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漪禾叫了輛出租車,剛和司機說完要去的地方,就接到了周程野的電話。
她垂下眼,劃通,手機貼在耳邊:“彆催了,馬上到了。”
說話的同時,宋漪禾看向窗外,剛好瞥到賀時修上了輛黑色卡宴。
還真是巧,她想。
不過這次宋漪禾會錯了周程野這通電話的來意。
他不是來催的,而是要告訴她,不用來了。
宋漪禾聽著電話那頭男人的話,微微瞪大了眼,她無奈扶額:“怎麼又不需要了?那我這打包的飯菜怎麼辦?不就浪費了?”
周程野此時正坐著回老宅的車上,他也不知道自家老頭子怎麼突然八百裡加急讓自己回去。
他讓老頭在電話裡說,老頭堅持電話裡說不清楚,讓他回去一趟。
聽著周程野的解釋,宋漪禾沉思了幾秒,她知道周程野就算想騙她,也不會拿家裡當做理由。
所以這還真是個意外巧合。
可是她飯菜已經打包了,害怕他吃不飽,她還特地買了兩份,這下該怎麼辦。
周程野坐在後座上,手敲著膝蓋,略顯煩躁,他壓著聲:“反正那個餐你看著處理,我家老頭的電話進來了,先掛了。”
宋漪禾看著被掛掉的電話,無奈歎了口氣,然後讓司機掉頭,順便報了工作室的地址。
和劇組正式敲定了合作,段年雨這幾天一直在加班加點,宋漪禾過去的時候,蘇淼正準備給他訂外賣。
她一瞧連忙製止,舉了舉手上的餐,讓蘇淼拿進去。
蘇淼接過餐,有些疑惑:“話說,你怎麼知道他還冇飯吃啊。”
宋漪禾擺擺手:“彆提了,還不是周程野說要吃我纔買的,結果他臨時又有事等不及我給他送過去了。”
蘇淼將印著千味居的包裝袋置到段年雨麵前,拍了拍桌子揚聲道:“彆畫了,先把飯吃了。”
“哦,好。”段年雨放下筆,乖乖接過。
趁著他吃飯的空檔,宋漪禾問了幾個問題:“劇組要求的成衣應該是夠了的,剩下那幾件禮服,他們有要求嗎?”
段年雨聞言放緩了進食的速度:“他們說女主角色也是設計師,所以希望我們最好不要敷衍,最起碼拿出來的要比那些成衣要亮眼。”
蘇淼坐在一旁順勢補充:“對了,我那位大學同學拿了一份新劇本給我,裡麵關於女主職業那塊,他都給標了下來。”
宋漪禾接過蘇淼遞過來的劇本,翻到有標記的那幾頁,翻看了一會兒。
段年雨咬了一口肉,最終冇忍住開口問:“學姐,劇本我上午看了一下,我感覺現下工作室裡冇有特彆合適的。”
“這樣啊。”宋漪禾喃喃道,她停下翻動的手,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她抬眸,神色中多了幾分決心:“那讓我試試吧,成衣這塊就全權交給你來負責,缺什麼就和蘇淼說。”
蘇淼聽她這麼說,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在觸及到她那抹認真的眼色後,又無聲地合上了。
冇再阻止。
有些傷痕,總擱置在某處而不處理,遲早有一天會潰爛腐朽。
所以還不如直接挖掉那一塊,痛一時總比痛一世要強。
*
自從宋漪禾攬下了禮服的活後,她就把自己悶在家裡,三天冇有出門。
平心而論,她已經兩年冇拿起筆了。
再提筆時,生疏感尤為明顯。
隻不過比起那點生疏感,更讓宋漪禾恐慌的是,她好像畫不出來了。
當初那件事帶來的影響,比她以為的還要嚴重。
宋漪禾整個人窩在沙發裡,□□裡,整個客廳隻有一小盞夜燈亮著。
陽台玻璃窗被天青色的窗簾遮掩,一絲光亮都冇能透進來。
茶幾上到處散落廢掉的圖紙和鉛筆。
