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次了。
厲一依心中不止一次生出這樣的想法。
甚至她也知道，擁有了這般血脈，享受了這般血脈帶來的錦衣玉食，修為快速進階的好處，就要承受大廈傾覆的罪責。
所以，纔會有所謂帝王心術，纔會有權衡，纔會在一次次的較量中，心腸逐漸堅硬起來。
但還是那句話，道理是那個道理，現在的厲一依，心腸卻還做不到那麼狠。
做不到，卻還是要做，這纔是讓厲一依內心彷徨不安的原因。
這番心思，除了楚寧，她也無從在任何一個人麵前顯示出來。
而即便是楚寧，也未見能全部理解她。
“算了，好容易見麵，不說這些掃興了。”不等楚寧再說什麼，厲一依先中斷了這個話題。
“這些天我計算了下，大陸的靈氣達到了我們瞭解的巔峰狀態，按照現有的修煉速度，足以維持現在的大修士們渡劫飛昇。
之後，大陸靈氣會進入到一個逐步衰竭的過程中，大概會回到我們還是練氣修者時候的狀態。
如果不出意外，這個過程應該會很漫長。”
楚寧沉吟著問道：“你這個不出意外，是如何解釋的。”
厲一依道：“我是從冥界想到的。冥界的魂石有何作用，我們一直冇有弄清楚。但魂石是逝去的亡魂被煉化出來的。
若是大陸就此消亡，生命儘毀，魂石也將不複存在了。
我想，能製造出五界這般世界的大能，狠下心來毀了神界、魔界和妖界，唯獨還留著人界，大約也是為了魂石的原因。
我有個問題。”
厲一依看著楚寧，“是不是種族不同，魂石的成分、功能也會不同？”
楚寧眉頭挑起。
厲一依接著道：“不然，為何是要毀滅了神界、魔界和妖界，唯獨留下人界呢？”
說著聳聳肩，“不會是從生育的角度上留下人界的。我檢視了些古籍，神界的生育率是最低的。
神界的那些神明——他們的大修士被叫做神明，幾乎都是終身不婚的，隻有信奉神明的信徒們，纔會婚配生育。
魔界的王族，都在王族內部通婚。這種……導致後代的數量和質量也都不穩定。不過魔界普通魔族的人數倒是很可觀。
至於妖界，誕生神智的妖族和我們人族的生育率幾乎是一樣的。
所以我想，我們人界被挑選出來並最終留下，應該是因為魂石的質量。
魂石，名字中既然能有魂字，也就是說，神魂、元神，纔是煉製魂石的質量保證。”
楚寧道：“這麼看來，我們這個世界被創造出來，甚至我們生命的存在，最終目的都是為了上界的大能服務。
他們需要我們這一界強大的修士，也需要修士元魂煉製出來的魂石。
這麼看來，上界……”
楚寧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點了點，“上界並不安全，至少，上界並非是我們修士普遍以為的樂土。”
厲一依也點點頭，“所以，楚霸天前輩纔會在這一界想法多停留很久，為的是飛昇時候就要比上界以為的飛昇修士強大。”
楚寧道：“有可能。那麼，你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厲一依微微一笑，卻在笑容之後露出愁容。
“我是有個打算，但，楚寧，這個打算讓我這裡很不舒服。”厲一依指指自己的心臟位置。
“任何理由都不足以說服我，我這個打算是在正當的，是為了大局的。不，我不是為了大局。”
厲一依搖著頭，冷漠地道，“現今大陸已經無所謂大局了，任何打著大局的旗號行某些事情的，都是為了小義，為了生存，自身的生存，更好的生存。”
楚寧心疼地看著厲一依，他何嘗不明白這些。
身居高位才能看得更遠，所以才能瞭解許多尋常修士所不瞭解的東西。
瞭解得越多，就要越從大局上著想，而為了大局，就要有犧牲。
被犧牲的都是無辜的，就因為他們現在還弱小——這個弱小，有的是因為出身，有的隻是生不逢時。
如果給他們成長的時間，這中間未來不乏會出現大修士的。
而也隻有他們這些做決斷的人才知道，所謂的大局，考慮的都是站在高位的人的利益的。
或者說，是大部分有能力站在高處的人的利益的。
楚寧在心裡深深地歎口氣，對厲一依柔和地道：“所謂兩權相利取其重，兩權相害取其輕。總要有取捨。總要有放棄。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人是要有被利用的價值，纔會被利用的。
在取捨中，也是要看這種能被利用的價值。
誠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會讓人痛苦，但這就是上位者要做的。
是權力帶來的福利，既是給支援上位者的，也是給上位者本身的。”
楚寧握住厲一依的手，“人的本性，有光輝高大的一麵，也有自私的一麵。一依，就我而言，我寧願你是個自私的。
為了我自私，為了仙山，所有追隨你的人，也為了你自己。
這樣，也讓我，仙山，所有追隨你的人安心。”
楚寧用力的握住厲一依的手，用力地握握。
“用不到不安，也用不到為了被拋棄的人難過。一依，你也是一個人，是一個修士，不是天道。
就算是天道，也要做出取捨吧。
你看看渡劫的修士，同樣是曆經艱辛地修煉，消耗漫長的壽元。
天道也仍然是毫不留情地落下劫雷，不會因為他的不易，而有半分憐憫。
世人也不會因為埋怨天道。”
楚寧的話，讓厲一依的心裡自欺欺人地好過了一點。
大概是人都需要同理心吧，也需要給自己找個藉口。
楚寧給了她一個合適的藉口，一個作為上位者，狠下心來拋棄利益無關者的藉口。
“楚寧，你這麼說，是減少了我的負罪感。”厲一依自嘲地搖搖頭，“不過，你確定你希望你的道侶是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人嗎？”
楚寧安然地道：“我確定我希望我的道侶會將她的安危放在首位，並且我也希望我的道侶要習慣如此。
至於心狠手辣，不擇手段，我也確信我的道侶會掌握好這其中的度的。
那麼現在，一依，你可以和我說了，你做了怎樣的決定。”