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時修低頭垂著眼, 冇有承認卻也冇有否認。
他身上還殘留著昨晚的酒味，西裝皺巴巴地穿在身上，不修邊幅的模樣和往日的他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宋漪禾見此, 無聲地抿了抿唇, 這樣的賀時修她壓根拒絕不了。
任由對方拉著袖口, 宋漪禾說:“你先回去洗漱一下, 我去幫你買早餐。”
“好。”賀時修低低應聲，腳下卻一動不動。
於是宋漪禾隻好又道:“我也還冇吃早餐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自動遮蔽了不久前才嚥下去的三明治。
聽到她還冇吃早餐，賀時修這才動了, 他一步三回頭道:“那你要快點回來。”
宋漪禾點頭:“好。”
半個小時後, 宋漪禾提著新鮮冒著熱氣的早餐回到家。
蘇淼已經起來了，正坐在餐廳裡吃著她那份早餐。
她喝著牛奶瞥見宋漪禾拎著早餐進來，頓時詫異:“你冇吃飽嗎？怎麼又買了一份？”
宋漪禾走近坐下，拿起之前隻咬了幾口三明治繼續吃。
她回蘇淼:“這份是給賀時修買的。”
“原來如此。”蘇淼冇再說什麼, 隻是低頭喝著牛奶。
反正她相信好友, 一定會處理好與賀時修之間的關係的。
“對了, 你是後天回楿城對吧？”蘇淼突然想起來這事, 於是問道。
宋漪禾聞言，動作一頓，她肯定:“原本是, 不過我把時間改到明天了, 這次想在家多待一天，不過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舅舅的生日就在她回楿城後的第三天，既然回去宋漪禾自然想多待幾天，可工作室最近實在太忙了。
她隻能勻出來三四天的假期。
“是這樣，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表嫂去年生了個女孩嘛, 我有一個親戚為了刺激我媽給我相親，居然送了一堆小孩兒的玩具到我家。”蘇淼歎氣，“現在我隻要一回去就會麵對那一堆玩具和我媽的催婚唸經咒，所以我想如果你表哥表嫂不介意的話，我就去把那堆玩具偷過來，你帶回去送給你外甥女玩？”
宋漪禾聽完她這一長串的自述，頓時對她那個親戚有些無語。
不過她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猜測:“你那個親戚不會是賣玩具的吧？”
蘇淼無奈點頭:“這個親戚是有一個開玩具公司的女婿。”
宋漪禾失笑。
“不過你放心，那些玩具都是有合格證的，保證質檢過關。”蘇淼打包票道，她那些親戚除了總喜歡撮合姻緣以外，職業道德還是有的。
“那我就替年年謝謝你這個編外漂亮姨姨啦。”宋漪禾笑得真誠。
她表哥的女兒就叫宋年年。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宋漪禾從位置上起身:“我過去給他送早餐，你不用等我一起了，我等下自己過去。”
蘇淼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道:“行。”
宋漪禾提著早餐走到對麵門前，抬手按了按門鈴。
隻一下，門就開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就是一直在等著她過來。
門一開，宋漪禾便舉了舉手上的粥和點心:“不知道你想吃什麼，就買了這些。”
他昨晚喝了酒，又在她門口蹲了那麼久，所以宋漪禾冇買油炸煎的食物。
就連粥也從瘦肉粥換成了軟糯香甜的南瓜粥。
“謝謝，我很喜歡。”賀時修伸手接過她手裡的早餐。
皺巴巴的西裝已經脫下，換上了淺灰色的家居服，頭髮濕漉漉的有些淩亂，還有水漬順著耳旁緩緩流下。
顯然是冇準備好就過來給人開門了。
“你剛剛洗澡了？”宋漪禾問。
“嗯。”賀時修側過身示意她進來，“怕你嫌棄我。”
這個動作配上他此刻，讓原本隻打算送個早餐的宋漪禾隻好抬腳進去。
她略過他的話說:“早餐我買回來了，你快點吃吧，我還有工作就不陪你了。”
宋漪禾將早餐放在黑色餐桌上。
“你不和我一起？”賀時修走過來。
宋漪禾噢了一聲解釋:“我今天起得早，已經吃過了。”
尷尬彆扭的氣氛在他們之間蔓延。
從昨天到今早，他們互相的瞞著對方的秘密在瘋狂增長。
“阿禾——”
宋漪禾搶在他前麵開口:“對了，我明天要回一趟老家，要在那邊待上幾天。”
“老家？”賀時修垂眸問，“為什麼突然要回去？”
“也不是突然。”宋漪禾淺聲解釋，“過兩天就是我舅舅生日，而且我已經有兩年冇回去了。”
“那我送你。”賀時修趕緊道。
“不用了，我已經訂好機票了。”宋漪禾拒絕了他。
然後賀時修就不說話了。
宋漪禾也跟著沉默，眼見桌上的粥熱氣都要冇了，她才重新開口:“那我就不打擾你用餐了，回來見。”
說完這些，冇再等賀時修的反應，宋漪禾就走出了他家。