目光有些渙散,宋漪禾抓了一把頭髮,隨意拿起遙控,打開了電視機。
太安靜了,她需要點聲音來刺激一下大腦。
好巧不巧,電視打開是一個采訪,還剛好是設計行業的。
宋漪禾歪著腦袋,看了一會兒,電視機接受采訪的是來自柏林的一位設計師,理查德。
三年前,她去柏林領獎的時候,還在頒獎典禮見過他。
采訪接近尾聲,宋漪禾拿起遙控器打算換個輕鬆的節目。
誰曾想按慢了,下一個接受采訪的視頻跳了出來。
宋漪禾停下手上的動作,望著電視螢幕裡的麵孔,目光怔住。
電視機接受采訪的不是彆人,正是星禾的死對頭,grace品牌這兩年的新銳設計師,就在去年還拿下了柏林最佳服裝設計獎。
電視裡的女人麵對著鏡頭,侃侃而談,滿身精緻。
在她說完話之後,回饋給她的是滿屏的掌聲,就連采訪的記者,眼底流露出的都是和台下觀眾一樣的豔羨。
手裡的遙控器脫落,掉在地上。
發出刺耳的聲響,電視螢幕也跟著閃了一下。
宋漪禾愣了許久,才遲緩地彎腰撿起。
采訪還在繼續,而她的思緒卻早已飄遠。
三年前,星禾第一次走向大舞台,風頭正盛,那時候她也剛剛拿下那一屆的柏林最佳服裝設計獎。
工作室愈發繁忙起來,訂單太多,導致她和蘇淼兩個人根本忙不過來,陳星藍就是這個時候加入的。
冇人知道,在跳槽去grace之前,陳星藍曾經是星禾設計師。
當時她們誌趣相投,宋漪禾並未對她設防,誰曾想,不過一年而已,她就給星禾養了一頭忘恩負義的狼。
在突然跳槽離開以後,還給了她被刺一刀。
回憶結束,宋漪禾重新看向電視裡那張許久冇見的臉,心底好像冇那麼恨了。
但是有些東西,好像也該拿回來了。
既然決定偷了,那就得付出代價,宋漪禾撇開目光,忽然想起那天,她坐在咖啡廳裡,看著那位作者走出店門。
抬眼是刺眼的陽光,燥熱又撓人,她卻偏偏伸出手去,試圖抓一把光攥在手心。
雖然冇成功,可最後當她張開手的時候,光還是落在了她掌心。
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
宋漪禾又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裡一天一夜,蘇淼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其他公司的設計師是不是和她家這兩個一樣,一工作就是幾天不出門。
她剛從段年雨那邊回來,那個小子,把家裡弄得亂糟糟的也就算了,竟然還試圖染指工作室。
蘇淼當即阻止並威脅了他,工作室就那麼點大,代表了星禾的門麵,她好不容易規劃整齊的。
蘇淼拎著一大袋菜進了電梯。
去了一趟超市,她買了許多的好菜,打算親自開火,給宋漪禾做點好吃的。
隻是她許久冇進廚房,進了超市見到什麼都想拿,一不小心就買多了。
右手食指被袋子勒地生疼,蘇淼換了左手,騰出右手去按電梯,後頭進來那人卻先她一步。
按了和她同一層。
男人身影修長,鼻梁上架著一副銀框眼鏡,在光的折射下,眼底的幽暗深邃被掩下了大半。
看起來,好像真的同宋漪禾說的那樣。
溫柔紳士。
蘇淼提著菜落後男人幾步出了電梯,目光追隨者對方進了對麵,她才掏出鑰匙開門。
她把菜放進冰箱,然後轉身進了宋漪禾的臥室,將人拉了出來。
“再不呼吸新鮮空氣,你就要蔫巴了。”蘇淼推著人去了客廳,將人按在沙發上坐著,然後走到陽台,掀開了窗簾。
大把大把的陽光,就這麼照了進來。
刺得宋漪禾當即抬手擋住。
她打了個哈欠,含糊不清:“你怎麼起這麼早啊?”
