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簡直要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卓小妹在禁製裡噌地就站了起來。
鴉妖眉開眼笑——哪怕他還是烏鴉的狀態,根本冇有眉毛,那圓眼珠上方的絨毛也顫動起來。
“好啊,厲掌門你放心,我沿路回去就沿路喊著,保證讓整個大陸所有修士,管他是人修還是妖修全都知道。”
這話在卓小妹聽來,不可謂不惡毒,她瞪著厲一依的背影,恨不得一掌就拍過去,吸了她所有的精氣神,看著她在她眼前化作枯骨。
厲一依點點頭。
鴉妖再瞧了厲一依一眼,忽然展翅一飛,連和雷修招呼都不打,直接就飛向王紀,落在他肩上,啞著嗓子叫道:
“王道友聽到了嗎?走了走了!”
他還是覺得換做本體舒服,不忘記再喊了一句:“你說我要不要也弄個人修做靈寵啊。”
卓小妹的眼睛已經要冒出火來。
但禁製之外的兩個人,厲一依和雷修卻全都看不到。
就算看到了,也隻會覺得暢快。
雷修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厲一依道:“厲掌門是自己來的?”
厲一依點點頭。
王紀和鴉妖都離開了,厲一依的神色也才緩和了些。
“我會委托青前輩送你回去的。”
雷修看著厲一依,半晌才問道:“發生什麼了?”
厲一依的眉頭忍不住皺了下道:“我會和伴生蓮道友在一起。”
雷修決定聰明,但也想不到厲一依何以要留在妖獸森林這裡。
外邊發生什麼了?他審視著厲一依,卻不見厲一依有解釋的意思。
他想想,乾脆地點點頭:“我什麼時候走?”
厲一依冇有回答,卻轉到門口,進了木屋。
木屋內的空間很大,木屋的陣法也並不阻攔厲一依進來。
厲一依直接走到桌邊坐下,拿出一套茶具出來。
雷修也就坐在對麵,專心地看著厲一依沏茶。
沏茶的過程行雲流水,與之前一般無二。
茶香很快就嫋嫋升起,瀰漫整個房間。
當靈茶傾注到茶杯的時候,雷修的眼角眯了下。
他接過茶杯,徐徐吹吹,淺淺地抿了一口。
他冇有言語,隻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靈茶,一直到這杯茶見底。
厲一依冇有為自己倒茶,甚至連茶具也冇有收起,就站了起來,轉身離開了木屋。
雷修冇有抬頭,他伸手將茶壺拿起來,給自己再倒了一杯茶,然後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繼續品嚐著。
茶,和之前不一樣了。
茶,香還是香,卻香得霸道起來,全不似厲一依曾經沏茶的風格。
但雷修還是將一整壺的茶慢慢都品嚐下去,就好像全冇有嚐出來。
人也還是留在木屋之中。
厲一依走出木屋,站在寒潭邊上,她瞟都冇有再瞟那禁製存在之地。
無聲的,青衣怪從森林內走出來,隨著他的出現,卓小妹周身的禁製也跟著消失。
隻一個念頭,甚至連眼神都不需要,卓小妹已經身不由己地走過來,低眉順眼地站在青衣怪的身邊。
青衣怪遞給卓小妹一個儲物手鐲,吩咐道:“將裡麵的東西都收拾了,整頓一桌。”
卓小妹接過來,神識看去,手就不由地一抖。
青衣怪的吩咐就是命令,她無法不聽從,但看著儲物手鐲內的東西,她滿心裡都是憤怒。
一隻四腳的牲畜,山羊大小,她卻完全不認得是什麼東西躺在裡麵。
一隻長蛇——這個她認得,隻是叫不出真正的名字。
一隻色彩斑斕的大鳥——她恨不得換上那隻死烏鴉——看起來像是孔雀。
一條很是漂亮的魚,哪怕脫離了水,也還是漂亮。
還有一些靈植。
這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貼著地皮爬的全都有了,葷素都在。
這是要她做廚娘,伺候厲一依。
卓小妹心裡的怒火在燃燒,手卻已經將那隻四腳的牲畜拎了出來。
青衣怪的話就是命令,她再滿心的不情願,也會立刻執行的。
隻是她哪裡會烹飪。
她從小到大隻學過沏茶,隻學過煉丹,隻吃過宴席,根本就冇有嘗試過烹飪。
甚至她都冇有親自處理過這麼完整的獵物。
她知道青衣怪的意思——主奴契約下,她隱隱約約能明白青衣怪的想法。
青衣怪這是在輕賤她,以讓厲一依滿意。
憑什麼?憑什麼!
卓小妹的劍在四腳生物的嘴部輕輕一割,雙手抓住翹起的皮肉一拽,白花花的肉身包裹著一層白膜就出現在眼前。
她見過很多屍首,很多屍首還都是她造成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卻讓她覺得噁心。
她的噁心卻被控製住了,她所有想要抵抗的念頭也都被控製住。
她麻木地剝下了獸皮,取出了內臟,架起了火堆,生起了靈火,撒上調料。
然後是長蛇,是大鳥,是那條色彩斑斕的魚。
其實她並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是識海裡卻被強製灌注了做法,她隻需要按著識海裡的念頭一步步做下去。
然後是靈植。
厲一依和青衣怪都站在寒潭邊,兩人看都冇有看過來,也冇有言語。
就好像多年老友早就有了默契一樣,看著眼前寒潭景色,就無聲勝有聲一般。
修士都是很有耐性的,尤其的大修,站在高位的人。
這一頓用料極為豐盛的大餐,費時了好久,才飄出香氣過來。
一張矮桌出現,兩張蒲團分在兩邊,卓小妹跪坐在青衣怪的身邊,將所有的菜肴一樣樣擺放在桌麵上。
將近一個時辰的烹飪,讓她的怒火達到了頂端,卻又被壓製在心底。
她端著佳肴上菜的手都忍不住抖著。
強忍著,她不去看厲一依,可是改變不了厲一依坐著,她跪坐著伺候的事實。
也改不了與厲一依對坐的妖修,是在契約見證下有著她的主人的身份。
這份羞辱,讓卓小妹的內心要爆裂了開,她甚至都不顧青衣怪可以感受到她的憤怒。
她恨不得現在就殺了厲一依——挖了她的眼睛,割了她的鼻子耳朵,在她的臉上劃上十幾刀。
她在心中想象了萬般的酷刑,卻隻能低著頭,將一盤盤她親手烹飪的食物端上去,親手給厲一依倒上靈酒,擺上碗筷。
然後是青衣怪的。
然後還要跪坐在青衣怪的身後半步,好讓厲一依能欣賞到她全部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