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晏何回來,何女士一早就和晏先生在機場等著了。兩個人站在機場大廳,對照著晏何起飛前發來的航班資訊,確認到底是幾點到。
“來這麼早乾嘛啊?”晏光明抱怨著,他本來一大早被何柚叫起來心裡就不爽,這會兒看著上麵的led大螢幕更不耐煩了:“你看你看!c5643!延誤了!還有仨小時才落地。”
何女士抄著手睨他一眼,冷聲開口:“晏光明,今天閨女回來,我不想和你吵。”
晏光明點了點腕錶,還想說什麼,卻在何柚冷厲的眼神下縮了縮脖子,嘟囔了一句什麼,不再說話了。
“閨女在國外這一年,咱們該談的也都談好了,等到財產方麵公證完就去辦手續吧。”何柚的語氣輕描淡寫,晏光明抬頭看了她一眼,又把手插進兜裡,抬起頭看大螢幕上的航班資訊。
“這件事……先彆告訴孩子。”晏光明猶豫了一下,轉頭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何柚。
為了接晏何,何柚似乎是特意挑的新衣服,修長纖細的脖頸上繫了一條淺色係的絲巾,襯得她優雅貴氣。何柚是事業女性,對彆人要求嚴格,對自己要求更嚴格。
從晏何小時候開始,兩個人就商量著離婚了,不過由於各方麵的因素,離婚的事情一直拖到現在才接近尾聲。不過現在晏何馬上就回來了,他們都不想在高興的日子宣佈這個訊息。
“好。”何柚點點頭,她四處張望一圈:“我去找個地方坐著,你呢?”
晏光明:“我也找個地方吃飯。”
“那三個小時之後在這裡見?”何女士微微頷首,和平常一樣,通知一般地告知了晏光明,旋即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晏光明搖搖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風衣外套,和她相背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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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何推著行李車走出來的時候,脖子上掛著一個u型枕,睡眼朦朧的,臉上還有好幾道睡出來的紅印子。機場裡約莫是開了暖風,她和李修溪等行李的時候就開始哈欠連天了。不過推著車子走出來,見到站在人群顯眼處的父母,她精神一震。
晏何使勁揮了揮手:“爸!媽!”腳步也不虛浮了,人也不困了,感覺這幾天的疲憊一掃而空。
李修溪放慢腳步,微不可見地往後撤了一步。晏何看到她落在後麵,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李修溪的父母離婚了。
晏何有些愧疚,也跟著她放慢腳步,小聲說:“不著急的。”
李修溪有些好笑:“我有我對象來接我,你不好意思什麼?”她挑著眉看晏何,“單身狗勾晏何同學,您要是真覺著不好意思,抓緊找找月老,讓他把漂亮姐姐再送回你麵前。”
父母就在一旁,雖然知道他們聽不到這段對話,但晏何的耳尖還是不由自主地紅了。
說完這句話,李修溪同學就精準的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女朋友,高高興興地跑了。
“機場裡熱吧?”何柚見她耳尖和臉都是紅的,還以為是熱的,給了晏何一個大大的擁抱之後,何女士挑起一邊的眉毛,示意晏光明推行李車。
晏何撓了撓頭,把脖子上的u型枕取下來抱在懷裡,回答:“還行。”她餘光瞥見了晏光明幽怨的眼神,拿著枕頭也給自己爸爸來了一個大擁抱。
“就這麼點兒行李?”晏光明問。他記得閨女說買了不少東西,但是現在行李車上隻有兩個行李箱,其中一個還是小的登機箱。
晏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回來之前把其他要帶的東西都寄回來了呀,我媽還跟我說都到了。”
晏光明自知失言,掩飾般地乾咳兩聲:“對對對,想起來了,就在家裡放著呢。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忙單位的事兒,給忙忘了。”
何柚也跟著打圓場:“是啊,你爸最近大忙人,天天忙著開會。”
晏何不疑有他,傻笑了兩聲。和父母重逢的喜悅沖淡了一切,以至於她冇有注意到偷偷鬆了一口氣互相使眼色的父母。
何柚隨口換了個話題:“歐洲那邊天氣比咱們這兒暖和吧?不是媽說,你也太招蚊子了,在家裡就招蚊子,跑到歐洲——這都一月了怎麼還有蚊子叮你?”
晏何一愣,旋即就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咬姐姐脖子的時候被姐姐報複地咬回來這件事。姐姐咬她的時候其實冇下重口,輕輕咬下去之後,還安撫地吻了吻被咬的地方。
脖子上的那處吻痕好像在發燙,帶著晏何回到了昨天晚上——剛開始接吻的時候,她還不太熟練,是姐姐撬開了她的牙關,又在她喘不上氣的時候適時停下這個吻,低低啞啞地一笑,教她——
“換氣。”
命令一般的語氣。晏何那個時候特彆想叫她老師。
姐姐的身體溫熱又柔軟,低聲呢喃時讓晏何想起了傳說中的海妖塞壬。隻是二者截然不同的是,塞壬用歌聲誘惑船員,而姐姐隻需要一聲輕笑、一次喘息、一個吻就足以讓她神魂顛倒。
“……小朋友。”
她的輕歎、她的無奈,似乎都融入到這三個字裡了。
可是後來,自己怎麼就睡著了呢?
“閨女?晏何?嘿!小晏同誌!”
何柚和晏何說了幾句話之後,得到的卻是她漫不經心的“嗯嗯”聲。何女士高高地挑起眉,轉頭看她,卻發現晏何腳步發虛,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眼神也迷離的要命。
——細看之下,耳尖似乎更紅了。
就這麼熱嗎?
晏何恍惚回過神,看到自己父母擔憂的眼神,她這才發覺自己的懷裡根本不是香香軟軟的姐姐,而是自己的u型枕。
晏何更尷尬了,她一笑:“冇事冇事。”
“太累了吧?”晏光明拍了拍她的肩膀:“趕緊回去睡一覺,倒倒時差。”
何柚也跟著點頭:“對啊,回家洗個澡就睡覺吧,我讓你爸把菜做好了放在冰箱裡,你要是半夜起床餓了就自己熱熱吃。”
晏何扶住額頭,覺得自己開始發暈。
真的是太累了嗎?
心頭空空蕩蕩的,懷裡也空空蕩蕩的。大腦後知後覺開始有了反應——突然有一個瘋狂的念頭湧入她的腦海,並在轉瞬之間占據高地。這個念頭一經出現,彷彿在腦海裡紮了根似的,怎麼也揮之不去。
——從姐姐離開時,她就覺得自己和世界格格不入了——為什麼呢?——是不是因為,離開姐姐這件事根本就是一場夢呢?
和李修溪一起吃飯看音樂會是夢、坐上飛機看到傍晚的落日是夢、耳邊字正腔圓的中文廣播是夢、和父母的擁抱是夢、此時此刻即將走出機場也是夢。
這隻是一場睡的太沉的夢吧?夢醒了,等到她睜開眼睛,是不是就又可以看到姐姐了?是不是就又可以聽到姐姐無奈地叫“小朋友”的聲音了?
坐在車上,看著窗外熟悉卻又陌生的風景,晏何把懷裡的u型枕套在脖子上,依靠著車窗沉沉睡去。
快睡吧,晏何,醒了就可以看到姐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