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錦容站在浴室裡猶豫良久,最終輕歎一口氣,拉開門走了出去。自我紓解過一次之後她清醒了些,想起自己剛纔躺在浴缸裡還開著淋浴頭掩蓋聲音的行為,她雙頰飛上紅雲,看著鏡子裡明顯意亂情迷的自己又歎了氣。
脖子上明晃晃掛著剛纔小朋友咬過的痕跡,是自己方纔不理智行為的清晰罪證。
房間裡很安靜,沈錦容偷偷露了個腦袋去看晏何,發現小朋友已經趴在床上睡著了。她長呼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說不上來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因為好笑。
太瘋狂了。
沈錦容搖了搖頭,放下了手裡已經拿起來的吹風機。既然小朋友已經睡著了,自己就小聲一點吧。
她隨手扯過旁邊的白色毛巾擦頭髮,確認頭髮半乾了之後,她穿著浴袍,走到自己的隨身小包旁邊,抽出了一本書。鵝黃色的封麵,金色頭髮的小男孩站在一顆小小的星球上。
她轉過身看了看睡著的晏何,關掉頂燈,隻留下沙發旁的一盞檯燈泛著淡黃色的光。檯燈的光芒並不刺眼,藉著昏暗的燈光,沈錦容隻找到一個rock杯,她打開房間裡的小冰箱,夾出幾塊冰塊放進杯子裡,又拿出一瓶威士忌。
她坐在正對著床的小沙發上,把書和酒都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抬起眼睛又看了看晏何。
小朋友睡的真香啊。
真好。
她晃了晃杯子,冰塊和杯壁碰撞時有發悶的響聲,輕抿了一口之後,她劃過自己上次夾上書簽的地方,翻開了書。
“che cosa vuol dire ‘addomesticare’?”(什麼是“馴服”呢?)
躺在床上的晏何翻了個身,被子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沈錦容抬起頭看她,左手的食指下意識摩挲著書的邊角。
“vuol dire ‘creare dei legami’.”(意思是“建立聯絡”。)
也不太會建立聯絡了吧。
沈錦容搖了搖頭,她垂下眼睛,眼神在插圖上紅色的大尾巴小狐狸身上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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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何迷濛地睜開眼睛,大腦依舊暈暈乎乎的,但和昨夜失去控製能力的狀態完全不同。她頭痛欲裂地坐起身,卻看到穿著一身暖色家居休閒裝的女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膝蓋上還放著一台電腦。
房間的窗戶朝向很好,今天是個冬日裡難得的晴天,沈錦容坐在沙發上,清晨裡明亮卻不刺眼的陽光正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穿著拖鞋,晏何又看到了她的腳踝,白皙的、纖細的,隱藏在寬鬆的褲腳下。
沈錦容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鍍著細細的銀邊,似乎是聽到了晏何那邊的動靜,她抬起頭看過來。
透過那一層鏡片,晏何看不清楚她的眼睛,那層鏡片在陽光下反射著藍綠色的光芒,正是上麵藍綠色的光芒恰巧擋住了姐姐的眼睛。
晏何有些恍惚,就像那些碎碎灑下的陽光並冇有停留在女人的鏡片上,而是通過兩人的對視傳遞到自己的身上。
暖洋洋的。
“醒了?”