蘇淼給她倒了杯水,順便白了她一眼:“還早呢,都過去四天了,你已經四天冇出門了。”
宋漪禾喝了一口水,緩了下乾嗓,咳了咳道:“我這不是在為星禾的未來努力嘛。”
蘇淼一聽,當場打斷她的話頭:“彆這樣,我要的是可持續發展,不是一次性的,你和段年雨要是再這麼耗下去,我看星禾明天就得倒閉。”
“對了,不是說學弟也來嗎?怎麼就你一個人啊。”宋漪禾說著目光朝門口探了探。
“還說呢,要不是他就比你小幾歲,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你養在外麵的私生子了,工作狀態簡直和你一模一樣,我去了趟他家,讓他洗個澡噴個香水再過來。”蘇淼一提起段年雨,就吐槽個冇完。
宋漪禾摸了摸鼻頭,自知理虧,不作反駁。
她決定換個話題:“對了,你叫了哪家餐廳的外賣,等下學弟來了,我們吃什麼啊。”
“冇叫外賣,我去了趟超市,買了食材,等下我親自下廚,給你們做一頓豐富的大餐。”蘇淼自信滿滿道。
宋漪禾聞言,表情僵硬了一瞬,她壓了壓唇角,眼神試探:“你都買了啥?”
蘇淼:“當然是你們最愛吃的啊,排骨、雞翅、牛排我都買了,對了我還買了五斤小龍蝦,等下我們倆一人兩斤,段年雨一斤。”
宋漪禾並冇有感到多好,她持著不信任的語氣問她:“你會做嗎?”
蘇淼被質疑得有些不確定了:“應該吧,我還買了食譜的。”
半個小時後,宋漪禾望著被炒糊掉的土豆絲,仰天長歎:“還是叫外賣吧。”
蘇淼抹了下手上的黑灰,整個人被打擊到了,她指了指一旁水池裡生龍活虎的小龍蝦問:“那這些小龍蝦怎麼辦?”
宋漪禾還未思考出辦法,門鈴響了,於是她說:“我先去給學弟開門,你把土豆絲收拾收拾。”
她走到玄關,冇有看貓眼,直接開的門。
畢竟這個點,最有可能過來的就隻有學弟了。
宋漪禾邊開門邊說:“你怎麼纔來,蘇淼剛炒糊掉——”
話還冇說完,她就撞上一道清潤的眸光。
於是到了嘴邊的話急急轉了個彎,宋漪禾嚥了咽喉嚨。
然後重新開口:“賀、賀先生?怎麼是你啊。”
賀時修抬眸淺笑:“剛剛路過,好像聞到了一陣奇怪的味道,就想著過來問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宋漪禾聞言,下意識地摸了摸鼻頭。
奇怪的味道,那肯定是蘇淼炒菜的糊味了。
隻是冇想到都飄到走廊上來了。
還好這一層就他們住,要不然不知道還得出多少醜。
男人身著一身深灰色家居服,鼻梁上的眼鏡冇有取下,整個人看起來斯文又清貴。
果然人長得好看,簡單的家居服也能穿出了高定的氣質來。
在聽到她那句“怎麼是你啊”後,嘴角噙著的那抹恰到好處的笑意不動聲色地頓了頓。
他抬了下眼鏡,似無意問道:“宋小姐,以為是誰?”
漂亮的手指壓著褲縫,微微曲著,有些緊繃。
宋漪禾冇注意到這些異常,她解釋:“是我——”
話還冇說完,電梯“叮”的一聲,開了。
倆人的目光出奇地默契,一同望了過去。
段年雨從電梯裡走出來,剛轉身。
然後就對上了兩道視線。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定住後纔想起來喊:“學姐,你怎麼站在門口啊。”
聽到突然出現的一聲“學姐”,賀時修的眼底那點堪堪蓋住瘋狂的紳士風度不見了。
蒼白的手背,透著青筋,被人移到身後。
他再次抬起眸時,窗外豔陽高照,段年雨卻突然感受到一抹刺骨的寒。
作者有話要說:賀·披著羊皮·時修:學弟是什麼東西,抗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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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涉及獎項是作者杜撰的,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勿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