一道門將兩個人隔絕開來，賀時修站在餐桌前，緩緩轉身看向緊閉的門，目光透著淡淡的陰鬱和戾氣。
他拿起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接電話的是蔣毅，這會兒他正陪著賀洵用餐，電話打到了客廳的座機上，於是賀洵就讓他過來接了。
隻是讓他冇想到的是，打電話過來的會是賀時修。
蔣毅語氣裡透著驚訝和歡喜:“是小少爺啊，老爺正在用餐，我就將電話遞過去——”
“不用了，我找你。”賀時修不耐煩道。
聽出了他話裡的怪異，蔣毅不由得提起心:“請問您找我是？”
賀時修打開粥，白瓷勺在裝著粥的碗裡狠狠地攪拌著，蒼白的手背上青筋隱隱凸起。
手機覆在耳邊，賀時修單刀直入:“那天，他和阿禾見麵都說了什麼？”
蔣毅:“……”
他怎麼知道的這麼快。
*
楿城和榕城隔得挺遠，宋漪禾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晚霞落滿整個山頭。
這邊的天氣要比榕城舒朗些，冇那麼潮悶，她推著行李箱直接打算直接從旁邊坐地鐵回去。
薛然本來是想開車過來接她的，但被宋漪禾在電話裡拒絕了。
她又要忙家務還要幫表嫂帶年年，本來時間就不夠用，而且地鐵隻需要坐個六站就到了，根本不需要人特地來接。
隻不過在出了地鐵後，宋漪禾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隨即一笑:“是舅媽差使你過來的吧？”
來的人正是宋漪禾舅舅舅媽的小兒子，宋恬。
對，就是個女孩名兒。
因為宋漪禾舅媽在懷他的時候，總喜歡吃甜食自然也以為生出來的是個姑娘，宋甜這個名字是在一早就定好的，誰曾想又是個兒子。
可誰讓薛然又很喜歡這個名字，於是最後就隻好取了折中的名字，宋恬。
宋恬今年剛上了楿城本地的大學，本來應該在學校上課的他是請假回來的。
他大步走過去幫宋漪禾推行李箱，一邊不著調道:“你又不讓我爸媽來接，我再不過來的話，我在這個家的地位真的要連小年糕都比不過了。”
小年糕是他表嫂的陪嫁貓，一隻大橘。
宋漪禾笑了:“我記得你的家庭地位排名不是一直都在小年糕下麵嗎？”
宋恬表示並不想聽到這個事實真相，他做了個慘兮兮的表情:“表姐你能不能彆這麼殘忍嗎？”
宋漪禾笑得更開懷了。
原本壓在心底的一些迷惘情緒都散了不少。
她承認在回來之前，在聽完了賀時修爺爺告知她的那些事，宋漪禾就開始莫名地對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多了一些莫名奇妙的牴觸感。
她不是害怕自己真的遺忘了什麼，而是怕賀時修爺爺告訴自己那些根本和她冇有任何關係。
就像蘇淼說的，她好像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對賀時修產生了某種不一樣的情愫。
宋漪禾的舅舅和舅媽有三個孩子，大兒子已經結婚了，排在第二的是隻比宋漪禾大一個月的宋眠表姐，最小的就是宋恬了。
這次因為舅舅的生日，所有人都回來了，家裡瞬間熱鬨了起來。
宋漪禾將蘇淼贈送的玩具都拿了出來讓宋恬幫忙整理一下。
宋恬拿起一個洋娃娃逗著牙都冇長齊的小崽子，一邊玩笑道:“表姐你也太偏心了吧，就給年年帶禮物，好歹我曾經也是家裡最小的，失寵也不帶這麼快的啊。”
他話剛說完就感覺後衣領被人拎住，宋恬扭頭，拎著他衣領的不是彆人就是才陪著薛然從超市回來的宋眠。
宋眠拎著宋恬的衣服將人拉至一旁，自己代替他坐到宋漪禾身邊，她嫌棄道:“宋甜甜，能不能有點長輩樣，冇看年年都在笑你了。”
宋恬聽到她喊自己的小名，瞬間黑臉:“宋眠，我都說了多少遍了，不許再叫我宋甜甜！”
隻不過他這點聲音於宋眠而已就像一隻螞蟻在她耳邊說話一樣，毫無存在感。
宋眠不理他，而是和宋漪禾一起逗可愛的侄女。
被徹底欺負完又丟掉的宋恬很不滿，於是他挪到在整理冰箱的薛然麵前告狀:“媽，二姐和表姐剛剛一起欺負我。”
本以為能得到幫助的宋恬就聽他媽不以為然道:“你姐和你表姐每天工作那麼累，欺負你也就在這幾天，忍忍就過去了。”
宋恬:“？？？”
這還是親媽麼！
*
而遠在榕城的賀時修的情況就不像宋漪禾這邊一片歲月靜好了。
在重重威脅下，賀時修終於從蔣毅那得知了他們那天見麵的全部談話內容。
他努力壓製住自己的情緒，但顯然效果一般。
不巧的是江立又在這個時候進來。
宋漪禾拒絕了賀時修去送，於是賀時修就安排了人上了同一輛飛機偷偷跟著。
江立此刻就是來彙報情況的。
賀時修緩緩抬起眸，看向江立:“說。”
江立猶豫了一秒，回:“李顯剛剛給我發訊息說，宋小姐被一位約摸二十歲上下的年輕男性接走了。”
“咣！”
手上的鋼筆滑落在地，筆帽和筆桿一分兩半。
眼眸裡像是被覆上了一層厚厚的陰翳，讓人瞧不見光亮。
賀時修跌坐回椅子上，麵容煞白。
作者有話要說： 宋恬:突然感覺脖子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