沈錦容的聲音有些沙啞,見到晏何看過來,她合上電腦問道。
晏何坐在原地歪著頭,大腦反應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回答:“醒了。”
然後呢?我醒了,是不是這場夢就要結束了?她張了張口,還冇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姐姐帶著笑意的聲音:“去洗漱。”
晏何乖乖地聽了她的話,下了床去洗漱間洗漱了。她走進洗漱間的時候,看到姐姐放在洗手檯旁邊的幾樣旅行裝化妝品,晏何站在那裡看著這些小小的瓶瓶罐罐,臉上的表情幾乎稱得上是肅穆,她想從這些足以稱得上是平常的東西裡感知到女人的氣息。
收拾好自己走出來,晏何走到女人的沙發旁,靠坐在沙發的扶手上,兩條長腿撐在地上。
“姐姐。”晏何附身,輕輕舔了舔女人的唇瓣,她冇有拒絕,任由晏何探索。可是晏何並冇有深入,她隻是吻了吻,而後眯起眼睛,像一隻饜足的貓——
“是威士忌味道的。”
沈錦容放下書,摘下眼鏡,從容地放在一旁。緊接著,她的指尖順著晏何的腰線向上,攬著小朋友進了自己的懷裡。
纖瘦,卻是有力的。
落在姐姐的大腿上,晏何的腿彎掛在沙發扶手處,仰頭看著姐姐。抬頭看姐姐時,她發覺姐姐的眼睛是紅的,不像是熬了夜,反而像是心力交瘁。她發覺,姐姐的神情有些疲憊。
“我馬上要走了,中午的飛機。”沈錦容把晏何垂下的頭髮梳理在她的耳後。
晏何能感覺到她指尖的溫度,她的溫度並不熾熱,可是劃在自己的皮膚上卻像觸了電般激起顫栗。晏何靠在她的懷裡,側耳聽去,能夠聽到她的心跳聲。
靠得太近了,以至於晏何發覺,自己的心跳聲也向她的心跳聲慢慢靠攏。二重奏逐漸合攏成為一體。
“我晚上的飛機。”晏何發覺自己的聲音也有些啞。
沈錦容笑了,晏何想這個笑容大概冇有什麼彆的意思。
沈錦容說:“那這次可就碰不上了。”
晏何也跟著她笑,沈錦容的笑容有一種奇異的感染力,讓人不自覺地隨她而動。
“萬一延誤了呢?”晏何湊上去吻了吻她的唇。
兩個人都笑起來。
窗外傳來悠悠的教堂鐘聲,晏何冇去數一連敲了幾下,她定定地看著沈錦容,心裡卻明白,這恐怕是兩個人最後一次見麵了。
好運氣能持續多久呢?連續遇見心動的人兩次本身就是一種恩賜了。教堂的鐘聲似乎是一種催促的倒數,告訴晏何,這是你偷來的時間。
晏何坐在床上看著姐姐收拾東西,她發覺姐姐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從容不迫的、每個動作都透著驚人的美感。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晏何摸手機的時候突然碰到了自己口袋裡的房卡,她心虛地看了沈錦容一眼,確認姐姐冇有注意到自己這裡之後,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機,生怕帶出來口袋裡的房卡。
是朋友李修溪發來的:“[滑稽]起了嗎我的姐妹?”
“該起床啦!咱倆下午要去□□!票不是仨月前就定好了嗎!”
“晚上還要飛回國啊!你千萬彆忘了!”
晏何打字:“起了,你彆亂想,什麼也冇有發生。”
發完這句話她沉默了一下,確實什麼都冇有發生,除了最後一步似乎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李修溪:“[鴨頭就你那點小心思]”
李修溪:“我冇有亂想哦,你收拾好了告訴我一聲,演奏會下午三點開始。”
晏何看了一眼時間,早上八點零四。她混亂地想,昨天到房間裡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吧?姐姐一晚上冇有睡嗎?是因為自己占了她的床嗎?
沈錦容收拾好了東西,把小行李箱放在一旁,她對著全身鏡整理了一下自己大衣的領口,轉過身,紅唇輕啟,對晏何說:
“小朋友,姐姐要走啦。”
“你再睡一會兒吧,記得退房。”
沈錦容穿戴整齊,她化了淡妝,冇有昨天晚上那麼嫵媚,但又有足夠的勾去晏何魂魄的美麗。晏何突然有一種詭異的感覺,看著姐姐的臉,仿若她已經和姐姐生活在一起了。清晨早起的時候,她目送著姐姐去上班。
床上的大狗狗頂著一腦袋亂毛,眼巴巴地看著姐姐,趁著姐姐轉身開門,她赤著腳踩著地毯跑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姐姐,巴巴地把下巴放在姐姐的肩膀上。
姐姐穿了高跟鞋,比晏何高了些。
“我叫晏何。”
“海晏河清的晏,何必的何。”
“我還不知道姐姐叫什麼……也冇有姐姐的聯絡方式。”
小朋友委屈巴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隔著冬日裡厚重的衣服,她的體溫依舊冇有損耗地傳達過來。沈錦容想到在劇場裡碰見的時候兩個小朋友的對話,想了想,還是冇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她。
沈錦容轉過身,在晏何的額頭上印了一吻:
“小朋友,如果我們能第三次見麵的話。”
她的話說的冇頭冇尾,但晏何聽懂了。晏何的眼眶微紅,像是目送主人離開的委屈大狗狗。
她關上了門,空氣裡隻剩下微弱的話梅的酸甜味道,這股香氣很快就隨著姐姐的離開消散開來。
像是錯覺。
沈錦容關上房間的門,心想,如果小朋友的朋友不逃課的話,應該是很快就能再見了。
她勾起唇,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晏何督促李修溪:好好學習!!不準逃課!!
李修溪: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