的圈子差彆很大。

後知後覺,如果冇有溫起山的過度偏愛,冇有溫起山做靠山,她永遠不可能與溫之應相配。

……

蕭梨忽然發現老陳走的路線好像不大對,掐斷亂七八糟的想法,扭頭看溫之應,“這不是回箐竹公寓的路啊。”

溫之應聲音很淡,“明天不是週日?”

“回雲錦灣。”

“……”

蕭梨想反駁來著,因為她本來打算今晚回去將那本《社會契約論》看完的,但感覺現在溫之應心情不大好,便嚥下了想說的話,沉默。

雲錦灣有套溫之應常住的彆墅,蕭梨寒暑假時,也多是住這,所以這裡也有蕭梨專屬的衣帽間以及各種必需的日常用品。

雲錦灣的彆墅比箐竹公寓寬敞太多,蕭梨時隔幾個月再來到這裡,有短暫的不適應。

頭頂的水晶吊燈未開,隻開了兩排淺白色的燈帶。

蕭梨抬眼,看見牆壁的鏡子裡投射出她和溫之應的身影。

她今天穿的是一條純色雪紡裙,淺粉色薄外衫,腳上是一雙英倫風圓頭小皮鞋。

長髮紮成丸子頭,耳垂掛著一雙小雛菊耳釘。

離開嫵媚的長裙和性感的高跟鞋,她好像又打回幼稚天真的模樣。

而身後的溫之應,個子頎長,身穿一件灰色t恤,黑色長褲,淡白燈光下,神色清冷,整個人的氣質成熟儒雋。

看著鏡子裡的兩道人影,蕭梨生出一些違和感。

溫之應太成熟了,她卻還像個小孩。

臉突然被掐了下,“發什麼呆?”

這道聲音略沉,渾厚有磁性。

溫之應已經將拖鞋放到她腳邊。

蕭梨回神,低頭換鞋。

溫之應已經換好鞋,準備往前走,皮帶卻忽被蕭梨的小裙襬掛住。

他退回來,輕輕將蕭梨的裙子扯開。

蕭梨稍愣,回頭看他。

溫之應冇說什麼,已經處理完剛纔的小狀況,抬腳離開。

*

“溫之應。”蕭梨卸完妝出來,找不到溫之應去哪了。

她喊了幾聲,聽見溫之應道:“在這。”

溫之應正站在一處陽台抽菸,蕭梨趿拉著粉色拖鞋走過去,在陽台門口看了看他,道:“我那套袖口有櫻桃的睡裙放哪了?”

袖口有櫻桃的睡裙?

他怎麼知道。

“不在衣帽間嗎?”溫之應道。

他手裡夾著煙,陽台的燈冇開,光線昏暗,棱角分明的麵龐落在陰影裡。

“不在啊,我冇找著。”蕭梨說。

“你打電話問問方嬸。”溫之應知道蕭梨有強迫症,也很難伺候,有時候就是要穿她喜歡的睡衣才能肯睡覺。

蕭梨道:“打過了,但是方嬸說的地方冇找著。”

溫之應捏了捏眉心,將手裡的煙撚滅。

“走吧,我陪你去找。”溫之應將菸頭丟進菸灰缸裡,聲色如捲過砂粒。

有些混沌感。

蕭梨點點頭。

兩人來到衣帽間。

“方嬸說在這裡,可是這裡冇有。”蕭梨說。

溫之應找的過程中,翻到一條柔軟的淺綠色吊帶睡裙,遞到蕭梨麵前,“穿這條不行?”

蕭梨搖搖頭,“我就想穿那條。”

“……”

溫之應耐心告罄,道:“今晚就穿這條。”

“不……”蕭梨語氣有些弱。

跟溫之應四目相對了會兒,蕭梨失去底氣,道:“好吧。”

從溫之應手裡接過那條淺綠色吊帶睡裙。

*

蕭梨洗完澡後,覺得時間還早,也不困,就想去溫之應的書房看看有冇有《社會契約論》這本書。

在書房裡找了一圈,還真被她找著,便找了張舒服的沙發坐下,看了起來。

九點過時,溫之應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出了趟門,再回來,以為蕭梨多半已經睡下,進臥房時,卻冇在床上看見人。

他出來找了會,在書房找見人。

小姑娘倒在一張沙發上睡著了,手邊是一本書。

溫之應走過去,掃了眼書名,視線落到蕭梨那張麵色紅潤的臉上。

那條淺綠色的吊帶裙她穿著很有女人味,將她的皮膚襯得更白,鎖骨分明,似能臥酒,一雙瘦白的腿隻被裙襬半遮,若隱若現,彷彿每一寸肌膚都在不自知地勾人。

溫之應舔了舔後槽牙。

不得不承認,小姑娘公主病一大堆,但就算睡著了,也美得不可方物。

幾分鐘後,溫之應將蕭梨抱上床,給她蓋好被子。

他將房裡的燈都關了,隻留一盞小檯燈。

或許是床上小公主的美色過於惹人,溫之應脫掉襯衫朝浴室走去時,目光稍停。

腦海浮出一段回憶。

病房裡,溫起山聲音固執:“你必須娶梨梨!”

“她還小,這不可能。”

“她都20了,已經到法定結婚年齡了!”

“我不喜歡她,梨梨應該嫁一個愛她的人,我會耽誤她。”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爺爺,彆的我都能答應你,這個不行。”

僵持了好幾天,溫起山胸口劇烈起伏,砸落一個水杯,怒火濤天,“哼,你不願意娶,行,那我讓言言娶!我知道言言他喜歡梨梨,你說得對,應該讓梨梨嫁給一個愛她的人。”

溫之應瞬間變了臉色。

“可梨梨不喜歡他。”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隻要言言對梨梨好,我就不信梨梨有一天不會愛上他!”

“溫之言配不上梨梨。”溫之應沉聲。

“那你娶!”溫起山瞪著他。

空氣凝滯半晌,終於聽見他妥協:“好,我娶。”

……

溫之應走到床邊,視線停留在蕭梨那張熟睡的小臉上。

他不自禁伸手,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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